24. Chapter 24
作品:《让她降落》 凌晨四点多,她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像是被什么钝重的情绪从深梦中拽了出来,她坐起身,呼吸紊乱,额角覆着一层冷汗,后背也潮湿冰凉。窗帘半掩,屋里光影模糊,像是现实也还没清醒。
她闭着眼,梦境的残影还在脑海里翻涌。
是纽约的夜晚。那间熟悉的卧室,窗外飘着淡雪,厚重的帘子被风轻轻拂动,床头的灯还亮着。他的手臂搭在她腰上,体温温热,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含混的困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别走,就这样躺一会儿,好不好?”
梦境温柔得像谎言,轻得几乎让人信以为真。
她坐在床边,缓缓睁开眼,望着空荡的房间,只觉得胸腔里空了一块,仿佛那个梦,用尽了一生的温情,却留给她醒来后的全部冷意。
可醒来之后,周围只剩冰冷的空气。
床单平整如初,像从未有人来过,连一点残留的温度都没留下。
她仰躺着不动,眼睛睁得很大,盯着天花板的暗影发呆,像个刚从战场退下的士兵,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却早已遍体鳞伤,骨血枯竭,只剩下呼吸还维持着“活着”的假象。
她把手机丢回床头,整个人蜷成一团,像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心里那股压抑太久的情绪仍在翻涌,不肯停歇。她翻身坐起,手微微颤抖着拿回手机,盯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反复点开,又反复退出。
页面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她试着输入什么,又一字一句删掉。
【在吗。】
【我好像……真的很想你。】
她盯着那两行字良久,指尖悬在“发送”键上,屏幕的微光将她脸上的迟疑与脆弱照得分毫毕现。
但她终究还是没按下去。
她怕。怕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怕他连看都不会看;怕自己连被拒绝的资格都没有。就像有人在她心头割开一道缝,然后缓慢探入手掌,一点点把残存的希望剥离、抽空。
她将那些输入的字默默删掉,屏幕归于一片空白。像她小心掩埋的那些夜晚,表面干净,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痛楚。
她沉默地锁上屏幕,手机“啪”地一声扣在床头柜上。
那一刻,她的眼泪终于失控地涌出来。
安静地滑过脸颊,她咬紧嘴唇,整个人蜷进膝盖之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终于将白天所有伪装出的强大、利落、理智,全都一瞬间卸下。
她崩溃得没有声音,仿佛连哭泣也要保持某种优雅。泪落在手背上,冰凉得像凌晨街角扑面而来的风。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些人,一旦离开,便真的再没有重来的机会,而她,一直困在那条“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消息里,踟蹰着,不甘、不舍、不敢。
她常常蜷缩在床的一角,像一具还残存着体温的尸体,僵冷、孤独,却又固执地渴望哪怕一点点温暖的痕迹。
她的灵魂仿佛早已从身体中悄然抽离,飘游在这座城市沉默的夜色中,穿过霓虹与街道,轻轻路过那些他们曾一同走过的角落,也路过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她像一团被风吹散的轻雾,最终飘回这间安静得令人窒息的空房,落在那张冰冷空荡的床上,与失眠、泪水和孤独为伴,直到天光渐白。
天刚蒙蒙亮,闹钟就响了。
夏知遥睁开眼,眼白布着细红血丝,却没有任何表情。她像是习惯了这样清晨的疲惫,沉默地起身,走进浴室,冷水拍在脸上时,那种彻骨的清醒反倒令她心安。
镜子里的她气色略差,眼下浮着淡淡青影。但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像是在告诉自己:情绪不属于白天。
二十分钟后,她已经梳洗完毕,重新换上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头发一丝不乱地束起,唇色略淡,却更显得整个人冷静干练。
她站在玄关处,穿好高跟鞋的动作一如既往流畅,拉开门那一刻,整个人仿佛被切换成另一个系统。
电梯镜面里,她面无表情,背脊挺得笔直,仿佛昨晚那个蜷缩在床角、几近崩溃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九点前,她照例出现在会议室。
林千帆早已等在那里,一如既往地将会议材料按顺序摆好。她轻声问候:“夏总,早。”
夏知遥点头,没有寒暄,径直坐下,翻开第一份文件。
几分钟后,与会高管陆续进场。郑晓天走进来时还带着笑意,一边打着领带一边说:“今天谁提早进场谁最有发言权,我看这风气挺好。”
她没抬头,只淡淡开口:“那你准备好听发言了吗?”
郑晓天咧嘴一笑:“听你说话,我随时准备好接受审判。”
会议开始,她语速不快,却节奏明确,将每个项目推进的节点、时间表、责任人统统理得清清楚楚。她边讲边在电子白板上勾勒结构图,逻辑一如既往地紧密清晰,几乎不给任何人插话的余地。
哪怕是有人提出疑问,她也总能迅速回应,精准拆解问题本质,反问三步,逼得对方不得不认同她的判断。
没人看得出,她嗓音略有些哑,是凌晨哭过后的后遗症。
没人注意,她在指尖拈笔时,指节微微泛白,是用力过猛的结果。
只有林千帆在一旁,偶尔抬头,似乎察觉了她眼神深处那一瞬极短的空落。但她没问,只默默记下她换了更浓的眉色、更淡的口红,那通常是夜晚睡得极差的迹象。
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后收尾时,夏知遥将手中文件合上,淡淡说了一句:“这周之内完成所有节点推进,否则下周一我们就得讨论问责。”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却让会议室短暂沉寂了几秒。
人群散去后,郑晓天最后一个离开,他走到她桌边,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随意却有几分认真:“你今天……比平时还要锋利一点。”
夏知遥淡淡道:“那是因为我没睡够。”
郑晓天盯着她看了两秒,像是想说什么,又像什么都明白,只轻轻点头:“那今天早点下班。”
她没应声,只垂眸翻开另一份文件,仿佛这句话从未发生过。
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却忽然开口:“郑晓天。”
他回头:“嗯?”
她头也没抬,只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人活得太清醒了,反而会很累?”
郑晓天怔住。
她缓缓抬头,眼神淡淡的,仿佛只是无意间说出一句没什么意义的陈述。
“累了就歇一歇。”他说,“但别把自己逼到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她盯着他,许久,没再说话。
然后她低下头,把那句话连同这一刻短暂的脆弱,重新藏进了翻动的纸页之间。
办公室里只剩周越一个人。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将他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疲惫照得分明。窗外又开始飘雪,纽约的冬天来得猝不及防,一如那年他们分开的夜晚。
他坐在办公桌前,指节按压着眉心,思路一阵阵走神。
雪落在落地窗上,冷白一片。他透过玻璃望出去,忽然想起一年前,他和夏知遥站在雪地里接吻的那个夜晚。
她的手指冰冷,呼吸灼热,衣角拂过他颤抖的指尖。他们在街灯昏黄下接吻,雪落进她发梢,而他只记得自己有多想、也有多需要她,那种爱欲缠绵、几乎要将人撕碎的想念,从那个夜晚开始,一直困住他到现在。
他曾经以为,时间和距离能解决一切,可如今,又是一个雪夜,又是一个深夜加班的冬天。
记忆像雪一样覆上来,无声无息地淹没了他,他又开始焦虑。
手指轻微颤动,胃部紧绷,心跳不规则地加速。过去几个月他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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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受心理治疗,医生说他是典型的“情绪外化型焦虑”,曾试图用工作和性转移焦虑源,现在终于意识到他真正逃避的,是“无法拥有的情感”。
状态确实好了一些,至少能睡多半个晚上,至少能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而不立即失控。
可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这熟悉得像警报一样的空气味道,让他几乎忘了所有努力。
他放下笔,靠在椅背里,胸口发紧,仿佛整个人都被困在那个回不去的夜晚里。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下,他下意识拿起来,看见是一条微信。
发件人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姜其然。
他靠在椅背里,盯着弟弟那条微信看了很久。
【哥,我哥大的offer来了。】
消息语气兴奋,结尾还有个跳跃的表情符号,像是穿过重重申请季和焦虑夜晚后,终于抵达现实的一句欢呼。
他低头打下一行字:【恭喜,终于等到了。】
指尖停在“发送”键上那一瞬,他忽然有些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他不确定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松一口气,是因为弟弟能来纽约而开心,还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体面的借口,可以回国。
那些日复一日地说服自己留下来的理由,突然在这一刻失了效力,这座城市并没有因此更宽容,反而日渐逼仄。
越来越多的夜晚,他一个人坐在公寓里,看着窗外下雪,突然意识到自己早该离开。
而现在,弟弟来了。
他终于可以开口说,弟弟要来纽约读书了,他也差不多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体面地辞职,可以理性地规划下一步,回国,调整,休整,走一条更“长远”的路。
一切听起来都合情合理,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些不过是遮羞的外壳。
他靠在椅背上,喉咙发紧,手指搭在桌沿,烟夹在指尖,却始终没有点燃。
窗外雪还在下,纽约的夜冷得像一口封存情绪的井,将所有未曾说出口的念头都沉在最深处。
周越坐在桌前,低头看着手机,指尖一寸寸收紧,他点进夏知遥的朋友圈,那个他始终舍不得删掉、却早已无从打扰的页面。
她依然没有拉黑他,也没有屏蔽,这才是最令人难受的部分,她没有切断联系,但也从未主动留下什么可以被解读的痕迹。
页面干净得近乎冷漠,最新一条是她入职天恒方略的简短公告:【新起点,感谢过去。】配图是一张天恒logo的会议室,冷色调,干净,整洁,像极了她自己。
再往下滑,是三个月前转发的某篇行业报告,再往下,是一条点赞量很高的会议实录,照片里她站在台上,神情从容。
然后就没有了,她把生活藏得极好,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无法被误会的人”,不暴露,不示弱,也不留缝隙。
他看着那张会议照片,手指拂过屏幕。
她站在人群前,眉眼依旧冷静,但他知道那是她惯用的状态,外界看不出情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越冷静的时候,情绪越在往内缩。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每天几点下班?她现在住哪?她是不是还喜欢吃甜的?她会不会在某个深夜,也像他一样盯着一条对话框,不知道要不要打字。
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道影子。
他望着那张照片,喉咙干涩,仿佛他一出现,就是一种打扰,可他还是想回去。
想去确认她是真的“挺好”,还是只是把所有情绪藏在了能让别人安心的表象里,想去面对她,也面对自己那段始终没走完的路。
他想回去找她,想质问她,想逼她回答,想知道她到底怎么能说走就走,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不给。
更重要的,是想确认一件事: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出现在她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