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来袭的那天，教室的暖气片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林煜安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物理卷子上写下最后一个公式。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铅灰色，像是随时会压下来。


    "喂，看那边。"后桌的女生突然用笔帽戳了戳他的后背。林煜安抬头，看见许明澈的座位空荡荡的——这本不稀奇，但今天第三节课都快开始了，那个永远活力四射的身影却仍未出现。


    教室前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阵刺骨的风。许明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却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跟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生，女生亲昵地拽着他的书包带，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介绍一下，这是苏媛，我发小。"许明澈大声宣布，手臂自然地搭在女生肩上，"她学校放假，来咱们班蹭节课。"


    林煜安的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墨点。他看过那个女生——上周五许明澈手机屏保上笑得灿烂的女孩，他当时随口问了句"谁啊"，许明澈只是神秘地眨眨眼说"秘密"。


    "你就坐我位置上吧。"许明澈把女生按在自己椅子上，转身拖了张闲置的椅子挨着坐下。两人肩膀贴着肩膀，时不时低头窃窃私语，许明澈甚至把自己常用的草莓橡皮掰了一半给她。


    物理老师开始讲解习题，但林煜安的注意力全被右后方持续不断的轻笑声吸引。他微微侧头，看见苏媛正用许明澈的钢笔在他手背上画什么，许明澈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课间操时，许明澈破天荒地没来缠着林煜安。操场另一端，他和苏媛站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女生正帮他整理歪掉的衣领。林煜安站在队列里，感觉十二月的风直接灌进了胃里。


    "他们挺配的，是吧？"班长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听说两家是世交，从小就定了娃娃亲..."


    林煜安猛地转身，动作大得差点撞到身后的同学。他快步走向教学楼，把喧闹的操场甩在身后。楼梯拐角处，他撞见了正在拉扯的两人——苏媛踮着脚往许明澈脖子上系围巾，许明澈虽然嘴上说着"热死了"，却乖乖低头配合。


    林煜安僵在原地。那条围巾是深蓝色的，针脚细密整齐——是他上周送给许明澈的生日礼物，因为对方总抱怨冬天脖子冷。


    "诶，林煜安！"许明澈眼睛一亮，伸手想拉住他，却被林煜安不着痕迹地避开。"中午一起吃饭？苏媛说学校对面新开了家——"


    "不了。"林煜安打断他，声音比平时更冷，"我找化学老师有点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林煜安开始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许明澈独处的机会。课间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就埋头做题，午餐时间总说要去辅导室，放学铃声一响就消失在人流中。


    周五的体育课上，林煜安独自在器材室整理排球。冬日的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门突然被推开，许明澈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头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你到底怎么了？"他直接堵住林煜安的退路，手臂撑在储物柜上形成狭小的包围圈。柑橘混着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林煜安不得不偏过头。


    "没怎么。"林煜安试图从旁边溜走，却被一把拽住手腕。许明澈的手心滚烫，热度透过皮肤直达心脏。


    "是因为苏媛？"许明澈突然问，眼睛亮得惊人，"你该不会是..."


    "你们很配。"林煜安生硬地说，感觉每个字都像碎玻璃一样刮过喉咙，"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许明澈的表情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拳。他松开手，后退半步："她是我表妹啊，爸妈离婚后她跟了舅妈姓。"他从包里抽出张照片——七八岁的小许明澈和小苏媛站在游乐园里，背后是横幅。


    林煜安盯着照片，耳朵烧了起来。他想道歉，却听见器材室的门又被推开。苏媛探头进来，看见两人对峙的场面后挑了挑眉。


    "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她晃了晃手机，"舅妈问你今晚回不回去吃饭。"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所以这就是你那个..."


    "闭嘴！"许明澈红着脸去捂她的嘴，苏媛灵活地躲开，朝林煜安眨眨眼："他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连草稿本上都写满了——"


    许明澈一个箭步冲出去追打她，却在门口突然转身。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色轮廓。"周末来我家复习吧，"他轻声说，"暖气坏了，我们可以...互相取暖。"


    门关上的瞬间，林煜安蹲下身，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里。器材室重归寂静，只有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轻柔地覆盖了所有来时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