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未散时，苏念已收拾好青布包袱。五更天的露水凝在窗棂上，将师父写的介绍信洇出淡淡水痕。她伸手抚过信笺边缘，木系灵力流转间，水渍便如退潮般消隐无踪。


    "这次下山，先去寻你陈师兄。"师父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惊得苏念差点碰翻案上的罗盘。老人枯瘦的手指按住那枚青铜器物，"带着它，遇到灵脉紊乱处自会示警。"


    苏念低头系紧束腰的藤绳，青玉坠子从衣领滑出来晃了晃。这是她记事起就戴着的物件，此刻在晨光中泛着奇特的莹绿色。


    "师父，这次灵能波动..."


    "二十年前也出现过类似的征兆。"师父截住她的话头，将一截桃木枝塞进她包袱，"你父母失踪前，留下的最后讯息就是关于城西的灵界节点。"


    山风突然卷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苏念握紧罗盘，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这些年她翻遍宗门典籍，始终找不到关于父母下落的只言片语，唯有青玉坠在月圆之夜会隐隐发烫。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漫长。柏油马路蒸腾着暑气，苏念踩着师父给的帆布鞋，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铁板上。她望着远处玻璃幕墙折射的刺目光斑，忽然理解为何陈师兄总说"城市是最厉害的结界"。


    暮色四合时，苏念拐进一条老巷。墙皮剥落的建筑间挂着纵横交错的晾衣绳，某户人家的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唱着昆曲。青铜罗盘突然在她掌心剧烈震颤，指针直指巷尾那面布满裂痕的穿衣镜。


    镜面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苏念捏诀试探，木灵之力刚触及镜缘，整面镜子突然如水面般漾开波纹。一只苍白的手猛地穿透镜面，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凡人，松手！"


    清冽如碎冰的嗓音响起时，苏念看清了镜中人的模样。银发少年披着月色织就的衣袍，眉心一道菱形晶石正不断渗出幽蓝光点——这是灵核溃散的征兆。他眼尾缀着细碎晶屑，看人时带着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


    "镜族？"苏念脱口而出。师父给的《百灵图鉴》里记载过，镜族乃灵界贵族，可穿梭万千镜面。但眼前这位的状况显然不妙，那些逸散的光点每消失一分，他身形就透明一分。


    少年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镜面随之龟裂。苏念不及多想，并指抵住他眉心。青玉坠骤然发烫，她周身浮现出藤蔓状的光纹——这是木系灵修最精纯的本命灵力。


    "你..."少年瞳孔骤缩，那些光纹正顺着他的灵脉游走，所过之处溃散的灵核竟开始重组。巷子里无端起了风，晾晒的床单漫天飞舞，将月光割裂成碎片。


    当最后一丝灵力注入，苏念踉跄着扶住墙壁。少年却已恢复气力，反手扣住她咽喉按在镜面上。他指尖凝出冰棱，声音比方才更冷："谁派你来追踪本君？"


    "追踪？"苏念气笑了，青玉坠突然迸发强光。少年如遭雷击般松开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腕浮现的青色纹印——那分明是古老契约成立的标记。


    "镜契..."他抚着纹印喃喃自语，"你身上怎么会有镜族皇室的..."


    话音戛然而止。远处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汽车警报声。罗盘指针疯狂旋转，苏念嗅到风中夹杂的腥气——至少有三只以上的影妖正在逼近。


    "不想灵核再碎一次就跟我走。"她拽起还在发愣的镜族少年，桃木枝在虚空划出青色轨迹。身后传来镜面破碎的声响，某种粘稠的黑暗正从裂缝中渗出。


    七拐八绕甩掉追踪后，苏念在24小时便利店前停下。霓虹灯牌将少年银发染成暧昧的粉色，他正用看怪物的眼神瞪着自动门里旋转的热狗机。


    "你叫什么？"


    "...镜漓。"他警惕地后退半步，"你当真不知镜契意味着什么？"


    苏念咬着吸管啜饮盒装牛奶，突然将另一盒戳到他面前："喝了，补充灵力。"见对方僵立不动，她索性捏着对方下巴灌进去，"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镜漓少君。"


    牛奶顺着少年下巴滴落，他咳嗽的样子终于显出几分符合外表的稚气。苏念摸出师父给的字条，陈师兄的公寓就在两个街区外。她没注意到，镜漓望着她背影时，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陈墨开门时眼镜滑到了鼻尖。他目光在苏念和镜漓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两人手腕若隐若现的契约纹印上。


    "小师妹。"他推了推眼镜，"师父知道你把镜族少君当流浪猫捡回来吗？"


    公寓里飘着泡面香气，电脑屏幕显示着城市灵脉分布图。苏念讲述经过时，镜漓始终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影妖大规模现世，镜族内乱..."陈墨敲击键盘调出资料，"巧了，我最近查的几起学生昏迷事件，现场都检测到镜面能量残留。"


    苏念突然站起，罗盘正发出尖锐嗡鸣。镜漓几乎同时转身，银发无风自动："有人破了我的镜障。"


    下一秒，落地窗轰然炸裂。黑影如潮水涌入，最前面的影妖已具现出猩红双眼。陈墨甩出符咒的刹那，苏念看见领头影妖额间嵌着的菱形晶体——与镜漓眉心的一模一样。


    "叛军..."镜漓的声音透着刺骨寒意。他挥手筑起冰晶屏障，却因灵力不支单膝跪地。苏念的青藤及时缠住袭向他的影刃，两种灵力相触竟迸发出奇异霞光。


    混战中，苏念的束发绳断裂。当她散着头发将最后一只影妖钉在墙上时，听见陈墨倒吸凉气："小师妹，你的头发..."


    洗手间镜子里，苏念怔怔看着自己发梢泛起的银蓝色。这分明是...镜族灵力的颜色。镜漓的身影出现在镜中，他指尖轻触她映在镜里的长发，真实发丝竟也随之扬起。


    "现在明白了吧？"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认命的嘲弄，"镜契会让我们的灵力交融。而你——"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陈墨举着还在滴血的桃木剑，晃了晃手机："刚收到消息，第七高中明天有转学生名额。"他看向满屋狼藉，"显然有人不想我们继续调查。"


    次日清晨，苏念站在校门口拽了拽百褶裙。镜漓化作一面雕花小镜缀在她书包上，陈墨则伪装成监护人正与教导主任寒暄。当穿过爬满常春藤的拱门时，苏念突然按住心口——青玉坠烫得惊人。


    "旧校舍方向。"镜漓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响起，"有很重的镜灵怨气。"


    上课铃响彻校园时，苏念终于看见了那个被警戒线封锁的废弃建筑。斑驳墙面上，无数道裂痕组成诡异的图案，在阳光下像极了...破碎的镜面。


    1v1,双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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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