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么？！大人是怕我承受不住那暴涨的修为！”


    柳羲和嘶吼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执拗。


    她眼底翻涌的黑气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沸腾。手中长剑攻势更添三分狠戾，直指洛昭周身要害。


    洛昭眸光一沉，手中弟子剑挽出朵朵剑花，火红的灵力附着其上，精准地格挡开每一次致命的攻击。


    剑锋交击，火星四溅，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虎口发麻。


    这柄普通的弟子剑，在承受化神镜修士遗留的余威和灵蛊加持的力量下，已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隐现细密裂痕。


    “那堆砌成窟的灵蛊巢穴，便是你口中那位大人的杰作。”


    洛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在剑鸣声中刺入柳羲和的耳膜，“柳羲和，你骗大师姐时那样自然，不如让我猜猜，你是知情不报还是不知者无罪？”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神赐机缘，将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你当初誓不收我入门的傲骨去哪了？”


    是了。


    百年之前，洛昭作为新入门弟子中的翘楚理应被收做柳羲和的弟子，但当柳羲和知晓她是妖时，弃剑都不肯收她。


    太疏宗百年晋升十位内门弟子，除却宗主座下外，各被归分到堂主门下。


    其余人早早就有心仪的去处，洛昭当时唯一的选择只有夕雾峰。


    可当时场景满堂唏嘘，无一人为她出头。


    若非太疏宗主在场，破例将她收做弟子，洛昭如今便是宗内最大的笑话。


    “闭嘴！”


    柳羲和面容扭曲，被戳中痛处，攻击越发狂暴，“你懂大人的宏图伟业？你懂这力量带来的无上快感？！”


    “只要能变强，只要能站在剑道巅峰，这点代价算什么？！你们这些得天独厚的妖孽，怎会懂我辈凡修的艰难！”


    洛昭的天赋宗门上下皆有见证，但她是妖，妖修渡劫九死无生。


    柳羲和痛恨她一身天赋独独是妖，宗内其他堂主怜惜的目光也从未从她身上挪开。


    洛昭不懂，凡人为何对变强有如此执念。


    飞升得道这种事是需要仙缘的，无仙缘之人，耗尽一生都无法突破瓶颈。


    “宏图伟业？用活人饲蛊，制造不人不鬼的怪物，这就是你口中的伟业？”洛昭身形急旋，险险避开一道贴着颈侧掠过的冰寒剑气。


    颈窝红痣灼痛加剧，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柳羲和体内那团被阵法强行灌注的、狂暴混乱的灵蛊力量正在疯狂撕扯其生机。


    “只要能变强！只要能……杀了你！”柳羲和的意识早已被灵蛊取代，而眼前这个洛昭摸不清楚。


    像是因为灵蛊诞生的新的意识，又像是那位‘大人’捏造出的傀儡。


    柳羲和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


    长剑在她手中爆发出刺目的紫芒，一股远超玄灵大圆满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洛昭瞳孔骤缩。


    那阵法竟在瞬间强行拔高了柳羲和的修为，让她短暂触摸到了化神境的门槛。


    代价。


    则是柳羲和本就枯槁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


    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细细密密的缠绕在她的脖颈上，像是一只硕大的灵蛊。


    ！！！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洛昭突然想起城郊的那只中级灵蛊。


    它有自己的意识，也有自己的力量。


    但不同的是，眼前这只有柳羲和这个载体，杀伤力是原本的数万倍。


    还有她被拉入幻境时的那只灵蛊，似乎是在通过某种方式进化。


    没有时间留给洛昭思索了。


    柳羲和手中乍起锋芒，随着掺杂化神境威压的一剑悍然劈落，洛昭手中的弟子剑再也支撑不住，应声碎裂。


    剑身碎片坠落，在她脸颊、手臂划出数道血痕。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狠狠撞在墙壁上，喉间一甜，鲜血便抑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死！”


    柳羲和眼中只有疯狂的杀意。


    第二剑紧随而至，剑势如山崩海啸，封锁了洛昭所有退路。


    避无可避！


    随着长剑刺进胸膛，洛昭眼底红光暴盛。


    颈窝处，有一股源自七情剑意的磅礴恨意，混合着方才吸纳的夕雾峰亡魂怨气，如同决堤洪流，轰然爆发。


    她没有闪避，反而迎着那毁天灭地的剑光，不退反进。


    化神境。


    洛昭的修为顷刻间暴涨化神境！


    一股比柳羲和更甚的威压从她体内倾泻而出。


    同一时间，她双手飞速结印。


    残存的弟子剑碎片被她的灵力牵引，瞬间融化、重组。


    在洛昭身前凝成一柄猩红的血剑！


    “轰隆——！！！”


    巨响几乎掀翻了整个屋子。


    两股暴虐的灵力波动，将阵法寸寸撕碎，屋顶瓦砾簌簌而落，血剑发出刺耳的悲鸣，


    洛昭脸色煞白如纸，五脏六腑仿佛移位，鲜血再次从口鼻涌出。


    她赌对了。


    红痣触发的条件，她在与林知溪交手后便有心钻研。


    方才险境，便是她有四成把握：她在被别人的剑杀伤时红痣中的力量能够短暂触发。


    事实证明，冒险是对的。


    七情剑意源源不断地注入剑中，那赤红的火焰竟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反向侵蚀柳羲和的身体！


    “呃啊——！”


    柳羲和喉间嘶哑，她感觉自己的剑意仿佛撞上了一片燃烧的怒海，那火焰不仅焚烧她的力量，更在灼烧她体内躁动的灵蛊！


    黑气从她七窍中疯狂溢出，又被赤红灵火点燃、净化。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


    “破！”


    洛昭一声轻斥，双手猛然前推。


    燃烧的血剑轰然炸裂。


    数枚剑身碎片无视了柳羲和的灵压，用最锋利的尖端将她订在原处。


    她身形一软，长剑便掉落在地。


    洛昭松了口气，才囫囵起身，身上的红衣早被血浸湿。


    她捂着颈窝，那里正剧烈的跳动。


    灵蛊的进化被她短暂遏制，但柳羲和……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驯服灵蛊？”柳羲和眼中的黑气剧烈翻腾，带着极致的惊恐和怨毒。


    她体内的灵蛊被剑气灼烧，毫无章法的在她经络里乱撞。


    试图汲取她最后的生机。


    若洛昭此刻不将灵蛊彻底斩灭，柳羲和必将命丧当场。


    到时候，她领去无尽峰的则是被灵蛊取代自我意识的死人，可能结果并不影响，但这个人是因灵蛊才误入歧途。


    柳羲和害死了很多人，也利用了很多人。


    她罪无可恕。


    死不足惜。


    可柳羲和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剑修，太疏宗万里挑一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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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否该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殿下，她不值得你同情。”


    破弈剑灵不适时的钻了出来，“将她带去无尽峰解决您的困境，至于她是死是活与您有什么干系？”


    是。


    她原本就该这么做。


    但此刻她似乎被自己剑中的情意困住了，开始变得优柔寡断。


    最该无情之人竟也有被自己情意困住的时候。


    洛昭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没失忆的自己。


    那是害她碎灭道心的罪魁祸首。


    红衣微动。


    她拾起柳羲和的剑，月光随着她的步子倾落而下，灵力翻涌，她染血的手腕轻抬。


    剑光迎合着悬月翩然而至。


    柔和的雾色融进洛昭眼底。


    洗月剑落，柳羲和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眼中的黑气如同潮水褪去，露出底下那双因痛苦而布满血丝、却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眸。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洛昭，那红衣少女脸色苍白如雪，但眼神却锐利如寒星，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洛昭说：“你若认罪付诸，则死太疏宗规之下，若不认……呵，就当我买个教训，择日定取你项上人头。”


    “你……”柳羲和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充满威严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尖锥，顺着柳羲和体内即将被焚尽的灵蛊联系，猛地刺入洛昭的识海！


    “如我所料，洛昭，你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菩萨心……可惜了，等待你的结局，注定是死无全尸。”那意念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强横无比。


    洛昭闷哼一声，识海剧震，眼前开始发黑。


    下一刻，她颈窝中涌出一股强悍的威压，将那入侵的意念狠狠撞了回去。


    同一时间，夕雾峰深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是陌无寒冰冷的声音：“跑得倒快，可惜，腿留下了。”


    脚步声传来，陌无寒拎着一条血淋淋的断腿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的白衣溅满了血点，剑尖还在滴血。


    看到屋内的景象和摇摇欲坠、口鼻溢血的洛昭，他眉头紧锁，快步上前。


    “你……”他刚想询问。


    洛昭眸光一拧，死死拽住柳羲和的衣领：“吸你修为的人是谁？”


    她喘着气，抹去唇边鲜血。


    柳羲和浑浑噩噩的抬头，她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下意思告诉了洛昭：“是仙盟派来围剿你的化神境修士，但他失败了，被我的灵力反噬，染上了灵蛊。”


    黑发从她肩头耷下，她看着无尽峰的方向，暗自呢喃：“……算算时间，快发作了。”


    林知溪！


    话落，洛昭甩手而起，她眉间紧锁眼神锐利的看向黑夜：“仙盟…”


    她根本不清楚太疏的其他人是否知晓灵蛊现世的消息，但一个被灵蛊影响的化神境修士，能在太疏惹出的祸事她很清楚。


    洛昭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刺痛，她顾不上柳羲和的死活，也来不及处理伤势，转身就朝外冲。


    陌无寒看了一眼柳羲和不算清明的眼神，又看看洛昭决绝而略显踉跄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最后，他毫不犹豫地丢掉那条断腿，赤霄剑嗡鸣剑，紧随在洛昭身后。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山中疾驰。


    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带着凛冽的杀意直抵无尽峰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