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鱼汤
作品:《流萤》 薛流萤坐在一旁捏紧手中鱼竿,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齐留舟把钓上来的那条鲫鱼扔进旁边鱼篓,叹着气说:“不过你都追查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无所获,可见那凶手很是狡诈。”
薛流萤抬头看向水面落杆处,轻声道:“恐怕裴宴之那里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但还是找个时间试探一下。”
师徒两人在这钓了差不多一天,天边晚霞微起,时候也不早了。
见鱼篓已装满,他们便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齐留舟提着鱼篓在前面走着,薛流萤跟在他身后。
“早些时候我叫人告知了裴宴之一声,这两日就不叨扰了。”
齐留舟喝着葫芦里的酒,继续道:“我就住在薛府吧,刚好也好长时间没见行笺和微兰了。”
“如果你早点来京都,没准还能跟我爹一叙呢。”薛流萤语气中带了点遗憾。
“缘分到了自会相见。”
薛流萤并没有立即回去燕王府,而是转头去了城南的医馆找回灯。
她让回灯务必仔细盯紧高华清,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记录下来。
“高华清太狡猾,恐怕不太好从她那里下手。”薛流萤眼底带着一丝冷洌的寒光。
“盯紧林婉和林奇。”
吩咐好回灯之后,薛流萤便独自回了燕王府。
***
宋学瑞拎着两壶酒,大摇大摆地来军营找裴宴之。
把手里的酒放到他桌上,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听说昨天齐神医宿在你府上了?”
他消息倒是灵通。
裴宴之冷哼一声,微挑眉毛,语带讥讽道:“你挺闲啊,刑部的案子都办完了吗?”
“你别管。”宋学瑞一脸不在意。
“说说吧,谈的怎么样了?”他端起茶杯微抿,一副泰然的样子。
裴宴之放下手里的毛笔,站起身走到宋学瑞跟前。
“还是和之前一样,西魏太子想让我们暗中助他守住皇位。”裴宴之眼眸漆黑,慢条斯理地说道。
“萧凛那边怎么想?”宋学瑞反问。
“太子当然是希望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享百年和平。”
宋学瑞疑惑着说:“那为什么还不尽早下结论?”
两国之间的合作不是一夕之间就能达成的,擅自插手他国内政总归于理不合。
再者,北齐自身处境也不是太安稳,朝中丞相一派还在虎视眈眈。
这些都是表面原因,宋学瑞不相信裴宴之会如此优柔寡断、投鼠忌器。
“林海招了。”裴宴之凝着眉道。
“他说什么了?”
“当年幽州满城被屠,和宫中有关。”裴宴之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你想怎么做?”宋学瑞惊讶得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看,眼里有一丝害怕。
宋学瑞害怕听到此刻心底涌现出来的那个答案。
裴宴之垂眸,一言不发地抚摸着手里的剑鞘,背对着宋学瑞。
“放心,到时候不会让你帮我收尸的。”他终于出声。
宋学瑞瞪大了眼睛,茫然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宋学瑞打开他带来的一坛酒,故作轻松地说:“嗐!谁要给你收尸!不说那个了,来,这可是陈年好酒,赶紧尝一尝,我费了老大劲才弄来这么两坛,可别浪费了。”
裴宴之收起情绪,把剑放在一边架子上,转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从容评价道:“嗯,果然是好酒。”
喝了差不多一坛之后,宋学瑞打了个酒嗝。
“薛家二小姐你调查的怎么样?我可听说了,人是齐留舟的徒弟呢!”
裴宴之垂眸,喃喃:“她?一只披着兔子皮的狼。”
“甭管别人是兔子还是狼,你可千万别发疯,她可是我未来小姑子呢。”宋学瑞想到薛微兰,又是一脸傻笑。
“放心,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妨碍到我们要谋之事,我是不会对她出手的。”
***
薛流萤晚饭后才回到薛府,回房换了身方便干活的衣裳就马不停蹄的赶去厨房,她想着赶早不如赶巧,先去探探裴宴之那边的情况。
正好他现在在书房处理公务,晚点可以给他送点宵夜过去,献一下殷勤,也好成事一点。
薛流萤屏退厨房的丫鬟和伙夫,独留下自己一人在厨房鼓捣着。
她拿手指摸着下巴,细细思索着该做点什么当宵夜比较好。
事先也没问过管家,他都爱吃些什么。
薛流萤看着桌上摆着的各式各样的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想来想去还是没什么好的头绪。
“算了,晚上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干脆给他熬一锅新鲜鲫鱼汤好了!”
薛流萤挽起袖子,下弯腰从灶边放着的鱼篓里捞了一条鲫鱼出来。
“正好今天跟师父钓了好多条鲫鱼。”
薛流萤把还张着嘴的鲫鱼扔在砧板上,拿刀敲晕之后,就一脸害怕地站着。
她从前在凉州城从未下过厨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鱼汤。
实在没办法了,她走到厨房门口,小声对仍守在门外的伙夫说:“那个……能帮我处理一下鱼吗?”
伙夫进来,一阵手起刀落,不一会儿一整条鱼就整齐排列在砧板之上。
“夫人是打算做鱼汤吗?”伙夫在旁笑着问。
“嗯。”
伙夫了然,快速的就把熬汤的准备工作给做好了。
待一切妥当,伙夫盖上锅盖便退了出去。
薛流萤蹲在灶火前,守着在炖着的鲫鱼汤发着呆。
稍微一愣神的功夫,她立马站起身,惊道:“坏了!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看见旁边摆放着一堆调料,薛流萤拿起一罐白色的形似盐巴的盒子,打开鱼汤盖子,一把拧开就直直放了几大勺进去。
书房里灯火通明,裴宴之坐在书桌前看着卫风刚刚呈上来的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人名。
裴宴之仔细看完,眼里藏着几分薄怒,皱着眉头说道:“做的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裴宴之起身,把那些纸放在旁边燃着的烛火上全都烧为灰烬。
他冷笑一声,声音低哑冰凉。
“下去吧。”
卫风转身退下。
裴宴之走到窗边,双手环抱在胸前,倚在墙上,背对着窗外投射进来的缕缕月光。
过了好一会儿,薛流萤从门外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裴宴之,我给你熬了点鲫鱼汤,你快点趁热喝了吧。”她的声音似风铃,清脆悦耳,一瞬间打破了裴宴之心底的屏障。
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慢慢地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薛流萤脸上堆着笑,看向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你怎么来了?”他有点出乎意料。
“啊,也没什么,就是…看你书房灯还亮着,想着给你尝尝我和师父今天钓的鱼。”薛流萤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拉起他的衣袖,带他坐到桌边。
面前的鱼汤还冒着热气,是刚出锅就被端出来了。
裴宴之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扯着嘴角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流萤陪着笑脸,把盛着鱼汤的碗又往他跟前推了推。
一脸谄媚地说:“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裴宴之抬眉,示意她继续。
薛流萤深吸一口气,“我今天听我师父提起,公主中毒一事,就有点好奇,她是怎么中的毒呀?”
他抬起头,乌黑深邃的眼眸里存了点提防,视线直白的和她对视着。
薛流萤看他半天也不说话,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所以是怎么回事啊?查到凶手是谁了吗?”她蹙起眉毛追问。
裴宴之拿勺搅拌着手中汤碗,声音沉沉,听不出情绪,“不关你的事就别瞎打听。”
一听这个薛流萤就怒气中烧,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用手指着他,叉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说说又怎么了。”
“当初我把你从河里救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模样的。你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啊,亏我当初为了救你还着了风寒,喝了好几天的苦药才好全。”
薛流萤越说越觉得委屈,声音哽咽着,眼角还流了几滴泪。
裴宴之本想反驳她,但看到她一脸哭相,也不知道怎么的,送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裴宴之皱眉,有点慌张,眼中是不知所措,他从没与女子这般相处亲近过。
薛流萤看他似乎有妥协动摇之意,又装模作样的大声说道:“我还给你炖了鱼汤,我之前从没为谁下过厨呢……”
吃人嘴短,裴宴之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他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无奈道:“……好好好,我说,你先别哭了。”
一听这话,薛流萤立马换了副面孔,高兴的直接坐下。
“快点尝尝这个汤,喝完之后咱们再慢慢说。”薛流萤咧嘴一笑催促道,虎牙尖尖如小兽。
裴宴之端起碗低头浅笑,觉得薛流萤这个人甚是有趣。
“噗——”
裴宴之刚喝一口汤就咳嗽着喷了出来。
他瞪大着双眼,捏着手里的碗,忍着咳嗽对她说:“你…你是不是放太多盐了啊。”
薛流萤一脸疑惑,拿勺舀了喝了一口脸色立马不对。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忘记放盐就…就又多放了点。”她尴尬地笑着。
裴宴之喝了三杯水后,伸手对她说:“算了,你的宵夜我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不是,那下次我再给你做成吗?这次就先这样……先说说安平公主中毒那件事。”薛流萤一听,急了,以为他反悔不想告诉她那毒药的事情。
“行了,我说。”裴宴之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