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马上任
作品:《我在古代做县令》 永康十一年,春寒料峭。
北方边陲的耒阳县一带渺无人烟,刚经历了突厥人的烧杀掳掠,沿途片瓦不存,不由令人感慨万千。
自从大魏武帝驾崩以来,羁縻州的胡人纷纷反叛,边关形势一落千丈,耒阳县先后沦陷了数次,这回又被突厥人拿来作为议和的筹码。在交纳了大量岁贡之后,终于以一种极为屈辱的方式回到了大魏的怀抱。
耒阳县赎了回来,也同样带来了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谁来做这个县令?
西北边陲的小县令,想要出政绩难如登天,不仅治内贫瘠,还常年饱受外患。更何况有如豹似虎的突厥人做邻居,光是能活到回京述职,就已经祖坟冒青烟了。
盛昱满脸木讷,内心十分复杂,因为他现在就在去赴任的途中,而且还是个换了芯子的现代人。
说起来真够倒霉的,作为一名优秀的扶贫干部刚要去支援山区,结果半道上大巴车遭遇了泥石流,再一睁眼就来到了古代。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与他同名同姓的盛昱,是出了名的膏粱子弟,成日里放荡不羁,蒙祖荫才有了当官的资格,却机缘巧合接手了耒阳县这个烫手山芋。
这一路颠沛流离,刚出关身旁的小厮就跑光了,毕竟耒阳县危机四伏,谁也不愿意去送死。
原主忧忿成疾,加之水土不服,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现代的盛昱这才得以获得重生的机会。
两世为人,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中浮现,盛昱不禁苦笑,亏得他性格坚韧,看着包袱内的告身和委任状,稍加思索就决定继续上任,老天爷让他穿越古代,肯定是希望他有所作为,难道还能回京不成?
好在这里距离耒阳县,也仅剩下半日之遥,他雇了辆骡子车一路急行,终于赶在天黑前抵达了县城郊外的古栈道。
北方气候寒冷,尤其是到了傍晚,一张嘴便可口吐白气,盛昱结清了车资,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往城内赶,浑身哆哆嗦嗦挤成了一团。
至于对耒阳县的第一印象,盛昱已经见怪不怪了,唯一入城的小路坑坑洼洼,显得十分泥泞,并且甬道内黑漆漆一片,不仅久未修缮,似乎还保留着散不去的硝烟气味。
“站住,你这厮眼生的很,交税了没?”
盛昱缩着脖子正往里走,耳畔旁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吆喝,只见一高一矮两个身穿皂服的衙役拦住了去路,看上去痞里痞气的样子。
“交税,交什么税?”盛昱不由一愣。
“嘿,你小子装糊涂?入城税每人三文钱,这是咱们新任县太爷刚颁下的政令,你敢违抗?”
矮的那个衙役见盛昱不肯掏钱,立刻拧眉瞪眼起来,“小子,想入城就老老实实交税,若不然滚远些!”
话音未落,盛昱满脑袋问号,怔怔地说道:“两位差爷,交税没问题,可你确定这真的是新任县太爷颁下的政令?”
这不是扯犊子嘛,他前阵子因病滞留关内,一直都还没正式上任,哪有闲工夫颁下这种狗屁政令?
莫不是有人徇私枉法,趁机敛财?
好好好,小小的耒阳县,这才刚上任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不过,盛昱并不打算暴露身份,毕竟人生地不熟,这种恶役都是小角色,还是先去县衙交接完手续,至少明面上有了县令的头衔,才可以见招拆招,一步步肃清蛀虫。
想到这,盛昱强行压下怒火,交了这所谓的入城税,等进了城打听了一圈,很快得知这两个恶役。高的那个叫李霸,矮的那个叫胡阿宝,都是县丞周大奎的狗腿子,平日里欺男霸女为虎作伥,堪称毒瘤。
古代赴任也是有时效期的,也就是说规定几个月内必须到任,一旦逾期,就有可能会被朝廷治罪。
好在紧赶慢赶,盛昱终于松了口气,县衙的书吏查验完告身真伪,立刻毕恭毕敬,旋即火速命人将新任县太爷到任的消息传了下去。
很快,耒阳县内大大小小的一应从属人员,都跑来接受新任县太爷的检阅,包括了县丞周大奎以及他的两个狗腿子李霸、胡阿宝。
盛昱先与周大奎拱手见礼,对方年近花甲,生得身材臃肿,可能是长年养尊处优的关系,面相上颇有一股富贵气。
与此同时,周大奎也偷偷打量着盛昱,见新来的县令年纪尚轻,肤白体弱,看上去便是个极好拿捏的纨绔子弟,心中的轻视感油然而生。
众人各自引荐,盛昱混了个眼熟,留意着这些人对待周大奎的态度,倒也还算和谐。
却说李霸、胡阿宝二人赶到县衙,一抬头就看到盛昱似笑非笑地坐在公堂之上,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被他俩勒索钱财的少年郎,莫非就是新任县太爷?
二人不由惊恐交加,盛昱却皮笑肉不笑地说讽道:“呦,两位也回来了,今日的入城税收够了?”
胡阿宝冷汗直冒,脚一软瘫.倒在地,连忙磕头求饶,哭嚎道:“大人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都是……都是……”
说话间,眼珠子犹豫不决地投向了县丞周大奎,其用意昭然若揭,分明在说都是周县丞指使的。
周大奎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缘由,这蠢货肯定是将入城税收到小县令头上了。
一念至此,周大奎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他虽然贪得无厌,但好歹还有些分寸,眼瞅着新任县太爷快到任了,他已经提前告诫手下人收敛,没想到还是有人引火烧身。
“禀大人,这都是周县丞让我们干的,每日收取的赃银三七分账,有一多半都是孝敬他的啊!”
李霸不如胡阿宝圆滑,见盛昱迟迟未做决断,内心胆怯之下,直接选择了狼人自爆。
“大人明鉴啊,小人……小人……愿意戴罪立功!”
李霸脑袋一根筋,突然当庭反水指证周大奎,别说周大奎傻眼了,连身旁的胡阿宝也愣住了,猪队友啊!
胡阿宝虽然主动认怂,又明里暗里看向周大奎,但态度始终是模棱两可的,毕竟没把人供出来,还指望着周大奎拉自己一把呢。
结果这个李霸好似得了猪瘟,居然开始攀咬起了他俩唯一的救星,这样一来不就彻底得罪了周县丞?
周大奎脸色铁青,事实上他本来搜肠刮肚正思索着如何找个借口敷衍过去,没想到李霸这般不堪用!
“周县丞,这是怎么回事?”盛昱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拱起火来。
“大人,冤枉啊!”周大奎向前拱了拱手,赶紧辩白道:“卑职不才,蒙受国恩厚泽,担任耒阳县丞已达十余载,岂能知法犯法?”
好家伙,怪不得都说‘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这无才无德的老东西居然当了十多年的县丞?
“周县丞,您老人家就认了吧!没有你点头,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行事啊!”
李霸一面想拉周大奎下水,一面又去撺掇胡阿宝,忿忿不平地叫嚷道:“阿宝哥,咱们就拿三成,何苦替周县丞受过,早点招了,县令大人说不准从轻发落。”
“这…这…没错,小人也愿指认,都是周县丞指使我二人干的!”
胡阿宝思忖片晌,见周县丞投来了怨毒的目光,知道事态已经很难收场,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
“一派胡言,分明是尔等狐假虎威,私底下巧立名目,本丞何时授意?简直是血口喷人!”
周大奎气得火冒三丈,但不愧是老狐狸,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了有理有据地反击。
说到底,周大奎是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小县令只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耍耍威风罢了。
只要他抵死不认,李、胡二人又没有真凭实据,拿什么定他的罪?大不了损失两个狗腿子,何足惜哉?
这个道理盛昱也明白,所以他一直没有咄咄逼人,看着这场狗咬狗的闹剧逐渐陷入了僵持,他深知想要借此扳倒周大奎是不可能的了。作为县内的二把手,乡绅出身的周大奎老谋深算,无疑是不好对付的,一切还要徐徐图之。
这就是封建古代的悲哀,他明知道县丞是大贪,满城百姓都是人证,可没有自己心腹的班底,就是办不了这个周大奎。
但不管如何,胡阿宝、李霸今日是保不住了!
盛昱微微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办不了周大奎,还办不了这两个没了倚仗的恶役?
说话间,直接命人扒了李、胡二人的皂服,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并抄没赃款,罚苦役十日,以儆效尤。
见新任县太爷如此雷厉风行,众人纷纷收起轻怠之心,尤其是行刑快要结束时,在李、胡二人一声声“哎哟”、“哎呦”的惨叫中,那小县令居然满脸亢奋,浑然一副还不过瘾的模样,太吓人了!
“好了,本官乏了,都退下吧。”盛昱看完了行刑,挥手屏退左右,却忽然喊了声:“乡勇团练李文龙留下。”
李文龙脚下一僵,他生得浓眉大眼,膂力过人,自幼习得一身好拳脚,因耒阳县屡受突厥人南下抢掠,故而被前任县令征辟,担任乡勇团练一职,专门负责训练民夫。
“李团练,本官初来乍到,眼下无人可用,你暂且卸下团练,随时听调,可好?”盛昱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直接开门见山。
李文龙挑了挑眉,语气颇为意外:“大人……是想提拔卑职?”
“不错,县衙之内可用之人,恐怕非你莫属!”盛昱笑吟吟说道。
李文龙听罢一时受宠若惊,头脑却更加清醒:“卑职与大人素昧平生,难道大人就不怕所托非人?”
盛昱摇了摇脑袋,笃定似的说道:“那是本官的事,你只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李文龙怔忡了片刻,蓦地眼神变得坚毅了起来,旋即俯身下拜:“卑职李文龙,愿效犬马之劳!”
盛昱大喜过望,他看中李文龙并非没有原因,方才一众官吏进来参谒,很多人对县丞周大奎极尽谄媚之能,只有这个李文龙不卑不亢,全程冷眼旁观。
今日借李、胡二人发难,盛昱就没指望能够一鼓作气除掉周大奎,而是抛砖引玉,暗中留意这些胥吏的一举一动,以便区分哪些人是周大奎培植的爪牙。
很明显,这个李文龙肯定不是周大奎那一路人,暂时将他拉拢过来稳赚不亏,至于胡诌一些什么‘非你莫属’之类的肉麻话,盛昱半点不脸红,作为自由奔放的现代人,上辈子更肉麻的都说过。
盛昱满心欢喜,正想拉着李文龙再好好了解一下周大奎的生平劣迹,县衙门口却闹闹哄哄了起来,吵得人脑壳疼,“来人呐,出了何事?”
不多时,一个惊慌失措的衙役跑了进来,高喊道:“大人,不好了!蛮族首领铁勒,带人围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