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担心

作品:《流萤

    听见裴宴之的声音,薛流萤脚步顿了顿,握在回灯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回灯强撑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薛流萤。


    薛流萤沉默半晌,声音淡淡,说:“裴宴之,回去之后,我们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吧。”


    说完,薛流萤搀扶着回灯往外走了出去,身后站着不说话的裴宴之,听到回答后,也抬起脚跟在后面。


    她们没有回去燕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城南医馆。


    薛流萤不信宫中的那些御医能有办法解了这毒,她只信她自己。


    回灯躺在床榻上,薛流萤找来针灸给她施针后,去后头药材库寻了制解药的药材。


    一个多时辰后,薛流萤拿着一碗墨色药茶走了进去。


    她把药茶搁在旁边小桌上,取下回灯身上的针灸,扶她坐起来,拿起药茶喂她。


    约莫过了一刻钟,回灯趴在床边吐出一地黑色的血,这才算是解了毒。


    “毒已经解了,这几日你先不要运功,以免经脉错乱。”薛流萤嘱咐道。


    回灯点头。


    待做好一切之后,薛流萤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走出房门,来至院中池塘边。


    裴宴之正坐在那里喝着茶,见她走近,抬眼看了看。


    薛流萤坐在他面前,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后,才幽幽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她的眼神不似先前那般温柔可爱,而是充满了敌意与冷漠。


    裴宴之对这样的她感到有点陌生,眼神闪过一丝波动,但是又觉得,这才应该是原本的她。


    “先前你假意跟在我身边查假银案,是为了去明月舞坊抓林睿的吗?”


    裴宴之手指随意摩挲着杯沿,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探究。


    “据我所知,林睿是你表哥,你查他是为了什么?”他继续开口。


    薛流萤神情有一丝微动,手心微湿,额头碎发处沁出一层冷汗。


    二人目光直视许久后,薛流萤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承认道:“是,我在查他。”


    她抬头看向他,说:“可是,这跟你们并无冲突。”


    “是什么?”裴宴之追问。


    “这个我不能说。”薛流萤想了想,说:“是我个人的私事。”


    裴宴之低头轻笑,放下手里的杯子,“行,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必多问。”


    薛流萤见他似乎准备离开,急忙出声。


    “等等,你们审完林睿之后,能不能让我单独见见他。”


    裴宴之双眸漆黑,眼里分不清情绪。


    “行。”


    说完,裴宴之起身走出院子,离开了医馆。


    凉风拂过池塘水面,惊起一阵波澜,薛流萤独自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裴宴之离开的方向。


    ***


    死牢里,林睿被打的浑身是血,他没受过这么重的刑,撑不过去早就已经晕了。


    “将军,这是他的供词,他全招了。”


    卫风把已经签字画押的供词交给裴宴之,他看了一眼内容,冷嗤一声,“这老贼,手伸的挺长啊。”


    裴宴之抬手,“去上面说的地方,拿账本。”


    后头的人领命退下。


    宋学瑞扇着扇子走了进来,“宴之,问出假银的幕后主使了吗?”


    裴宴之抬眼,瞥了瞥他,“嗯。”


    宋学瑞接过裴宴之手里的供词,看见里面的内容便了然。


    “行,只要找到账本,我就不信这老贼还能逃得掉。”


    宋学瑞忽又想起一事,道:“欸,不是说当时薛流萤也在场吗?她又是怎么回事?”


    宋学瑞想不通,薛流萤一介女儿家,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不要命的独自孤身一人……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护卫,去闯那虎狼窝。


    裴宴之声音冷淡:“有想要探求的真相,才会这般不顾性命吧。”


    宋学瑞听他这事不关己的冷漠语气,怒道:“欸,我说,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是赐婚,你也不能这么无情吧?”


    一想到薛流萤还是薛微兰的亲妹妹,如果薛微兰知道了这事,指不定得有多伤心呢。


    宋学瑞恋慕薛微兰,不想看见她伤心难过。


    再说,有朝一日他和薛微兰成了亲,不就是裴宴之的姐夫了吗,这一想,他瞬间有了底气。


    宋学瑞继续责备道:“你们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了,她对你也是真心,你这人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说完,还一脸恨他不成器的摇头叹气。


    裴宴之在这听他絮絮叨叨这么一通,嘴角抽抽,鄙夷的剜了他一眼。


    “你怎知我就不是真心?”


    宋学瑞听到他这句话,愣怔了一会儿,人还没反应过来,裴宴之就快步走出了死牢。


    宋学瑞抬起手,指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一旁的卫风走到宋学瑞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后,也走了出去。


    独留下宋学瑞一人站在那里,惊讶了好久。


    薛流萤从明月舞坊出来时,就提前跟裴宴之打过招呼,不要把她透露出去。


    一来,薛流萤是想再暗中去一趟高华清那,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得知当年高听曼去世的真相。


    二来,她是不想让薛行笺和薛微兰两人担心,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还在查母亲死亡的真相。


    薛流萤坐在回灯床边沉思着,床上的人醒转,撑着身子倚靠软枕,看向薛流萤,道:“小姐,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天色也晚了,你快些回去吧,省的让人担心。”


    薛流萤摇摇头,微笑道:“我再待一会儿就走。”


    “小姐,林睿抓住了吗?”


    “抓住了,现在人被关在刑部的死牢里。明日我再去一趟刑部,打探关于簪子的事,看他知不知道我娘当年的事。”


    薛流萤顿了顿,眼中含厉,继续说:“如果他确实不知情,那我就去再会一会高华清。”


    回灯握了握薛流萤的手,说:“小姐,万事小心。”


    薛流萤回握住她的手,点头应下了。


    天色已晚,薛流萤又吩咐了洒扫的丫鬟一些具体事宜,以及煎茶熬药的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回到府中,看见裴宴之在等她,桌上还摆满了一桌子她爱吃的饭菜。


    她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天真笑颜的模样,笑着坐到桌前,语气轻快:“哇,这么多菜,全是我爱吃的!”


    说完便摩拳擦掌的夹起了一块肉,放入嘴里顿时觉得身心都被治愈了。


    薛流萤脸上漾开了幸福的笑,她看向一旁坐着的裴宴之,问:“你怎么不吃啊?这么多菜我一个人都吃不完,倒掉多可惜呀。”


    说着就夹了一块肉放到了裴宴之的碗中。


    “你知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那条小命早就没有了?”他语气有点重,带了点怒气。


    薛流萤怔住片刻,筷子刚夹起来的一片藕片掉了下来。


    她试探的抬起眼皮,想偷偷看看裴宴之此刻的神情,却发现他脸上竟全无笑意,甚至还带了点怒气和懊恼。


    薛流萤放下筷子,低垂着头不敢再看他。


    小声嗫嚅着:“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裴宴之无奈的笑着。


    “再说了,当初不是你说的各自两清嘛……”她大着胆子又开口,这回她抬头正视着,但眼神却心虚的躲闪。


    裴宴之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气从中来,但是还是强压着不显露出来,只说:“那我还说要你安分守己呢,你做到了吗?”


    薛流萤被他这么一吓,心里泛酸,眼眶发红,泪水瞬间决堤,夺眶而出。


    裴宴之看她哭的稀里哗啦,像个小孩儿一样瞬间慌了神,怒气和懊恼顷刻消散殆尽。


    他语气有点和缓,说:“我…你别哭啊,我也是担心你啊。”


    他的话脱口而出,都来不及收回。


    薛流萤听清他说的,抬起还来不及擦的泪脸看着他,似乎也被惊到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裴宴之,怔愣片刻,有点难为情地别开脸不去看她。


    “……”


    “你担心我?”薛流萤问。


    裴宴之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看她。


    “裴宴之,你在担心我。”这回,薛流萤的语气里不再是疑惑与不确定,而是肯定,还带了那么点欣喜。


    她擦干脸上的泪痕,重新开始拿起筷子吃起饭,脸上笑盈盈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当时我手里还带着毒药呢。”


    裴宴之像是妥协一般,转过头来,眼神无奈。


    待吃得差不多了,薛流萤像是随口说道:“明日我想去一趟刑部死牢,我要见一下林睿。”


    裴宴之回想起往日她的那些反常,加上不久还孤身跟踪林睿,觉得这姑娘真是执拗。


    先前让卫风查了她,那上面的内容还历历在目。


    就算薛流萤嘴硬不肯说,他还是猜出了七八分。


    他语气和缓又无奈,说:“好,我去安排。”


    第二日,宋学瑞从刑部大门出来,把早就等候多时的薛流萤和裴宴之领了进去。


    “欸,你们今天这气氛怎么怪怪的?”宋学瑞低头小声问裴宴之。


    刚才见到两人时,就感觉他不太对劲,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怎么今天却满脸的……害羞?


    想到这个词的宋学瑞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一定是自己想错了,裴宴之怎么可能跟这个词有半毛钱关系。


    倒是薛流萤满面春风,还时不时地看向裴宴之。


    裴宴之睨他一眼,像是懒得跟他废话一样,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裴宴之那问不出啥东西,他放慢脚步靠近薛流萤,只见他一脸好奇,“你俩咋回事?”


    薛流萤噗嗤一声笑道:“我觉得,裴宴之喜欢我。”


    宋学瑞停下脚步,像石化了一样,看着面前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震惊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裴宴之真动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