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的心，比楼下那片堆积如山的共享单车还要凄凉空旷。


    内部测试的圆满成功，像把匕首，狠狠扎进他那颗渴望赤字的心脏。


    但他林杰，永不言弃！


    垂死病中惊坐起，在他那被成功反复蹂躏的脑海中，一个绝妙的想法冒了出来。


    “内部员工？”


    林杰暗自磨牙。


    这帮人天天看着他这张脸，早就被“老板光环”晃得脑子失灵了！


    他说“翔是香的”，他们都能分析出十八种商业创新来。


    不行！


    绝对不行！


    必须找外援！


    要找最刁钻、最毒舌的真·玩家！（那群把人生乐趣建立在挑刺上的祖宗！）


    他们那刻薄的“毒舌”，那刻在骨子里的“不妥协”——正是他林杰唯一的救赎！


    他们定能品出那直击灵魂的……“屎味”！


    在王忠那令人绝望的高效率下，一批游戏圈内声名显赫的“嘴臭王者”被精准捕捉。


    “挑剔之王”！


    “毒舌圣手”！


    “非神作不玩星人”！


    各大游戏社区挂号的刺头们，纷纷收到一封散发着“霉运”气息的邮件——


    《崩坏：星穹垃圾车》封闭测试邀请函。


    林杰特意召唤王忠。


    他强撑起一张“从谏如流”的脸，语重心长。


    “王忠啊，务必传达我的……请求！”


    “让他们畅所欲言！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越犀利越好！越尖酸刻薄越好！”


    “我们米忽悠，虚心至极，接受一切批评！”


    他内心的战鼓却在呐喊：


    骂啊！


    往死里骂啊！


    骂到投资人连夜卷铺盖跑路！


    我的小金库就靠你了，我的嘴臭勇士们！


    公测启动。


    林杰坐立难安，如同一只被丢进热锅的蚂蚁，不，是那只期待被热锅烫死的蚂蚁。


    他死死盯着后台反馈区和匿名玩家论坛，手指神经质地狂点刷新。


    每一次系统提示音响起，都能让他心跳漏拍。


    “来了吗？是不是在喷画面垃圾？”


    “是不是吐槽操作反人类已经问候我全家了？”


    “是不是怒删游戏并在评论区扬言要给我寄刀片？！”


    他紧张地搓着手，面容却努力维持着“大佬洞察一切”的淡漠。


    几天后。


    厚厚一叠反馈报告，像海啸一样拍在王忠桌面上。


    王忠脸上的表情，犹如坐上失控的过山车。


    凝重错愕惊疑不定最终化作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抄起报告，化身一道旋风冲进了林杰的办公室。


    “林总！！！”王忠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天花板上的灰尘应声震落！


    “大喜！天大的喜讯啊！”


    “公测口碑……炸了！！！”


    他激动得面皮都在抖：“原地螺旋升天！！”


    林杰的心咯噔一下坠入冰窟。


    浓重的、名为“成功”的乌云瞬间压顶。


    他指尖微颤地接过报告，一行行往下看，眼睛瞪得像铜铃。


    玩家A：“这TM的美术风格绝了！真正的废土朋克，完爆那些千篇一律的妖艳贱货！老子爱惨了！”


    林杰眼角疯狂抽搐：神TM废土朋克？！老子明明只想搞“预算超支的粗制滥造”好吗！


    玩家B:“终于有个不把玩家当弱智的游戏了！这上手难度，摸索起来成就感爆棚！


    梦回黄金时代，厂商还知道要脸呢！”


    林杰脑子嗡嗡作响：上手难度？！那是老子设计的“引导没写清楚让人找不到北”！


    成就感？！愤怒卸载它难道不算一种成就吗？！


    玩家C:“开头以为是千年老屎，硬抠了几小时……卧槽是神作！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年度最大黑马！米忽悠牛逼！吹爆！”


    林杰眼前猛地一黑：神作？！黑马？！你们口味被火锅底料泡坏了吗？！


    玩家D:“独一无二！别具一格！此作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林总，YYDS！！！”


    “YYDS——”


    这四个字母，化为裹挟万年寒气的冰锥，狠狠捅进了林杰的心窝子！


    咔嚓！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被瞬间轰碎，渣都没剩下的声音。


    这群人没玩过游戏吗？！


    这世界疯了吗？！


    这玩意儿也能叫好玩？！你们管这玩意儿叫好玩？！


    内心万马奔腾，咆哮声震碎了天花板。


    但他那张如同刚从福尔马林捞起来的脸上，只能强挤出一丝僵硬到骨缝钻疼的微笑。


    “嗯……看来，我们的方向……”


    林杰每吐出一个字，都感觉胸口在抽血，“…是对的。”


    王忠满脸崇拜，目光灼灼，在看先知在世的明灯：


    “林总，还有更火爆的消息！”


    “几家顶级投资机构，已经嗅到味儿了！”


    “他们的人现在就在楼下会客室！！！”


    王忠激动得挥动手臂：


    “他们说见不到您……今天就赖着不走了！”


    林杰眼前猛地又是一黑！


    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丢在名利场中间的傻瓜。


    周围的人不仅没指责他的不体面，反而在疯狂鼓掌。


    高喊着：“艺术的本质！”，“潮流前沿！”，“时尚先锋！”


    他那亏钱的神圣大业……


    又又又要黄了!


    公测的“意外”好评如同燎原之火，短短时间已烧遍了投资圈。


    敏锐嗜血的资本巨鳄们，闻风而动，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


    游戏正式开服。


    林杰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前方那条铺满鲜花和雷鸣掌声的“成功之路”，让他内心……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死寂。


    还有哪个环节能把这艘冲向成功的破船撞沉？


    他那卑微而崇高的亏钱梦想……


    这条路，为何如此艰难？


    步步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