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有证据吗?
作品:《权臣:从勤王救驾,到挟天子令诸侯》 裴琰之踱近一步,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敲进在场众人的耳膜。
“寒门出身的边将,根基浅薄,就算心被冻成了冰坨子,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继续顶着寒风戍边。”
“他们......翻不起大浪。”
裴琰之话锋陡然一转。
“可若是有那等出身世家豪门、心高气傲、从未受过这等‘戏弄’的将领呢?”
“他们习惯了被仰望,习惯了家族荫庇下的顺遂,骤然被陛下这般轻慢、践踏尊严,他们会如何?”
“羞愤交加?怒火中烧?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一时气不过搞出点了事情,又或是口不择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最好是干脆反了,陛下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造反......多好的理由啊。”裴琰之感叹了一声。
“一旦有人敢竖起反旗,陛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清洗那些世家。”
“到时候借题发挥,会牵连多广,还不是全凭陛下的意愿。”
“只是......到那时真的会如陛下所愿,一切向着陛下所期盼的方向发展吗?”
裴琰之长长地、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凉州刺史董川这个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豢养私兵、养寇自重、走私盐铁、人口贩卖......可以说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可惜了,可惜董川那个传闻中只是个无脑莽夫的义子,没有因为朝堂上的那些羞辱,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否则的话,这次就能够以谋反的名义,将这个地方豪强,乃至凉州那些与董川盘根交错的世家门阀,连根拔起。
这个时代,还真是一个一切都如日中天的时代。
天下无论是寒门还是世家,都人才辈出,也很有上进心。
哪怕是皇室,不提那些藩王,只是当今陛下的子嗣。
闭着眼睛随便抓一个皇子出来,都或多或少有着一丝明君的影子,也个个都很有上进心。
就连一个传闻只是个无脑莽夫,名声不显的边将,也能在面对那等羞辱之时,做到面不改色。
有城府也挺好,最好还能再有点野心和实力,那就更好了。
一个没有根基,来历不明之人,忽然从刚认了一个多月的刺史义父的亲兵队长,变成了从三品的杂号将军,领丛三品的河西都督长史。
董川这个正四品的州刺史,能容得下他吗?
这对相识不过一个多月的义父义子,彼此之间的信任,能经得住这个考验吗?
陛下特意叮嘱董川,让董川派这么一个亲兵队长领兵来长安救驾,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
朝堂上那些对李陵的羞辱言论,加封的那个羞辱性的杂号将军称号,那个河西都督长史的官职,真的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的荒唐之举吗?
当今还真是一个人才辈出,群英璀璨的时代。
只是,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眼前的这些,都是大夏的忠臣,能臣。
裴琰之实在不愿看到眼前的这些人,因为他们的忠心,给自己引来什么无妄之灾。
......
夜幕低垂,星河如练。
一轮明月悬在峡谷上空,清冷的银辉洒在一座座新垒的坟茔上,为黄土覆就的坟包镀上一层朦胧的光。
远处营地篝火点点,隐约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战马偶尔的响鼻声。
李陵独自坐在坟前,手里拎着一只空了大半的酒囊。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黄土上。
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打湿了胸前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仰头又灌了一口。
"兄弟们......是我对不住你们......"
他醉眼朦胧地拍了拍身旁的坟土,声音沙哑:"今夜,我与你们不醉不归......"
夜风掠过坟茔间的断刀,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他的醉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马承将一件披风披在了李陵的肩上。
"将军,夜深露重,您背上还有伤......"
李陵摆了摆手,酒囊里的液体晃荡作响。
"你先回去吧......我再陪兄弟们......坐会儿......"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得趁热打铁,给将士们留下更深的印象。
至少也得让他们记住李陵这个名字,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知道是谁。
要是回去睡觉了,傍晚那顿打岂不是白挨了。
明天赶路的时候要是能再生个病就好了,只可惜这具身体的身体素质这么好,未必能生病。
实在不行就睁着眼睛熬一夜,再加上连日来的急行军,身体也的确有些疲惫。
明天赶路的时候,找个机会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效果应该会很不错,还能趁机好好睡一觉。
马承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李陵已经再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是。"
最终马承只是轻叹一声,抱拳退下。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融入营地隐约的嘈杂中。
马承独自一人回到营地,篝火映照下,将士们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几个正在守夜的士兵立即围了上来,脸上写满关切。
"将军呢?"伏飞的声音率先响起,立刻站起身。
马承摇摇头,指了指远处的坟茔。
"还在那儿陪着兄弟们。"
火光中,浑屠正在磨刀的手突然停住。
这个平日最是桀骜的汉子沉默片刻,突然将刀重重插回鞘中:"他娘的......"声音却有些发哽。
周围的将士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片坟地。
月光下,隐约能看到李陵孤独的背影,正对着坟茔独饮。
"三十鞭啊......"一个老兵喃喃道,"劈开肉绽的,老大你下手也太狠了......"
伏飞突然转身,从行囊里掏出一个九馕:"老子去陪将军!"
"站住!"马承厉声喝止,"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他环视众人,声音低沉:"你们还不明白吗?将军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兄弟们赔罪。"
“兄弟们的死,他的心里同样也不好受,不然你以为就凭你浑屠那点拳脚功夫,也能够按着将军揍?”
“老子被困番禾县的那天晚上,将军单人单骑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随手一棒子就能把一个突厥骑兵砸飞出去数丈”
“飞出去的尸体,能把街道边的土墙都给撞塌了。”
营地突然安静下来。
李陵有着万夫不当之勇,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没见过罢了。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而起,在夜空中划出几道转瞬即逝的光痕。
浑屠猛的一拳砸在地上,黄土飞溅。
"老子......老子他娘的真不是东西!"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红了眼眶,"白天还......"
"都过去了。"马承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动容的面孔,"我马承什么为人,你们应该很清楚。"
“我敬重他,不是因为他是那什么狗屁刺史的义子,而是他救过老子和手底下弟兄的命。”
“将军认董川为义父,或许是为了爬的更高没错。”
“可他爬的更高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升官发财,他是想要给番禾县的那些百姓报仇。”
“将军听到犬戎大军兵临长安城下,玩了命地催促咱们赶路,多半还是忘不了番禾县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不想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在长安城上演。”
伏飞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酒囊差点掉在地上。
浑屠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你难道没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马承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告诉他,他认的那个义父养寇自重?告诉他番禾县被屠,跟他的那个义父脱不了关系?你有证据吗?”
“有证据你就去朝廷告啊,去殿前告,告诉陛下凉州刺史豢养私兵,养寇自重!”
“用得着证据吗,这些事情凉州百姓谁人不知,董川......”浑屠刚要反驳,一只手掌轻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伏飞摇头轻叹了一声:“就算凉州人尽皆知又能如何,就算陛下和满朝的大臣都相信你所说的这些又如何,你有证据吗?”
“想要扳倒一州的刺史,不是仅凭着你用嘴说两句就可以的。”
“况且,你又怎知朝中的那些大臣和陛下,对董川在凉州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