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多好多星星啊！”越夏仰头看着快行舰队感慨。


    她话音刚落，隧道另一端就隐约传来了莫国反恐装甲车的鸣笛声。


    “注定是个不眠夜啊！”越夏再次感叹。


    路面上的那三个人，越鲁母亲愕然失措、旧部首领脸色煞白、越鲁依旧沉默。


    “越鲁，我还以为你能有点长进，没想到啊，你……”


    越夏正低头说着，突然听到“噗”的一声，越鲁胸前的斗篷随即不自然地忽闪了一下，他身子一颤，猛地抬眼看向她，而后又把震惊的目光，慢慢移向了对面。


    对面举枪射击的，竟然是越鲁的母亲！


    越夏这才发现，他母亲的眼睛已经变了颜色！她下意识拽起越鲁要躲，却发现根本拽不动，越鲁像是压了全身的力量跪在地上，他呆呆望着他的母亲，笑得悲凄又讨好。


    直到父亲的部下把枪口指向了他母亲，越鲁才骤然起身冲了过去，然而他只跑出去两三步，就被对面两个人同时射出去的子弹击中，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在越鲁被打成筛子之前，越夏当即开枪，第一发子弹直接打进了那个部下的心脏，他当场毙命，第二发子弹，擦着越鲁母亲拿枪的那条手臂飞过，只是她没想到，手臂上流出的鲜血顺着枪管滴落而下，枪还牢牢被握在他母亲的手上。


    “啊啊啊！越夏！你干什么……”越鲁已经奄奄一息，却在看见他母亲中弹时，冲着越夏叫喊。


    可这位母亲却被强制指令所控制，又举枪对准了她的儿子，而且这次，枪口对准的是他儿子的脑袋。


    “砰！”


    枪声毫无悬念地响起，却在越鲁的耳边打了个空响，越夏在他母亲扣动扳机的瞬间，扑过去将她母亲推了个趔趄。下一秒，十几个从装甲车上冲下来的魁梧士兵就把这个不断挣扎的“前”国防大臣的夫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后面的桑格一路小跑奔到了越夏的身边，他人还没到，急切的询问声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大国主夫人……你怎么样！神啊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越夏的疼痛的确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她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哪里受了伤，但眼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她指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越鲁和他的母亲安排道：“立刻把越鲁带走抢救！他母亲必须看押好，不能……”


    “夏大人！夫人她……她好像不太对劲！”


    越夏听见士兵的呼唤马上跑过去查看情况，只见越鲁母亲的整个面部都呈现出蓝紫色，但按着她的士兵却不断说她的身体越来越烫了。


    “现在就把她押倒车上！小心不要被她伤到！”


    越夏叮嘱完士兵，看了看手上的通讯器，心里想着林焰应该马上就能到这里了，越鲁母亲身体的反应一定和她体内被植入的改造能源有关，她要让林焰亲眼看到。


    可事情就像是被算计好的一样，就在士兵们把越鲁的母亲押送到车门口，准备让她上车的时候，她突然发疯似的撞向身边的士兵，从被撞出的缝隙中冲出，不顾一切地跳过护栏、跳入了大海。


    “不！不要！”


    越夏也几乎失去了理智，刚刚那一幕就像一把巨锤砸烂了她心里那道隐藏的脆弱防线，她伸手向下抓够着，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脚底也轻飘飘的，后面的人叫着什么她都听不见，也再没有力气回头看一眼了。


    悬浮战机在一片呼天抢地中飞驰而过，稳稳“接”住了自由落体的越夏。


    越夏却从闭上眼睛开始，做了进入这个虚拟世界以来的，第一个梦。


    她梦到了现实世界里她父亲的这些孩子们。


    老实讲，她都不知道她父亲到底都多少个孩子。


    孩子们拥有同一个父亲，却从不以兄弟姐妹相称，因为他们从不住在一起，孩子们的母亲之间私下也毫无联系。母亲们只在她们丈夫生日的当天，带着各自的孩子，在约定好的时间段去向他献上贺礼和祝福。


    只有那一天，这些女人和孩子们才有机会短暂打个照面。


    她从小记忆力超群，几乎是过目不忘，接触过的人她都会记得，但母亲却告诉她：父亲生日会上见到的这些女人和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装不认识。


    她知道她父亲是故意的——避免让他手里的这些工具们，互相产生哪怕一丁点的感情。


    梦里的这些小孩子们，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大家都瞪着颜料罐一样的蓝色大眼睛，像风车扇叶一样围着她一圈又一圈地转，边转还边用手指着她大喊：


    “快救我呀！”“救救我啊！”“先救救我！”


    越夏想坐起来拨开人群，却怎么也动弹不了，更够不到他们，没办法，她只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但那些求救声越过她的手掌，穿透她的耳膜，直达她的大脑，让她头痛欲裂。


    她被逼到大喊了一声，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条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街道上，正被一波拥挤的人潮推着走，前后左右的肩膀又宽又高，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色的斗篷，红色的鞋子，鞋头又圆又小。


    啊，她和母亲走散了，她要去商量好的汇合地找她。


    她这样想着，慢慢脱离人群，走进了偏僻无人的小街道，仿佛冥冥之中她就是知道，她在哪，她要去什么地方。


    经过一条小路的转角时，她看见了一个小男孩，正张着大嘴哇哇哭，哭到鼻涕流到嘴巴里，他一边往下咽还要一边哭。


    她在一旁笑够了之后，把随身带的手帕折成面纱系在耳后，遮住了自己一半的脸，然后走过去拍拍小男孩的肩膀，问他要不要带他去找妈妈。


    没想到小男孩哭得更大声了，他先说要，紧接着就说不要，还说他妈妈见到他一定会骂他废物，然后打死他！


    她想了想，怕给自己惹麻烦，决定还是让这个小男孩自己留在原地，等他妈妈过来打死他。


    可一转身，却发现小男孩已经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袖，她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的好心，但还是带着他离开了街角。


    中间路过面包店，店员端出刚出炉的香软面包，她不自觉停下了，望着眼前的一篮子面包挪不动脚步。


    为了防止她的体型变化太大，她的饮食一直被严格控制，那些令人愉悦的甜食她几乎是碰不到的，可有些欲望，本身就带有反弹属性，越压制，就越强烈。


    “给我两个巧克力面包。”她身后的小男孩递上钱，把接过来的面包给了她一个，也没问她想不想，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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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犹豫了一下，没拒绝，面包吃到嘴里，却是她不习惯的甜，甜到她觉得嘴里发烫。小男孩吃了面包倒是没有再哭，而是抹抹嘴，说要去有喷泉的广场。


    于是两个人向着目的地出发，一路走一路吃，小男孩似乎总有掏不完的钱，她也摘下了面罩，一直说着谢谢。


    终于，他们看到了安静流水的喷泉，听见了一个女人正焦急地呼唤着一个名字，小男孩甚至没说声再见，径直奔向了那个女人。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个小男孩一手拉住女人的胳膊，一手指着喷泉这边的她说道：“就是那个女孩儿！是她把我拐走的！”


    女人朝她望过来的时候，她浅浅向她行了一个屈膝礼，转身就走了。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传来大声的责骂：“你这个废物！”紧接着，就是小男孩更惨烈的嚎叫和哭喊。


    再然后，她就忘了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一直游荡到四周空无一人，天色完全变暗，游荡到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突然，她听见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她：“越夏！夏儿！醒醒！不可以在这里睡着！会被杀掉的！”


    她这才想起，她原本是要去找自己的母亲，但错过了时间就再也不能找了！她后悔到蹲在地上大哭，那个声音也再次温柔而又清晰地入耳：“不要怕，夏儿，你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嘴里喃喃叫着“母亲”，却听见耳边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猛地起身想去追，却感觉眼前一片空白，揉揉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眼前是雪白的纱幔。


    安静、安全，是她的第一直觉，但很快她开始怀疑，是不是任务失败了，她成为了一个意识独存体，彻底留在了这个世界。


    “醒了？”


    枕边的这句问候直接给出了答案。所以好消息是，她没死。坏消息是，问话的人，是又迟了一步的林焰。


    越夏没说话，只眨着眼睛望向床幔，她渐渐回过神来，并不全是梦境，后半段她和小男孩的经历，是她和越鲁小的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一次偶遇。


    她又忽然想起那句话：“你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清醒时的蒙说过一次，梦里的母亲又说过一次，所以，这到底是系统的某个提醒，还是单纯的一个巧合罢了？


    没错，这个虚拟世界里，她的确不是一个人，可又没有一个人值得她相信！


    “看来还是没醒。”


    林焰在她眼前来回摆手，把她从飘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别晃了，我头晕。”越夏挥手阻拦林焰，却发现自己的小臂又被缠满了绷带，最重要的是，她看见左手的无名指上，出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玩意儿。


    手指僵在半空，越夏斜瞪着林焰，“这戒指怎么回事？”


    “右手一个莫国的，左手一个星国的，正好平衡。”林焰回答得理所当然。


    越夏终于把脸转向林焰，冷着脸问：“所以戒指上的追踪器修好了是吧？”


    “没。”林焰摆出一个假笑。


    越夏当场翻了个白眼。


    “并没有坏。”林焰这次是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