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醒来后的戚潇看了看手机上昨夜的聊天记录，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光沈乘逸醉了，昨晚她大抵也有些微醺。


    她按了按额角，没放在心上，到公司就迅速投入到了工作中。


    下午四点，戚潇空下来，想起昨晚答应了沈乘逸试玩一下游戏。


    打开手机，对话框依然沉寂。


    试探性地发一条。


    -我忙完了，现在有时间。


    本以为他会给自己发一个游戏包，没料到沈乘逸回。


    -那你上楼，我在电梯口等你。


    沈乘逸一路领着她到了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大概也就八十平，风格略微简约，除了他的办公桌，就是必备的会客桌和会议室，没有太多内饰。


    沈乘逸解释道：“最新版本改了些东西，还在测试，你直接用我的电脑玩吧。”


    他推开身侧暗门，朝她示意。


    这是一个二十平左右的电竞房，侧边开了窗，空间不大，却和整个办公室风格大相径庭。


    黑白配色电竞桌椅，深蓝色懒人沙发，整面墙的玻璃储物柜，摆满了游戏手办，浅浅黄色灯光下，看着慵懒舒适又温馨。


    很明显是沈乘逸的私下自用空间。


    戚潇有些想笑，她还觉得韩若琪的痛桌放在办公室这个环境太过夸张，这么看沈乘逸也不遑多让，只是藏得很好。


    戚潇好奇打量了他几眼，同为公司老板，沈乘逸和钟禹某些方向很是不同。


    钟禹是一个符合她印象的合格商人，无论工作还是生活，行事作风也颇为成熟，沈乘逸却不是，他身上少了些世俗的油滑，偶尔外露的部分情绪还会给他覆上一种少年的味道。


    那种气质是无害且亲近的。


    再加上他从不提那晚的意外，故而戚潇最开始的谨慎提防，逐渐在接触中被消解，甚至对他产生了小小的好奇。


    “你坐这里。”沈乘逸拉开椅子，“高度不舒服的话你自己调一下。”


    “好。”


    沈乘逸却并没有离开，反而拉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昨晚我有点喝多了，抱歉。”


    戚潇顿了一下，她以为沈乘逸会延续他们的默契，把这一切心照不宣略过。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听他继续说道。


    “当时问你为什么入这行，只是随口问问，说你脚踏实地是想起了我自己，真没有嘲讽你的意思。”


    戚潇：“……”


    她原以为沈乘逸指的是那些细微的越轨，确实没料到他还在想这事。


    她甚至有些无奈：“我看起来这么小气吗？”


    “那就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似乎还准备说什么，音乐铃声却响起来。


    沈乘逸摸出手机看了眼，指了指电脑。


    “你先玩，我接个电话。”


    戚潇礼貌侧过头，也摸出手机看消息。


    她喜欢带上耳机玩游戏，那样更方便沉浸体验，此刻显然不合适。


    沈乘逸没有出门，坐在原地点了接听。


    他们之间距离有些近，屋里又安静，电话那头的男声断断续续传到戚潇耳朵。


    –爸说你昨晚没回家？


    -嗯，我昨晚喝了酒，就回公寓睡了。


    那边似乎笑了下。


    -爸还以为你不敢见他了呢。


    -昨天那事儿你别往心里去……只是借你这次发难……矛盾积压很久了……跟你没太大关系……


    沈乘逸沉默了一下才回了句。


    -嗯，我知道，谢谢哥。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电话末尾，男声语调上扬，提醒道。


    -妈让晚上回家，爸还说他要亲自下厨做个新菜。


    -好，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沈琉光看向办公桌对面黑着脸的中年男人，扬了扬眉，“怎么了，沈董？”


    沈敬国幽幽看向自己的大儿子：“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做新菜了？”


    “你昨天不是还在看菜谱视频吗？看了不做有什么意义。”沈琉光颇为无赖，“再说了，你想探听消息，总得先付出点什么。”


    今天这通电话虽说的确是关心一下沈乘逸，让他不要太过自责，另一方面实则是因为他爸今天听王叔谈起，沈乘逸昨晚送人回家，居然还送进了小区。


    这和他的平日的性格可一点都不像。


    沈敬国敏锐察觉到了点什么，特意让他的大儿子先试探一下，不料对方一个字没问，还先给他安排了个事儿。


    他冷哼一声，离开了沈琉光办公室。


    那菜谱他都忘了大半，得好好研究下。


    *


    放下手机的沈乘逸有些沉默，戚潇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想了想刚刚停下的话题，她状似不经意问道：“之前一直有些好奇，你家里不是金融行业吗，为什么你会做游戏？”


    “其实不少人都这样问过我。”沈乘逸歪了歪头，“我一般都回他们，这是一个新的市场风口，一片巨大蓝海。”


    戚潇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顿了一下他才说：“其实只是因为我喜欢。”


    这句话似乎打开了他的出口，撬起了他的倾诉欲。


    “你还想接着听吗？”他问。


    他很明显需要一个听众。


    却又礼貌地先征询她的意见。


    “只要你想说。”


    戚潇放下鼠标，转过头认真看他。


    她有预感，这个故事必然和他昨晚的状态有关。


    沈乘逸靠在椅背，眼神没聚焦，声音缓缓。


    “刚毕业的时候，我哥希望我去‘瑞思’帮他，我说我不喜欢，他也没强求。”


    “开始我做过几个投入不大的游戏积累经验，有亏有赚，但总得来算还是亏。”


    “后来‘多多’心脏病去世了，我那段时间很颓废，就做了‘精灵语’。”


    他示意了一下显示屏。


    戚潇敲亮电脑，背景壁纸是一只蓝白小猫，懒懒躺在阳光下，除了没有翅膀和九尾，姿势和屏幕上的某个游戏图标近乎一致。


    她又看了看这个房间，桌子上，墙上玻璃柜，好几个同类手办，姿态各异。


    “‘精灵语’的图标是以它为原型的吗？”


    答案就在眼前，她依旧向他确认。


    “对。”


    沈乘逸垂眸，说，“宣发投入很大，最终收益也仅仅勉强覆盖成本，不和‘瑞思’的业务比，哪怕仅和钟禹的项目比，利润率都很低。”


    和昨晚一样，只提结果不提过程。


    他没提自己对游戏的热爱，失去小猫的难过，只是语调平平，阐述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失败结果。


    戚潇有些怔怔，他认为自己不脚踏实地吗？


    ……还是别人认为？


    她沉默了下说：“游戏行业的商业模式就是这样的，前期投入高，研发周期长，市场的口味又在一直变化，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游戏一定会火。”


    “话是这么说，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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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市场风口赚钱的也不少。”


    沈乘逸靠在椅背，甚至是笑着的。


    “我在他们眼里，大概是一个仗着家里有钱，非要去撞南墙折腾的败家子富二代。”


    戚潇没附和，也没问他们是谁。


    只是说：“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不死心。”沈乘逸平静地继续陈述，“又开始做‘逆神’。”


    “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可能有一些吹毛求疵。”


    “总想把方方面面做到最好，以至于成本预算被我一次又一次推高。”


    “昨晚在‘瑞思’，有股东在会上当场发难，拿我的项目为掣肘。”


    说到这里，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有些自嘲。


    “当时场面非常难看，后来我爸让步了一些别的条件。”


    戚潇讶异地抬头，想起刚刚那通电话。


    她一瞬间明白了很多，脑海里想过好几个合适的反应，最后却只轻轻地说。


    “你家里人都很爱你。”


    可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沈乘逸很明显愣了一下，才笑叹道。


    “所以我会觉得愧疚。”


    戚潇静静看着他，眼神柔过昨晚的月光。


    “因为你也很爱他们。”


    沈乘逸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你……”


    他倏地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好一会才轻声嘀咕了句：“你怎么好像很有共鸣？”


    这下愣住的成了戚潇，原本她还在笑眯眯欣赏沈乘逸难得的窘意，此刻突然也变得笨嘴拙舌。


    她没接话，因为不知道沈乘逸是真的如此敏锐，还是仅仅随口一说。


    两人之间气氛沉静下来，又涌动着几分温柔。


    好一会儿，沈乘逸才抬起头。


    只看了她一眼又错开视线，清了清嗓子。


    “都快五点了，你快玩游戏吧，我也还有点工作，先出去了。”


    “……好。”


    他推门出去了，戚潇看着桌面上名为“逆神测试版”的游戏图标，发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测试号沈乘逸已经发给了她，戚潇输入账号密码登录，而后满怀期待地，踏入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国度。


    一墙之隔。


    沈乘逸坐在办公椅上，半垂着头，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胸口。


    发烫的体温，鼓噪的心跳，他根本无法沉下心工作。


    戚潇对他而言是特殊的，沈乘逸一直都很清楚。


    开始是始于颜值的微微心动，后面是得知她是周景女友的错愕失意，再后来是好奇、心疼、不解，乃至重逢时，被她利落抛下的不甘。


    其中还夹杂着源自于男人劣根性的，占有欲。


    他有时觉得这些就是喜欢，有时又觉得这不是。


    他踌躇不前，却又控制不住去关注，去试探。


    刚刚戚潇开口时，他只是太想要倾诉点什么，没想太多。


    直至说到一半，他开始忐忑。


    ……戚潇会怎么看待他？


    会不会觉得他的这些情绪完全是何不食肉糜的真实写照。


    更何况同年毕业，戚潇仅仅靠自己奋斗到了现在，而他……沈乘逸索性自暴自弃，真实的呈现了失败的自己。


    但他没想到的是，戚潇的安慰会落在如此温柔的节点。


    很难讲那一刻的心情，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突然开始疯狂鼓噪，血液被压至四肢百骸，令他难以克制从心底升起的冲动。


    好想吻她。


    好想好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