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和家里闹矛盾了，一来就给自己灌酒，跟疯了一样，我都怕他是来寻死的。”


    肖亦骁耸肩，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嬉皮笑脸道：


    “柠柠，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你说你也算孟宴臣半个内人了，就别叫我肖总了，不如叫亦骁哥吧？”


    “亦骁哥哥。”虞柠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


    肖亦骁听这一声哥哥，灵魂都仿佛被微电流席卷过，浑身舒坦。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包厢门口。


    虞柠推开包厢门，就看到了随意坐在地上，背靠沙发的男人。


    一股酒气混着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身边三四个空酒瓶歪来倒去，手上还攥着一瓶刚开封的酒。


    衬衫皱成一团，领口半敞，平日里冷峻从容的面孔，此刻带着不堪的狼狈。


    虞柠心口紧了紧。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是因为许沁吗？


    是了，和家里有什么好吵架的，怎么想都只有许沁一个缘由。


    许沁......


    虞柠回想起和许沁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


    许沁那自以为是、粗鄙不堪的音容在眼前逐渐清晰。


    再看眼前烂醉如泥的男人。


    虞柠呼吸一滞，眉头越皱越深。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蹲下身，拿走他手中的酒瓶，轻轻唤他：


    “孟宴臣？”


    他像是从昏沉中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微微一顿，缓缓睁开眼。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虞柠柔声问道。


    他点了点头。


    肖亦骁瞠目结舌：


    “我问了半天他都不搭理我，你一说他就答应了，行啊你孟宴臣，重色轻友是被你玩明白了。”


    **


    两人合力将他扶上车。


    肖亦骁在前面开车，虞柠和孟宴臣坐在后座。


    孟宴臣半躺在后座，眉头紧蹙，冷汗渗出额角，呼吸微重。


    虞柠指尖拂过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声音轻如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半路，他胃里翻腾，脸色泛白，挣扎着要下车。


    肖亦骁急忙靠边，虞柠搀着他下车。


    孟宴臣跪在绿化带边干呕，背影狼狈。


    虞柠蹲在一旁，拿着纸巾，轻拍他的背。


    肖亦骁见状，走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水。


    孟宴臣扶着绿化带，一边吐一边还低声说：“对不起……给保洁阿姨添麻烦了……”


    虞柠看得心都揪在一起，眼眶泛酸。


    这个男人将教养都刻进了骨子里，事事优秀，可为何——


    “孟宴臣，为了区区一个许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她终于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声音里带着微颤：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你自己呢？你就打算这样把自己困在黑暗里一辈子吗？”


    “黑暗”两个字，像利刃一般，猛地刺进孟宴臣的脑海。


    孟宴臣忽然僵住，脸色苍白，眼神涣散，耳边仿佛再次响起许沁尖锐恶毒的声音：


    “你注定只能活在黑暗里，你活该永远得不到光明！”


    他眼眶泛红，下一秒，泪水默然滑落。


    “孟宴臣！”


    虞柠吓了一跳，急切地唤他，着急地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脑中剧烈刺痛，他一把甩开她为他拭泪的手。


    酒精与情绪交织，模糊了意识，脑中的疼痛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虞柠。


    他看清了她，却又好像认不出她。


    酒精驱使着他喃喃出声，语气冰冷得像冰霜结成的剑锋——


    “闭嘴，我的生活轮不到你来管。”


    肖亦骁刚好提着水回来，听到这句差点把水瓶捏爆。


    虞柠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迷茫，但很快回神，深吸一口气，将情绪按下。


    她和肖亦骁将孟宴臣重新扶上车。


    她看了一眼手机。


    23：56


    “还没过十二点。”


    她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风：


    “孟宴臣，生日快乐。”


    她关上车门，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肖亦骁：


    “亦骁哥哥，这是给孟总的生日礼物，麻烦你转交给他。你送他回去吧，我就不跟着了，我得赶回法国，那边的工作还没结束。”


    说完便拿起行李转身离开，背影沉静。


    像是离开一场从未属于她的梦境。


    肖亦骁看着后座烂醉如泥的孟宴臣，心里默默叹气。


    ——————————


    这一晚。


    孟宴臣在醉梦中看见了自己。


    那个小时候藏在阁楼的自己。


    小时候每天要学的东西很多，学习压力很大。


    自从许沁来到了孟家后，她每天都觉得压抑，每天都哭，抱怨家里太束缚，每天都要哭闹一番。


    他作为她依赖的哥哥，就要负责哄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猛然发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有时只能一个人躲在阁楼里放松片刻，黑暗的阁楼里，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一束细细的光，从窗缝中悄然洒落。


    那道光，温暖而明亮，仿佛刺破了层层黑雾，照进他压抑已久的世界。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朝那束光伸出手，想要靠近，想要抓住。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光的时候——


    梦境猛然破碎。


    孟宴臣倏地睁开眼，呼吸急促，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宿醉后的头痛狠狠袭来，他眉头紧蹙，缓缓坐起身。


    四下望去，熟悉的环境，是自己在公司附近的那套房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却像被浓雾遮挡一般，记忆断断续续。


    起身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浴袍，孟宴臣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客厅。


    沙发上，肖亦骁正盘腿坐着，手中拿着游戏手柄，操作着屏幕上的角色，一副悠哉模样。


    见他出来，肖亦骁挑了挑眉，随手将旁边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抛给他。


    “接着。”


    孟宴臣接住，微微蹙眉：“这是什么？”


    “你女朋友给你的生日礼物啊。”


    肖亦骁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孟宴臣手指一滞，低声问道：“虞柠？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的礼物怎么会在你手里？”


    肖亦骁‘啪’地暂停了游戏，把手柄丢到茶几上，双臂交叠，靠着沙发靠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他。


    “你真不记得了？”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孟宴臣心头一紧，直觉不妙。


    “你女朋友，千里迢迢从法国飞回来给你过生日。”


    肖亦骁语气拉得又慢又重：


    “……你在我那喝得烂醉，吐得天昏地暗，都是她亲自照顾你。”


    孟宴臣喉咙发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肖亦骁欣赏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坏笑着补刀：“结果你一把推开人家，对她说——”


    肖亦骁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孟宴臣的语气：


    “闭嘴，我的生活轮不到你来管。”


    话落，室内死寂一片。


    孟宴臣如遭雷击，脸色一瞬间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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