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医馆
作品:《流萤》 裴宴之一走,薛流萤脸上的胆怯瞬间卸下。
放在桌上的食指指尖,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桌面,在这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只见灯光中她神色漠然,一双眼睛似湖水般平静,不见波澜。
“呵,”薛流萤轻笑出声,“正合我意。”
薛流萤卸下繁重的钗环首饰,换上一件浅粉色寝衣,披散着一头墨发,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捏着那支金色莲花珍珠簪子。
“之前查到的线索全都指向京都城,可我也没听说过我娘跟京都的哪位高官显贵有仇有怨啊……”
不对,当初那个人来找高听曼的时候,她听完消息神情就已经不对劲了,而且她是立马就让人迅速将薛流萤安全送回凉州,自己跟着那人离开。
当时高听曼是往北边去了,按照他们离开的地点猜测,北边也只有始安和幽州……
“幽州……”薛流萤喃喃重复着,杏眼微眯。
幽州,高听曼,这二者之间难不成有什么关联?
会跟我娘的死有关系吗……薛流萤心想。
但是高听曼人是在凉州靖王府去世的,身中剧毒,无药可救。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高听曼只是偶然间着了风寒,也没太在意。
可后来却越发严重,甚至还咳出了血。薛长恭找了好几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来看,都诊断不出什么病症。
薛流萤也是后来才从师父那里偶然得知,高听曼是中剧毒而死,并且是无药可救的那种,一般人压根不知道这种毒,又谈何解毒。
薛流萤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眼中噙满了泪。
她把高听曼的那支金色莲花珍珠簪捏在手里,细细抚摸,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头。
“这支簪子本是一对,那另一支呢?”薛流萤皱眉沉思,“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查查看。”
第二日清晨。
薛流萤早早的就起来梳妆打扮,因为裴宴之双亲早就不在,所以她也不需要晨昏定省、守那些繁文缛节。
管事嬷嬷奉了裴宴之的令,过来接薛流萤一齐用早膳。
昨天成亲,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王府。
王府很大,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经典雅致,又不失磅礴大气。
薛流萤跟着嬷嬷穿过回廊,看见府中还有一处宽敞的庭院,四周种满了参天古树,树荫下摆放着石凳,供人休憩。
庭院的中心建有一口巨大的莲花池,池水清澈见底,可惜现在早已过了莲花盛开的时节。
薛流萤细细打量着府中布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裴宴之所在的厢房。
薛流萤施施然落座,没给对面的裴宴之一个眼神。
她夹起面前的酱香小排就往嘴里送,吃完还一脸满足的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好吃!
裴宴之知道她贯爱美食,所以让厨房准备了各色菜式,总会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但他没想到,薛流萤竟然这么不挑。
裴宴之用余光偷偷瞥她,“扑哧”一笑,手里的菜都忘了吃。
薛流萤听见声音,停下进食的动作,故作生气的睨他,看上去有点不好惹,“干嘛?”
裴宴之像没听见她问的,继续吃着饭。
饭毕,裴宴之淡淡地说:“今日我要去一趟军营,可能没什么时间管你,你自己四处逛逛吧。”
“好。”薛流萤答道。
反正她本就打算今日出门一趟。
等裴宴之出了府,薛流萤也紧随其后。
薛流萤没有让任何丫鬟和护卫陪同,自己走到城南的一间医馆。
医馆门口旁边搭了一个小型的布施粥棚,街边的乞丐和流民捧着破旧的空碗在排队。
薛流萤眼神在这些人身上停留少许,便径直走了进去。
医馆里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来看病的大多是一些老弱妇孺,穿的也是粗布麻衣。
医馆的伙计看到来人是薛流萤,便心领神会地领着她往内堂里走。
回灯正坐在桌前算着账,抬头看见薛流萤,立刻放下手中毛笔,站起身来冲她一笑:“你怎么来了?”
才成亲第一日,回灯以为薛流萤过几天才会来。
“我有点东西想让你帮我看看。”
薛流萤把那支金色莲花珍珠簪子拿出来,递给回灯。
“这是?”
“我娘的簪子,本来是一对,现在只剩下一支了。”
“你是要我查另外一支的下落吗?”回灯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簪子。
薛流萤轻嗯一声,“我觉得,或许找到另外一支,就能知道我娘当年究竟是被谁所害。”
回灯闻言,心中了然,说:“好,我现在就让人画图,交代暗网下面的人去办。”
暗网是多年前薛流萤一手创办的。而医馆则是她用来掩人耳目,暗中交流情报的地方。
原先是在凉州城,但由于薛流萤奉旨成婚,便跟着一起迁到了京都。
回灯是中间人,负责联络调动,收集情报。
薛流萤见事已经交代好了,现下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就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回灯,其实你不用跟我一起进京的。”薛流萤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女,眉头微蹙。
当初薛流萤把回灯从竞技场上赎回来时,她身上被打的没一块好肉,几乎快断了气。
回灯笑笑,“小姐,如果不是你,我哪还会有命活到现在。我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的。”
“而且,京都不比凉州城。这里危险重重,处处暗藏杀机,我会武功,也可以暗中保护你。”
当初客栈遇袭,回灯先走一步到达京都部署,就因为她这次没在她身边保护她,她就差点没了性命。
这样的事,回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薛流萤听到她这样说,叹了口气,无奈摇头。自知说不过她,便岔开了话题。
“你前几日派人告知我,说师父过几天会来京都,可知是为什么?”
他一个云游四海的闲散游医,突然来京都城是为什么?
回灯道:“听说是因为公主,皇后命人去请的。”
“生病了?”
“中毒。”回灯眸色沉沉,“虽然毒已经解了,但是还是有些病根没能清除。”
“解药是师父给的?”薛流萤猜测。
回灯点头。
这真是稀奇。公主中毒,解毒的解药却在师父那,而如今还要请师父去宫中诊治。
薛流萤对回灯说:“这老头也不知道搞什么鬼。他要是到了京都,你通知我一声,我好好招待他一番。”
顺便问问他这几个月都干嘛去了。
***
兵部军营死牢。
死牢里潮湿阴冷,水滴从石缝中渗出,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裴宴之坐在刑架前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长剑。
十年了,整整十年,终于让他抓到了与裴家灭门有关的人。
“林海,原幽州城粮官。”裴宴之的声音在阴暗的死牢里回荡,低沉而冰冷。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他抬起长剑指向眼前被折磨得血肉模糊的林海。
刑架上的男人四十出头,衣衫褴褛,脸上布满血痕。
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黯淡下去。
“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裴宴之抬眼,眼神冰冷如霜,神情变得狰狞可怖。
“啊!”
裴宴之手起刀落,林海的胸前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他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身体在铁链束缚下剧烈抽搐。
裴宴之将剑扔给卫风,缓步走到林海跟前。
死牢的窗户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眼神中透着一股狠戾。
“十年前,幽州粮仓失火,导致敌军趁机攻城,裴家满门、幽州全城百姓,一夜之间,被人屠杀殆尽!”
裴宴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中满是压抑的愤怒。
他一把掐住林海的下巴,强迫对方直视自己,“而你,就是那个放火烧粮的人。”
林海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颤抖着:“不…不是我……”
裴宴之松开手,似是耐心耗尽,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
“告诉我,”裴宴之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道:“是谁指使你的?”
林海声音细如蚊蚋,还在狡辩,“不是我,我没有……”
裴宴之的眼神骤然变冷。
他走向火盆,从炭火中抽取一根烧的通红的铁钎。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林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当通红的铁钎逼近胸口时,他崩溃地哭喊起来:“将军饶命!我说,我都说!”
裴宴之把铁钎移开,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林海的眼泪混着血水滑落,“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们每次出现都披着黑色的斗篷,蒙着面。我…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的妻女当时都在他们手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不得已?”
裴宴之猛地将铁钎按在林海胸口,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林海立马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几乎昏死过去。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口中的不得已,整座幽州城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你的妻儿无辜,难不成全城的百姓都死有余辜?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裴宴之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显得嘶哑。
裴宴之丢下手中的铁钎,冲卫风道:“上盐水。”
卫风一桶盐水浇在伤口上,林海的惨叫声几乎掀翻死牢屋顶。
他浑身痉挛,身体忍不住地抽搐着。
就在卫风准备浇下第二桶时,他大声喊道:“我说!我说!”
“是宫中的人。”
林海的声音已经嘶哑的几乎听不清,“虽然他们把全身都遮住了,但是还是被我看到了他们脚上靴子的布料,是宦官专用。”
宫中?
裴宴之抬起眼,眼神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