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不告诉你！”


    裴清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也不生气，慢慢悠悠的直起身：“不说算了，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海洋馆的玻璃穹顶过滤着午后的阳光，将整个“蓝眼泪“水母展区笼罩在一片梦幻的蓝色中。


    裴清野站在巨大的水族箱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展示柜的玻璃边缘，目光追随着一只缓缓游动的月亮水母。


    其他场馆人都爆满，只有这里，安静的连回声都能听见。


    “裴清野，你别告诉我，这里被你包场了？”


    许雾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没想到裴清野却承认了：“我是包场了，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在这里完成。”


    颜色各异的水母悬浮在液体月光里，半透明的钟形躯体一张一翕，像被风吹乱的灯笼，拖着丝绒般的触须。


    那些苍白的、粉紫的、钴蓝的幽灵，在盐水中跳着永不能着地的芭蕾。


    光线从底部漫上来，将水母照成会呼吸的琉璃。


    美的如同颠倒的流星雨。


    一股莫名的猜想让许雾有些紧张，她想，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周围灯光变得旖旎起来。


    “许雾…我其实……”


    裴清野罕见的犹豫起来，许雾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在静谧的空间显得格外响亮。


    看着手机上急速跳动的两个字，那股不好的感觉瞬间到了顶点。


    “等等，我先接个电话。”


    裴清野没拒绝，只是悄悄擦了擦掌心的汗。


    许雾接起电话，脸色变得凝重：“我知道了，我这就来！”


    裴清野看她这么着急，那些风花雪月的话也就没再能说出口。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妈晕倒了，我得马上去一趟医院。”


    裴清野抿唇，今天还真不是个好日子。


    眼看着许雾转身就走，裴清野拉住她的胳膊。


    “我现在真有急事，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好不好？”


    裴清野无奈：“我是想说我车在这边，我带你去。”


    许雾有一点不好意思：“抱歉啊，误会你了。”


    裴清野将花放进她手里：“当然是伯母的事情重要，说什么抱歉！”


    许雾等在门口，没过一会就看见裴清野的车停在了旁边。    短短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却感觉时间像被拉长了一样，整个人焦躁不安，各种不好的猜想在脑子里循环打转。


    温敏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就忽然晕倒了！


    终于到了医院。


    许雾的鞋在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第三次按下电梯按钮，仿佛这样能让电梯来得更快些。


    手机还贴在耳边，护士平静的声音却让她更加焦躁：“温女士没有什么大问题，已经醒来了。”


    “别急，护士都说了没大问题。”


    裴清野跟在她身后，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借此给她一些安慰。


    出了电梯，医院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两边都是病人家属，一股消毒水味直冲天灵盖。


    裴清野跟在她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足够近以示支持，又足够远给她空间。


    “妈！”


    许雾冲到床边，手指颤抖着碰触母亲的脸颊，还是温热的，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温敏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笑：“你来了，我没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头晕...”


    “吓到你了吧？”


    “什么叫没事？突然晕倒肯定有原因。”


    许雾转过身问护士：“检查做了吗？”


    护士耐心的为许雾解答。


    “这位家属，请不要紧张。”


    “初步检查是体位性低血压加上低血糖，没什么大碍...”


    许雾抓着护士的手：“血压多少？心电图做了吗？脑部CT呢？“


    她一连串地发问，手指紧紧攥着病床栏杆。


    “我妈身体一向很好，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必须全面检查！”


    护士有些为难：“根据症状，我们认为不需要...”


    温敏吃力的伸出一只手抓住许雾的手腕，安抚性的拍了拍。


    “没什么大毛病，听医生的，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许雾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裴清野开口了：“还是做一个全身检查吧，这样阿雾也能放心。”


    温敏思索再三，终于松了口：“那好吧。”


    许雾噘着嘴，不高兴的看着她：“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他是你女儿，我让你做检查你就不听，他让你做你就做。”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叫他是我女儿，这么大了还不知羞。”


    裴清野憋着笑轻咳一声：“伯母愿意的话，也行！”    许雾瞪他一眼。


    “不过病人现在还比较虚弱，可以先住两天院，后天早上空腹再做检查。”


    许雾忙答应下来。


    “不过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晕了？”


    “是我没注意，这几天身体就不太舒服，今天跟她们在外面聊天，东西掉了，我弯腰去捡，眼前一黑，就不知道了。”


    许雾有些自责，她这几天忙着学校的事，居然都没发现她的身体不舒服。


    “没事的，就一点小问题。”


    裴清野安排人带着温敏上了顶楼，私人病房。


    “这不好吧？”


    “没事，这一间是专门给我们家准备的，没人打扰，很安静。”


    温敏一开始也不愿意，可是听到裴清野说空着也是空着，普通病房反而需求量更大的时候，也妥协了。


    折腾了半天，温敏也累了，躺在床上慢慢睡了过去。


    许雾轻轻关上门，和裴清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刚才...我有点失控了。”


    裴清野摇摇头：“很正常。我第一次接到我爸病危电话时，把整个急诊室骂了一遍。”


    他顿了顿：“后来我妈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才冷静下来。”


    提到殷如霜，裴清野其实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许雾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他爸爸死的时候，裴清野才那么大。


    “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的。”


    “不用道歉，生死有命，更何况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就被时间冲淡了印记。”


    许雾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裴清野的生活比她难过多了。


    两个人沉默的坐了一会，许雾去办住院手续，等她办完就看见裴清野已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套舒适的睡衣和洗漱用品。


    “医院小卖部的东西又贵又难用。"


    许雾向他道谢。


    私人病房有一张陪护床，本来这几天要去准备实习的事情，她干脆给学校说往后推了两天。


    在结果出来之前她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温敏。


    裴清野中午离开了一会，下午带着煲的汤回来了。


    “这…不会是你煲的汤的？”


    裴清野不置可否：“有什么问题吗，我煲的汤就不能喝？”


    “不是，我就是单纯表示惊讶。”    “而且……我妈不爱喝汤。”


    “先尝尝嘛，我煲的汤，跟外面的不一样。”


    许雾憋着笑：“比外面的更难喝？”


    温敏：“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裴清野却不在乎：“没错，更难吃喝，等会就给你喝。”


    温敏看着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心里也止不住的高兴。


    尤其裴清野还这么关心她，更让她觉得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清野煲的汤，我肯定是爱喝的。”


    温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许雾翻了个白眼，却看到裴清野的动作确实很专业，他调整输液速度的手法甚至比一些护士还熟练。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就是阿雾太紧张，连床都不让我下…”


    “妈！医生说了要卧床休息！”


    裴清野看了看床头挂的查房记录，又检查了温敏的状态：“其实可以适当活动一下，我扶您去走廊走走？”


    许雾立刻站起来："不行！"


    裴清野和温敏同时看向她，两双相似的眼睛里都是无奈。


    许雾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了，她咬了咬下唇：“至少等医生查完房再说。”


    裴清野点点头，出人意料地没有坚持。


    温敏也能理解她的不安，没再说要出去散步的话。


    裴清野打开保温桶，香气立刻充满了病房：“伯母现在身体还很脆弱，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


    “我熬了粥，准备了一些爽口小菜，还有……”


    他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盒：“芒果布丁。”


    许雾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板起脸：“我妈不能吃甜食。”


    “这是给你的。”


    裴清野把布丁放在床头柜上：“低糖的。”


    许雾想起前几天上称，突然发现自己胖了一斤，整天嚷嚷着要减肥要减肥的，没想到裴清野居然记在了心里。


    许雾把温敏扶起来，让她靠在大枕头上，端着粥，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她。


    “我自己来就行，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快去跟清野吃饭，不用在这陪我了。”


    许雾不肯，硬是等到一碗粥喂完了才放下。


    温敏催着让他们去吃饭，许雾又接好一杯热水放在床头柜上，这才跟裴清野出了医院。    也没走多远，就在医院附近的饭店里随便吃了两口。


    眼看着天色已经晚了，裴清野陪许雾回家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这才回到医院门口。


    “今天真的麻烦你了。”


    “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该考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了。”


    “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


    许雾笑笑：“行，我记住了，以后你帮我我也不道谢了！”


    裴清野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今晚真不用陪？”


    “当然不用，有我在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许雾下了车，朝着裴清野挥挥手，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一辆熟悉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