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圣手
作品:《流萤》 裴宴之从死牢里出来,对旁边的卫风说:“卫风,你去查一下,十年前那段时间宫中都有谁出入。”
卫风领命下去了。
这时,营帐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公公。
“裴将军,皇后有请,还请随我一同入宫吧。”
***
裴宴之踏入坤宁宫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光可鉴人的青石板面上,将整个宫殿映照得如同镀了一层金箔。
“裴将军到!”内侍的嗓音尖细,回荡在殿内。
裴宴之大步走入殿中,皇后穿一袭明黄色凤袍正高坐主位之上,和旁边的人谈论着。
“臣裴宴之,参见皇后娘娘。”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
“宴之来了,快起来吧。”皇后抬手示意,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
“本宫召你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裴宴之闻言,抬头看了面前站着的男子。四十多岁,留着胡子。穿着一身暗绿色衣袍,腰间还别着一壶酒。
此人正是传说中的青衣圣手,毒医齐留舟,也是薛流萤的师父。
“齐神医,好久不见。”
裴宴之冲齐留舟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裴将军也是,近来可好?”齐留舟语气吊儿郎当,挥着手中折扇,笑着说。
“安平这几日身子还是有些不大好,许是身上还没彻底好全,我才专门派人去把齐神医给请了来。”皇后说。
“公主身娇体贵,又是意外中毒,难免比旁人恢复的慢些。”齐留舟慢条斯理地说着,“只消按我说的做,三日内便可彻底痊愈。”
皇后听到齐留舟这么说,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那就多些齐神医了。”
皇后转头又道:“说起来也多亏了裴将军远赴西魏寻齐神医取药,我儿如今才得以平安。”
“臣职责所在。”
“可恨那下毒之人,让我找到必将他碎尸万段!”皇后眼神凶狠。
其实,要知道是谁下毒谋害皇室并不难,难的是没有证据。
之后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向皇后告辞,出宫去了。
京都城大街上,裴宴之和齐留舟并排走着。
齐留舟扇着扇说:“先前在西魏,你和他聊的怎么样?”
“此时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细细谋划。”裴宴之眉梢微挑。
齐留舟叹了口气,继续说:“只要你们北齐肯暗中助他登上帝位,北齐西魏便可享百年和平,两国百姓也不用受战乱之苦,这是最好的结果。”
裴宴之斜眼睨他,语气平静,反问他道:“你和西魏太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这么极力地想要促成此事?”
“西魏现在内外交困。西魏太子和他舅父相争,我们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齐留舟摇着手中扇,边说边摇头,“唉,无辜百姓何罪之有,要被卷入这场斗争中。”
西魏太子有意与北齐交好,不愿看到百姓流离失所。
裴宴之眸色沉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快到燕王府门前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师父,你怎么在这?”
薛流萤手里提着把葡萄朝他们走过去。
“师父?”裴宴之转头看向齐留舟,疑惑道。
站在一旁的齐留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啊,她是我徒弟。”说完,他还憨笑了两声。
三人就这样说笑着一起走进了燕王府。
“师父,你来京都怎么都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薛流萤坐在会客厅桌前,给齐留舟倒了杯茶,“我也好去接你啊。”
“有点事情,刚好就来了。”齐留舟端起茶杯喝着,说:“你怎么会在燕王府上?”
“我怎么不能在这?”薛流萤拿手指了指自己,淡定的说:“我跟裴宴之成亲了呀。”
“噗──!”
齐留舟把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忍着咳嗽,震惊道:“什么?!你跟他成亲了?”
薛流萤点了点头。
裴宴之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着薛流萤,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说:“你会医术?”
“是呀。”
薛流萤说完,还一脸尴尬地摸着后脖颈,“怎么,不像吗?”
裴宴之听到回答,轻笑出声,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哎呀不说这个了。”薛流萤把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冲齐留舟说:“师父,我好久没见你了。你这次在京都待几天啊?”
“三两天吧。”齐留舟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宴之。
薛流萤拿手撑着下巴,沉思到:“那行。这几天我到你四处逛逛,也算是我这个徒弟给你尽尽孝道了哈哈。”
齐留舟听见自己这个小徒弟说的话,立马忍不住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那为师就等着了。”
天色已晚,薛流萤就让齐留舟在府中一起用晚膳。
齐留舟今天才刚到京都就被召进宫,还没有找到落脚处。
薛流萤一听,立马就嚷道:“哎呀师父,你徒弟在这呢,还去啥客栈呀,直接在这里安心住下吧。”
裴宴之静静地在一旁吃着饭,不语。
其实,齐留舟来北齐除了是应北齐皇后相邀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促成裴宴之答应暗中助力西魏太子夺权一事。
齐留舟当年曾受过西魏皇后恩情,如今她已经逝世,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齐留舟能够帮西魏太子守住手中皇位和江山。
虽然他来找裴宴之共谋,是出于还西魏已故皇后的恩情,但是他作为一名济世神医,也不愿意看见两国交战,底层百姓因为战争而生离死别。
可仅凭他一人之力,始终无法说动北齐皇帝。所以他需要裴宴之的帮助。
晚饭过后,齐留舟让薛流萤去他房间一趟,他有要事相告。
“师父,你要跟我说什么呀?”薛流萤拿起桌上盘子里的枣泥糕吃了起来。
齐留舟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知薛流萤这件事,毕竟她已经追查了这么多年。
“流萤,”齐留舟终于决定开口,“下毒害你娘的人,有线索了。”
薛流萤听到消息瞳孔骤缩,心也在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连指间的枣泥糕滑落到地面也未发觉。
她微微张着嘴,声音颤抖着向齐留舟确认:“你说的是真的吗,师父?”
齐留舟点头,“真的。”
他平静地说:“我发现安平公主中的毒,跟你娘当年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薛流萤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
她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令人心悸的诡异笑容,但是眼中却没半点笑意。
“隔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了。”眼神中充满了狠戾以及对熟人仇人的渴望。
齐留舟叹了口气,“目前只知道下毒之人可能为宫中的人。”顿了顿,举起装满酒的葫芦边喝边又继续说:“……也有可能跟皇室中人有关。”
薛流萤猜到了。
安平公主离奇身中剧毒,谁有这个能力办到?
“我知道,”薛流萤坐下,摩挲着杯沿,意味深长地说:“只要知道他具体在哪就行,剩下的,我会自己看着办。”
齐留舟看着自己这个徒弟,原本那么天真烂漫的性子,变成如今这样,实在是有点心酸。
他心想:或许我做错了吗?当年我不该告诉她高听曼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可是万物皆有因果命数,即使再次面对同样的境况,他也会再次选择告诉她真相。
薛流萤离开齐留舟房间后,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她没有点灯,就这样静静地坐在窗边,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清冷。
回灯偷摸站在她房门前,三长两短的敲了敲门。
薛流萤听见暗号立马起身去开门,回灯进屋后薛流萤有往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把门重新关上。
“小姐,你让我查的那根簪子有眉目了。”
薛流萤听见消息低声道:“在谁那?”
“高华清。”
几个月前,京中一些贵女们举办了一场赏莲会,邀请诸多名门闺秀参加,而高华清的女儿林婉也出席了。
席间的一些贵女们都对林婉头上戴的那支金色莲花珍珠簪子印象深刻,只因为它做工实在精巧,簪上缀着的那颗珍珠又价值连城,极难寻得。
薛流萤眸色晦暗,轻笑一声,红唇微启,语气平静地说:“好啊,原来是你,姑母。”
第二日清晨,薛流萤早早的就拉着齐留舟去城郊游湖垂钓。
他们师徒二人坐在河岸边,一人手里握着一根鱼竿。
齐留舟打开酒壶喝了一口,用手背擦了擦嘴,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也只是负责诊治解毒,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
“你如果真的想查,倒是可以从你夫君裴宴之那下手。”
齐留舟用余光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笑着说:“当初就是他去西魏找的我拿解药。”
起初高听曼中此毒时确实是无药可救,但经过齐留舟这么多年的潜心研究,终是被他给研制出来了。
安平公主也算是命大。
薛流萤皱眉,问道:“他去西魏找解药?”
原来那次在河边救起他时,他身上的箭毒是这么来的。
再具体的事情齐留舟也不方便告诉薛流萤,只说:“皇后和太子一直命他暗中找出幕后真凶。”
“裴宴之那里,估计会有线索。”
这时,齐留舟手里的鱼竿紧了紧,河面鱼饵处赶紧阵阵涟漪。
他大声喊道:“哎呀,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