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不觉得，这门好像长得跟我们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


    汪墨终于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慕寻偷偷地抓住透明的小灵，把他捏在手里甩了甩，“喂喂，怎么走？”


    小灵的双眼已然成为了蚊香，“别晃我别晃我！要吐了！”


    “你个人工智能还会吐。”慕寻偷偷吐槽，听到汪墨的话，于是抬头开始观察这扇门。


    “哪不一样？”张默用手捏了捏鼻子，“感觉周围怪怪的，好像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这时，慕寻轻声道：“颜色不一样，这门褪色了。”


    他走上前伸出手，然而在手指摸上斑驳脱落的红色墙皮时，门内隐隐传来几声哀嚎哭喊，伴着一股股从门缝钻出的灰白烟气。


    下一秒，冲天的火光如同一个风卷残云的恶兽直冲云霄，慕寻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跑！”


    他将两人拉了一把，顺手将飘着打转的小灵塞到口袋，然后迈着腿就往原路跑。


    一转头，发现张默和汪墨被拉了一个踉跄，回过神后在远处迈着小短腿奋力追赶。


    慕寻：......


    然而，那火龙卷像是有灵识般注意到了奔跑的人群，它戏谑地伸出一双火手透过黛瓦红墙，朝慕寻这里扑来。


    慕寻快步上前，伸手拽过一人一鬼的衣领往旁边一拎，刺破右手手指，往自己的左手掌画了几道鬼画符，然后抵向对面凶残的火手。


    一时间火光四射。


    “草。”慕寻被振得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左手掌心的符被烧得漆黑一片，对面的火光更甚，而火手的掌心，赫然长出了一张带有獠牙的嘴。


    他刚才能感觉自己的手心被舔了，此刻手掌湿漉漉的感觉......


    “恶不恶心。”慕寻的脸色彻底下沉，果断地破开了自己伪装的小孩身体。


    成年后的慕寻拥有惊为天人的貌美，他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和一个休闲工装裤，勾勒出比常人都要精瘦的腰腹和蝴蝶骨。此刻的美人受到冒犯，嘴角紧抿，左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扯下一个绳子挂坠，绳子在他手中逐渐化为一根银色软鞭。


    火手只是愣怔了一下，就更加兴奋了起来。


    慕寻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无语。


    “想死吗？还不快走？”


    不远处是一人一鬼如同被魅魔蛊惑一般，直愣愣地看着慕寻。张默的下巴又不争气地掉到了地上，流下晶莹剔透的口水。


    慕寻皱眉，来不及再去管两人，火手直直地朝着他的脖颈而来，慕寻一个转身避过，软鞭穿过火种，卷上屋檐的吻兽，借着软绳的力稳稳落到了垂花门的屋顶。


    他这才看到，在这扇门的另一头，正上演着翟家百年前发生的那场大火，肆虐的火光，呼喊的人群，以及微弱的水花。


    慕寻曾经在一本记载着民间坊事的故事书里看到过，有一种恶毒的鬼打墙，会发生在一些丧命过多的土地上。而误入其中的人每循环着走一次，就会来到不一样的时间点。在这时空被糅杂的地方，要么制服这个空间最危险的东西，要么活着等到一个外来人，撕碎被围困的空间。


    显然，慕寻的倒霉蛋体质延伸到了游戏，当个NPC都能被鬼打墙。


    他眯了眯眼，这才见到了这个危险东西的完整面貌：这是一只全身皮毛都被火焰覆盖的魔兽，厚大的脊背上长着十二只巨大的手，每只手中都有一张长满獠牙的嘴。


    多年以前，翟家的灾难，也是由这只魔兽带来的吗？在火中被烧死的，就是现在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那那那那...那个，这是进了什么剧情吗？”汪墨疑惑且结巴地问道，“我我我...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说罢，她好心地给张默捡起了下巴，用绷带简陋地给他打了个结。


    “那小孩，不是，帅哥不是让我们不想死就赶紧跑吗？”


    “那我们跑吗？”


    一口热浪扑面而来。


    “跑！！！！！！啊啊啊啊！！！”张默一边喊一边躲开喷涌而来的热浪，“拿出你在学校跑800米的速度和勇气！”


    “妈的这热浪太真实了，救命啊啊啊啊！！”


    一阵疾风从慕寻的脸侧闪过，慕寻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着一旁的几棵树枝，甩出软鞭朝旁边的高处飞身而上。


    下一秒，慕寻再一次咬破右手，但这次是往空中画了两个符。火手扑了个空，随即愤怒地自下而上袭来，慕寻捆住对方的手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轰！空中的符咒如同一个巨大的水球猛然炸开，吞噬了熊熊燃烧的烈焰，露出被火焰包裹的森森白骨和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咧开的嘴中伸出一条恶心的舌头。


    慕寻猛然朝下踹去，软鞭顿时成为坚硬如铁的利剑，朝着那迎面而来的手掌砍去。


    啪嗒——


    汪墨与张默双双回头，只见高空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随即是稀稀拉拉的水汽和红色液体，最后一条还在蠕动的舌头疾速落到地面，溅起飞扬的尘土和落叶。


    “啊————”


    “继续跑，我们继续跑！！”


    “这次的游戏怎么这么真实我操！”


    慕寻稳稳地落在一块树杈上，手中的银色利刃上沾着血珠正缓慢往下滑落。


    夜色下，慕寻偏白的脸上落下了上头树叶的重影，又溅上了几点红，伴着鸦羽似的睫毛扑闪，紧民的唇线勾出锋利的轮廓，看着有种惊心动魄的冷漠。


    对面的脸一阵扭曲，嘴里喷出黑红相间的墨团，同时开始痛苦地狰狞。


    “咧咧咧咧咧咧！！”


    不等这只手继续挣扎，慕寻一个疾速下冲，双脚垫着那骨头中央往下，手中的剑再一次向下斩去，森森白骨赫然裂开了一条缝，然后伴着慕寻用力往下坠落的身体，竟硬生生劈断了它，手骨与头直愣愣地掉到地上，突出的眼珠有股茫然。


    “恶心的东西。”说完，慕寻拿出一张白色的帕子开始擦拭自己的手和剑，然后将被沾上污渍的帕子盖在了这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院子里的魔兽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它抬起猩红的眼眸，脑内后知后觉地传来那段画面：少年舞着一条银鞭，灵活的身子穿梭在树梢与火光中，随后，银鞭顿时成为利刃朝自己的分身劈来。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貌美无情的脸举剑刺向自己的一幕。


    它忍不住舔了舔嘴角，他能闻到那个画面中，少年的鲜血，甜腻芬芳。


    而魔兽脑中又有另外一个声音此起彼伏，杀了他，杀了这个人，你将会杀死这个人......


    下一秒，三只火手愤怒地冲破砖墙，同时朝慕寻扑来。


    慕寻冷笑一声，手背在身后又画了几个符，在火手扑向他身体的那一瞬骤然越过，身形稳稳飞过墙头落入院内，身后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痛苦喊叫。


    *


    陆漾的阴阳盘上，指针很不稳定地旋转着。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背后的抓伤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最后消失不见。


    他原本计划靠装死来吸引那几只自己追了许久的恶兽，甚至封闭了自己的五识。


    结果就是这么巧，自己被当成重病伤患，被一个无知大少爷捡回了一个简陋的小屋。


    陆漾嗅了嗅自己身上那黏糊糊的药草，虽然此刻已经吸收到了皮肤里，但他那极端洁癖还是爆发了出来，嫌弃地撇了撇嘴。


    作为十五岁就能继承自己父亲衣钵的天才少年，没有什么能够将他杀死。


    “多此一举。”


    他拿起自己的家当，朝着指针的方位走去。陆家世代干着阴阳师的工作，守得是两届平衡，护得是四方安宁。


    原本的行程被打断，陆漾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


    乌南镇266号。


    里面的黑气此起彼伏，试图挣脱开那小小一隅，蔓延向四海八荒。


    陆漾盯着手中的阴阳盘，指针颤颤地环绕几圈，最终锁定了方位。


    三年前，人界和地府逐渐产生了一些空间交叠的地方，虽然陆漾还没有查出来原因，这种“游戏”也没有危害人性命的先例，但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人和鬼们趋之若鹜。


    青铜铃铛一响，只见中央开始逐渐漫出几条细细的丝线，丝线上挂着小巧的青铜珠子，最后穿透严实的大门，给陆漾开启了一个特殊的通道。


    穿过一个纯白的通道，最后落脚到了一扇大宅门前，往左看是一望无际的晴空，往右看是阴郁无比的夜晚，黑气冲天，手中的阴阳盘开始躁动。


    还没走两步，空气中就传来一股甜与血腥交替的味道，那股子甜并不难闻，相反还有些熟悉，正是刚才涂在自己身上的那种，药草的清甜。


    而这种味道的来源，正是自己脚下的，几摊半干未干的血渍。


    陆漾：......


    首先，他给自己涂的草药里到底掺杂了什么鬼东西？


    其次，这人果然有血光之灾。


    最后，这人果然有严重的血光之灾！


    “这么巧？”陆漾喃喃道。


    他蘸起一点血，滴到了青铜铃铛上，只见白光乍现，细而坚韧的丝线忽然往远处飞去，透过一圈又一圈的时空，攀到了慕寻的脚腕上。


    彼时慕寻刚躲过火焰魔兽的一掌，紧接着就被那根细若发丝的线给绊了一跤。


    慕寻：……？


    魔兽：……


    “帅哥怎么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还是左脚踩右脚。”


    一人一鬼发觉自己完全跑不出去，最后魔兽也对他们放弃了进攻，于是及其艰难地爬上了屋檐，开始给慕寻加油打气。


    魔兽眯了眯眼睛，那让自己杀掉他的声音似乎开始变弱，脑内开始犯抽，脱口而出道：“美人儿，你好香啊。”


    慕寻鸡皮疙瘩顿时从脚腕一路窜到头皮，飞速爬起身来，在魔兽一个不经意间，手中银鞭乍现绕上它粗壮的脖子。


    魔兽奋力反抗，张牙舞爪地开始乱吼。慕寻一边躲开那些火手的攻击，一边绞紧手中的鞭子。


    这时一只手突然朝另一边的玩家冲去。


    慕寻一惊，银鞭松手，借力甩向另一边，眼疾手快地扑倒一人一鬼，那火手幻化出炽热的钢爪，直直抓向慕寻后背。


    同一时间，天际忽然爆发一阵雷鸣，陆漾的阴阳盘开始转动，混乱的时空开始归位，硬生生将这里撕开了一条裂缝。


    “你说的对，他的血确实闻起来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