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从南建始,女帝基建录》 南朝宁远二十四年九月二十八,江陵郡难得天晴云朗,连绵下了几天的雨也悄然退场。
启南朝兴和殿内,宫人们行动匆匆井然有序,殿内外数十人一同行动,却静得好似能听见心跳。
近使女官池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内侍,今日的大典可迟不得,一丝差错都会要了她们的命,更会让陛下蒙羞。
她面上不显,心里也愁得很,倏然,见卧榻上的女子一动,她立马停下手里动作,挥开要上前的宫女,先一步上前轻柔地扶起女子。
“陛下,可有不适?”温柔的嗓音轻轻传在屋内,好像怕惊扰了谁似得,恨不得一个音转十八遍。
不过也不怪池钺紧张,面前的人确实个瓷娃娃,摔不得说不得,更何况还贵不可言。
榻上小皇帝一副刚醒来头晕虚弱的模样,她虽心疼不已却也见怪不怪。
小皇帝自两月前见识了先嫡皇女后庶人冼行郅逼宫后,受惊大病,本来就体弱,这一病更是差点直接跟上先帝脚步,幸而,她是先帝亲定的继承人,谁也不敢轻易放弃,只能精细地养着。
服了一月丧,今日正是女帝登基之日,虽然小皇帝看上去还是不太清醒,但池钺知道她比看上去要坚强,更和外面那些人猜疑的不同,这次大典不会有误。
冼行璋一醒,整个兴和殿都活过来,宫女负责为她净面描妆穿衣、焚香挂带,内侍则是送来各式吃食补汤,让她垫垫胃。
兴和殿外,一穿着紫色银纹官服的鹤发老者负手侍立在外,面色沉着冷静,但背后紧握着的手显示他内心的不平静,正是当朝司空江恍容。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银白甲胄的高大男子,右手握在刀把上,面色肃穆,身姿挺拔,寻常人是不可带武器入宫的,此人正是近卫军统领执金将齐孟。
见池钺出来,江恍容快步上前询问冼行璋的情况。
司空江恍容是冼行璋的老师,也是先帝临终嘱托时点到的肱骨大臣。江恍容是坚定的保皇党,冼行璋此时地位尚不稳固,年纪尚小,主少则国疑,若是登基大典再出事,他如何能对得起先帝。
池钺弯腰行了一礼,“陛下精神尚可,只是……大典还是得快,以免出岔子。”没有说出的话,是他们心知肚明的情况,冼行璋这两月来目不识人,也不爱开口,常常头晕难忍,已是寻常。
好在冼行璋很配合,脾气又温和,这才给他们增加了些许底气。只要大典顺利,至少这个帝位能名正言顺地过了明面,启南朝也能少些风波,勉强保持稳定。
时间在众人忐忑中一点一滴溜走,转眼间身穿黑金龙袍的冼行璋已被扶着送上祭天台。
冼行璋头很晕,是无法缓解的头晕目眩,让她再怎么努力也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而这样的晕眩自她两月前来到这里就开始了,直到现在还未停止。
她知道自己莫名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古代,甚至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每天醒的时间很多,能拥有自己的意识,但能情醒的时间却很短。
今日好像有些不同,她能感觉到身边有很多人围着自己,她坐着轿撵行了很长一段路,又被搀扶着上了高台,身边的人高声唱道什么,她听不清,只觉得声调好像高到有些尖锐。
“仰稽乾象……钦承遗……”
“昭告天下……既皇帝位!”
忽的,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被放到她手上,很冰凉。
“叮——”
霎时,一声清脆的,响彻天地般的玉碎之声传遍冼行璋的脑海。
所有的不适都瞬间消失,神台清明,涣然冰释不过如是,她微微摇头,复而抬头看向四周。
祭台外百官呈向心状排列整齐,数千近卫军侍立在侧,随着唱礼官声音落下,整齐一致地跪地伏拜新帝。
祭台之下,百官伏拜,千人跪地,天地无声。
“陛下圣德钦明,绍承大统,上应乾象,下顺黎元。臣等瑾奉玺绥,以章天序,伏惟陛下,膺箓受图,永绥四海!”
祭台上除了冼行璋只有一个唱礼官,现在唱礼官也跪着,偌大的祭台上下,无人敢抬头窥伺新帝。
冼行璋也就能放开了观察,她将从前得到的信息和今天的场景联系起来,再如何蠢笨的人也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或许是穿越,但又不像那么简单。
我国的历史上,可没有女帝的传统,可这里女帝登基竟是寻常,还有,下面的人身后飘的烟雾又是什么?
冼行璋放眼望去,只见每个人身后都有烟雾升起,幻化成一幅图像,有的图像里的主角是那人自己,有的却是其他人,但无一例外,都构成一幅生动的图像,图像里的人甚至是在行动的。
手上沉甸甸地玉玺拉回她的目光,这就是能让她清醒的东西吗。
有太多谜团未解开,这让她始终保持着沉默,继续像个傀儡一般走完大典。
受玺时是霞光满天,一切结束时已是夜阑辰星。
銮驾回到兴和殿,池钺将冼行璋的发冠取下,轻轻为她揉着头皮,心疼不已地开口,“陛下今日劳累,奴已让人将药熬好,陛下用些好休息。”
说完看向铜镜里闭着眼的女帝,见她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轻松一口气,再堆起笑,转头向内侍看了一眼,内侍立马弯腰退下。
不一会一个内侍端来药,跪下奉至冼行璋面前,等宫女接过,他才轻声开口道少府司候在门外,请求面圣。
池钺有些迟疑,少府司羊夏是少府长官,是二品近使女官,自己是没资格拦下的,正在踌躇之际,冼行璋开口了。
“宣,”她睁开眼,在铜镜里对上池钺的眼,微微点头,示意她退下。
池钺躬身,走到殿门口,一身紫衣官服的羊夏正沐浴在月光下,见池钺出来,她露出个完美的微笑,既不谄媚也不居高,弧度微妙。
池钺也是一个微笑,向她行礼,复侧身道请她进去。
看着羊夏的背影,池钺眯起眼睛,此人最是滑头,之前女帝身体不适尚不能应付政事,她是最积极的一个,恨不能将少府司的职权扩大到所有尚书台去,实在可恨。
偏偏少府司一贯是帝王的近使心腹,她这么做也是合情理的,池钺也不能多说什么。
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冼行璋,她叹口气去了西偏殿的暖阁,在里面等着伺候女帝。
殿内,羊夏一进去就乖乖的下跪行礼。
女帝体弱,殿里铺满了上好的皮毛织成的毯子,确保她不小心赤足下地也不会受冷。触目望去,无一处不是顶精贵的器物,哪怕是捧进来放在角落的新鲜的花,那也得是园子里最配得上她的一枝。
这般精心养着,却是个不能享受的,羊夏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只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在羊夏行礼时,冼行璋坐在高处也细细地端详了她一遍。
不知是不是为见自己拾掇了一番,面前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不见丝毫疲态,脸似银盘莹白如玉,锦衣玉带。
她穿着非常得体,无论是外罩、衣襟还是带的发冠,都显得十分整齐,没有一丝褶皱或紊乱,展现出一种高度的自律和严谨。
“起来吧,这么晚了,爱卿何事?”
冼行璋倚着身体看向她身后的烟雾,这些烟雾组成一个身着华服的羊夏,两只手捧着官印,穿着比现在更隆重华贵。
羊夏是少府司,少府司掌管宫廷财政,帝王身边的近使女官一律也归为少府属官。
羊氏已经连续几代做到少府司这个位置,少府可谓是羊氏的一言堂。
冼行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羊夏身后的烟雾,她现在大概知道这烟雾是什么意思了。
羊夏则是有些意外,小皇帝怎么一登基,突然变得有些威压了,但她也没多想,只是扬起笑。
“陛下已称大统,实是我朝之幸。才刚江司空正道让陛下今后勤政”,说到这,她露出个忧虑关心的模样,关切地看着冼行璋,“陛下确实慧业才人,可臣日日关切,御医也道陛下体弱还需多休息,这才不得不僭越,向您提起此事。”
说完很是自责地再拜,一副很无奈但是没办法,真的是为你着想的样子。
这样一说,要是不答应多多“休息”,反倒显得她不懂事了。
冼行璋轻轻咳了一声,语气温和,“爱卿所言,甚慰朕心,是该如此。”见对方抬头,她笑道,“既这样,奏折还是如之前一般,由少府宫先行筛过再呈上吧。”
话音一落,羊夏立马高呼圣明。
冼行璋似疲惫地摆手,让她退下,羊夏见状,知情识趣地关心几句后麻溜离开。
冼行璋脑袋里东西很多很乱,她撑着额角,闭上眼整理思绪。
从之前零星了解到的东西里,她能大概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此朝叫做启南朝,但不是此间唯一的朝廷。
此间有三个国家并立,但也不是类似三国的格局,而是一个三明治的版图。最北边的是燕国,中间的是周朝,最南的便是启南朝了。
而且唯有启南朝有女帝继位的传统,但是这是为何她还不清楚,她穿来之时,正好亲眼目睹了此身体名义上的大皇姐逼宫,这大皇姐勒着这具身体逼迫先帝,一个不注意,原先的冼行璋就被勒死了。
但也没人发现,许是没人想到会这般轻易罢,而后她就进到这具身体里面,再然后便一直生病,陷入莫名的昏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还是先休息吧,这具身体实在体弱,精力不足,难以支撑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