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如同最顽固的种子，在她心底扎根、疯长。


    驱使她在接下来的七百年漫长光阴里，穷尽一切手段，只为从那禁忌的领域中，窃取真正的、毫无瑕疵的永生奥秘。


    从此，鳞渊境最深的暗室里多了一道彻夜不眠的身影。


    白珩从零开始学习，琉璃盏中盛着不断变换颜色的倏忽之血萃取液，玉杵捣碎带着生命的余烬。


    虽然她屡试屡败，但她却依然不放弃。


    “我要的不是一个人的永生……”


    她对着摇曳的烛火轻语，胸口的符咒散发着丝丝光芒，将它的轮廓在墙上投下细长影子。


    “而是独属于我们的，没有尽头的朝夕！”


    然而，觊觎永生，玩弄生命本源，终将付出代价！


    这偏执的追寻，最终点燃了席卷仙舟的灾厄——白珩之乱！


    历史仿佛一个固执的画师，纵然被强行改变了底色，也要用另一种颜料勾勒出相似的悲剧轮廓。


    本应因钟天霜干预而消弭的饮月之乱，终究以另一种更加惨烈、更加讽刺的形式上演了。


    只是舞台中央的主角，已然换成了那位曾经明媚的狐人。


    或许，这正是历史那冰冷而强大的修正力在作祟。


    为了她那不容于世的研究，白珩不仅染指了倏忽残留的神血。


    更甚者，她在幽暗的实验室里，以禁忌的技术培育、复苏了那属于丰饶令使的可怖血肉。


    贪婪的研究永不满足，疯狂的念头最终冲破了所有底线。


    她在某一日，邀请来了丹枫与应星，以研究持明一族无法生育和让应星转化为长生种的实验为由，拉拢两人入伙！


    随后，在三人的努力下，白珩以自身的狐族血脉为原始蓝图。


    融入倏忽血肉中蕴含的丰饶赐福，再以丹枫私自篡改的传承秘法，化龙妙法加持…………


    最终，一头完全超乎想象、散发着不祥与毁灭气息的真正孽龙，在她手中诞生了！


    这头孽龙的现世，带来的是一场血与火的劫难。


    为了阻止它，丹枫重伤，镜流被迫超越极限，在惨烈的战斗中身心俱损，最终堕入了魔阴身。


    而应星作为实验的参与者，在孽龙诞生之时就被它的力量侵蚀、转化，成为了不死不灭的长生种，背负上了永恒的诅咒！


    在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后，这头由执念与丰饶孕育的怪物才被终于斩于剑下。


    然而，它的生命形态并未完全消散，其核心精华竟化作了一枚持明卵。


    白珩，或许是出于残存的一丝复杂情感，或许是另有图谋，悄然将这枚蕴含着孽龙本质的卵藏匿于持明族庞大的卵群之中。


    而它，便是日后破壳而出，以全新身份存在的——白露！


    这实验对于白珩来说，显然是失败的，因为孽龙的失控，即便有了永生，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但这对于丹枫和应星来说，似乎并没有失败。


    因为两人的目的，似乎都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实现了！


    丹枫想要解决持明一族的生育问题，白珩造出来了一个持明卵。


    应星想要永生，他又被转化成了长生种。


    虽然过程充满了曲折，但最起码目的还是达到了不是？就是代价有点大……


    不过这场动乱平息后，最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作为灾难真正的源头与主角，白珩本人，竟未曾受到十王司的任何制裁。


    究其原因，便是白珩的研究全是在鳞渊境内做的，实验数据和器材也都堆在那里。


    而由于孽龙将鳞渊境的洞天摧毁得不成样子，这也导致他们无法在其中找到什么能够给白珩定罪的证据。


    白珩也为了做到完美，甚至特意去废墟中将有关自己的东西全都丢在鳞渊境外围的古海之中！


    所以，有关她的一切都“死无对证”！


    甚至在最后的审判时刻，十王司想要强行给白珩定罪，但丹枫和应星站了出来，将一切罪责揽到了他们的身上。


    他以近乎牺牲的姿态，一口咬定这场祸端皆是由他二人主导。


    从而以一种悲壮的方式，掩盖了白珩的真正角色，也使得她得以从这场她亲手掀起的风暴中，悄然脱身！


    至于这起事故为什么会被十王司命名为白珩之乱就连记载均以此名。


    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起事故是白珩做的，只不过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才以此方法来威慑白珩。


    这些年间，十王司也一直在寻找着有关白珩的证据。


    哪怕她逃往其他星球，十王司也会寸步不离地监视她，生怕她又造出了个孽龙！


    在明白自己被监视之后，白珩也放弃了继续研究永生的计划。


    毕竟永生在仙舟可是禁忌中的禁忌，她的这次行为甚至已经惊动了罗浮仙舟之外的几艘仙舟。


    就连华元帅都亲自了解了这件事情的经过，这足以证明白珩这件事做的到底有多大！


    回忆的潮水缓缓退去，现实的轮廓在镜流眼中重新清晰。


    她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然站在长乐天一处僻静的角落。


    时光仿佛在此地打了个盹儿，眼前的建筑依旧保持着七百年前的模样。


    飞檐翘角，木纹深沉，只是那曾经崭新的朱漆，如今已被岁月摩挲出温润的光泽。


    她的目光细细扫过，地面石砖缝隙干净，并无经年累积的浮尘。


    那熟悉的青铜门把手上，因常年摩挲而显得格外光滑，甚至能映出些许天光。


    这一切细微的迹象，都像无声的低语，向她诉说着一个事实。


    这些漫长岁月里，此间并非空寂，一直有人在此栖居，维系着这一方天地的人间烟火气。


    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掠过心间。


    至于如今居住于此的，是否还是当年那个巧笑嫣然、而后又陷入偏执疯狂的狐人女子……


    镜流立于门前，气息微沉。答案，就在这门后了。


    镜流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时，周身剑气骤然激荡，仿佛平静湖面被掷入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