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面对越鲁的反问，越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脑子里有两条线：


    不能对蒙坐视不管。


    不能把这破虚拟世界当真。


    两条线混乱交错，让她明知这世界是虚拟的，可又无法完全抽离，她做出选择后的每一件事，都像一团荆棘裹挟着她，让她不断面对下一选择，导致她有时候甚至忽略了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如果能探寻出打破规则后的最坏后果，是不是可以摆脱这种越陷越深的困局呢。


    就好比，如果这世界只是单纯地死一个少一个，之后不会有更多的连锁反应产生，那她就没必要费尽心思步步小心，直接杀到林焰觉得她成疯成魔主动过来阻止她为止，那她就可以逃出系统了。


    越夏一边想，目光一边沿着越鲁宽大的帽檐慢慢游移，最后看向了车前岿然不动的人墙。


    “你带这么多人来，不怕被发现吗？”她问。


    越鲁侧头指了指，“这批是升级版的，看上去和普通的士兵没区别。”


    越夏一脸意外，“噢？是吗？你们是怎么到这儿的？从角铁屋一路到这，别说是在地面上移动，就是走地下密道，都会被卡住吧？”


    越鲁却听起来不怎么高兴，“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


    越夏伸手，直接抻掉了越鲁的帽子，越鲁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退了一步。


    “躲什么，过来呀！”越夏摆手招呼越鲁，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姐姐话还没说完呢！”


    “直接说就行了！你手离我远点！”越鲁说着，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


    “弟弟，你一直这么防备我，叫我怎么把戒指交给你呢？”越夏露出受伤的表情。


    “这戒指你现在交给我也没用啊！我拿了才危险吧！谁知道你会不会反咬我一口，说你戒指被我偷走了！”


    越鲁越说越激动，越夏看他发脾气的样子像个高中生，笑得更开心了，“哈哈哈，你这家伙还真是心思缜密啊！你这么厉害，明天肯定有办法自己去议会厅，让莫国的大臣们把戒指交接给你了！那就明天见喽！”


    “什么？等等！慢……”


    越夏没等越鲁把话说完，直接按下倒车按钮，踩满油门向隧道高速退行。


    “拦住她的车！”


    越鲁指令发出的瞬间，原本紧密的人墙就地瓦解崩散，一个个闪着颜料管眼睛的“士兵”骤然启动，如同被高压□□喷射出的致命弹丸，以惊人的速度从车子的四面八方扑围上来。


    车内探测仪的警报声早已不是间断有序的蜂鸣，而是融汇成了一条尖锐、持续长音，疯狂刺激着人的耳膜和神经。


    越夏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突然，她猛地向左急打，轮胎在粗糙的路面上发出凌厉惨叫，冒起刺鼻的青烟。


    车身不断剧烈甩动，越夏试图将扒在车侧的士兵甩飞，但这些“悍不畏死”的士兵就像跗骨之蛆，被甩掉之马上就会带着折断扭曲的四肢飞扑上来。


    挡风玻璃被魁梧身影遮蔽，传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天杀的甩不掉！”越夏眼中杀气骤现，她瞬间放弃了突围的念头，将油门猛踩到底，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车头调转，车子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直奔越鲁而去！


    越鲁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他下意识躲避后退，身体却因恐惧而僵硬，眼看车子挟着死亡的气息加速碾来，他终于破音嘶吼：“保护我！挡住它！”


    仿佛是收到了最高级的优先指令，扒在车上的士兵们眨眼间放弃了车辆，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闪速撤回集结，在越鲁身前组成了一道厚重的人形护盾。


    “就是现在！”


    越夏等的就是这一刻的混乱！就在士兵转换阵型的瞬间，她猛地急转方向盘，车子如挣脱锁链的困兽，怒吼着从露出的狭窄缝隙中冲出，留下空气被撕裂的残影。


    然而，刚刚冲出不到百米，更多的士兵已从车子的侧翼和后方如潮水般再次涌上，又听“砰”的一声巨响，右后轮胎突然爆裂，高速行驶的车子霎时像一匹脱缰发狂的野马，彻底失去了控制！


    巨大的惯性像玩弄掌中玩具一般，让车子在空中旋转、翻滚，连同牢牢扒在车身上的士兵一起，撞碎了路边的护栏。


    冲破护栏的车子像一颗坠落的流星，在半空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轰然砸向了脚下的墨色大海，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吞没了车子破碎不堪的残骸，也吞没了车上纠缠不休的躯体。


    越鲁踉跄着冲到断裂的护栏边，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他探出身体向下张望，海面上还残存着旋涡平息后的零散泡沫，一圈圈油污在月色的照耀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脸上夹杂着惊魂未定和不可置信，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嘴边挤出一句：“死……死了？”


    就在越鲁全神贯注地盯向海面时，越夏已经拖着湿漉漉的身体，顺着山脚下的崖壁悄无声息地爬回了路面之下！


    在车子失控坠崖的最后一刻，她果断解开了安全带，用尽全力气踹开车门，在车身翻滚的刹那一跃而出，顺势发射出去的软钢索牢牢缠上了桥底的加固梁，她借着钢索荡向离近岸边的海域，险死还生。


    她躲在路面下方和山体交界处的灌木丛，湿透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她冷得发抖。连哈了几口气让手指不再僵硬之后，她打开手腕上的通讯器和录音键，努力屏住呼吸、默默地等。


    刚才在拉拽越鲁的帽子时，她已经把□□贴在了他的帽兜内侧。


    果然，一个带着明显焦急和不满的嘶哑声音从通讯器里清晰地传出，“怎么样？解决了吗？和她谈好了没有？”


    越鲁声音里带着未消的惊悸和讨好：“她自己开车不小心，连人带车掉进海里了！她应该是……活不了了。”


    “废物！”通讯器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怒，“立刻给我下去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然我们怎么向大人交代！戒指必须找到！否则……”后面威胁的话语被一阵电流杂音模糊，但语气中的狠厉却毋庸置疑。


    越鲁唯唯诺诺地应着：“是，是！我马上去找！”


    灌木丛里，越夏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死里逃生，而是因为那个透过通讯器传来的、独一无二的嘶哑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这个声音，她绝不会认错！


    冰冷决绝的杀意，彻底取代了海水刺骨的寒意，在她眼底无声蔓延、铺满。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那个声音一定会来。


    最后几个工具人士兵沿着钢制结构的大桥墩迅速向下爬去，扭动四肢的样子像极了在墙上阴暗爬蹿的没有尾巴的壁虎。


    路面上只剩越鲁扶着断裂的护栏向下望着，越夏趁机悄然翻上，从他背后快速靠近，在他扭头发现她的瞬间，一个劈掌将他打昏了过去。


    她把他拽到角落，抽出他的皮带，把像犯人一样他反.绑了，但外表看起来，他还是穿着宽大斗篷的样子。


    不出所料，一刻钟的功夫，那个来自菲芒星的高级货——闪行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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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行舰当然能发现角落里的她和越鲁，所以舰门一开，那个嘶哑声音的主人——越鲁的母亲，直奔他们所在的角落而来。


    这个强壮剽悍的莫国女人步伐有沉稳有力，跟在她身后的那位父亲的部下，甚至有点追不上她。


    “站在那儿吧！再往前一步，你儿子就没命了。”


    越夏从后面拎着越鲁的斗篷，斗篷的领口正好勒着越鲁的喉咙，她加力向上一提，越鲁被勒得紧咳嗽了几声，他顿时清醒了。


    “越夏大人！别激动，是越鲁这孩子不懂事，自作主张带人过来找你的！”


    越鲁的母亲是个强壮剽悍的莫国女人，此刻却故意掐着一半儿粗哑的嗓子说些安抚人的话，越夏一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刚刚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个人和尸，说的不就是我嘛？你们没拿到戒指，怎么还怪到越鲁这孩子一个人的头上！”


    越夏大声质问，为的就是让越鲁听个清楚。


    “不不不，我们原意是想和您商量越铎大人权利交接的事情！没想给您造成这么大的麻烦！”父亲的部下从越鲁母亲的身后一步迈出，做着慌张而蹩脚的解释。


    “噢是吗？”越夏指了指断裂的护栏和大桥之下，立着眼睛反问，“你们管这叫麻烦？那看来权利交接这事儿，没得商量了。”


    部下听了，态度更加卑微，“所以才说越鲁这孩子又蠢又该死！居然差点把他的大国主姐姐害死！这件事必须严厉惩罚他！不过越夏大人，说到底，现在的形势之下，我们还是应该团结一致才对！我们誓死愿意做您在莫国的后盾！拥护您做的一切决定！”


    “哈哈哈哈，我可好久都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你也听到了吧越鲁！”越夏松了斗篷，弯下腰，轻轻揪了揪越鲁的耳朵。


    越鲁的目光阴暗而逼仄，他带着怨气死死盯着对面的两个“同伙”，什么都没说。


    越夏表现得愈发狂妄，“那就证明给我看啊！对背叛者严厉的惩罚，还有效忠者誓死的决心！现在，你们三个里面，只能活一个！想好了你们就自己动手！”


    “大国主夫人，你三思而行！这样做对您没有任何好处！”越鲁的母亲开始沉不住气了。


    越夏则更加盛气凌人，“可对我也没坏处不是吗？刚刚你们可是差点把我害死！我对你们的信任值可是负到无穷尽啊！”


    旧部首领和越鲁的母亲互相使了个眼色，越夏当然看得清，这两个人的头都不动声色地偏向了他们身后的闪行舰，看起来像是在等着什么。


    闪行舰里坐着的，应该就是他们的新主。


    可就在那两人看到闪行舰的瞬间，闪行舰凭空消失了——高级货的高级功能：“瞬息移动”。


    “真可惜啊！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自己没把握，亏我明天还想带剩下的那个人去议会厅呢！”


    越夏突然的发声，吓得愣在原地的两个人一惊，她又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山顶。


    所有人都顺着越夏所指的方向远望，只见山顶上方的天空，出现了一片排列有序、快速移动的小红点，小红点闪烁着不断向他们靠近，渐渐显出了快行舰队的轮廓。


    她知道，是一定会有人来“救”她的——无论是星国还是莫国，大国主夫人在回岛的半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整个夏果节还办个什么劲儿呢？


    她手腕上的通讯器，也是可以无限制条件直接联系到林焰的，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要触碰那个按钮，可今天她转念一想，干嘛不用！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