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楼下。


    温之听鬼鬼祟祟的从车里钻出来，不知道怎么的，他有点怕碰到叶迢。


    结果刚关上车门，回头就跟人打了个照面。


    叶迢正站在他身边停单车。


    自从昨晚买甜品骑了次单车，叶迢就觉得比挤地铁舒坦，今天特意早起一会，骑车来上班。


    老远他就看见这辆迈巴赫，骚包且高调。


    但这车停下半天也不见有人下车，大概十几分钟，叶迢车都停好了，才看里面人小偷似的从车出来，还左顾右盼的。


    温之听冷不丁撞见叶迢，吓得连退几步，叶迢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刚想打招呼，就听对方先开口了。


    温之听：“嗨。”


    ……


    嗨你大爷。


    温之听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好歹自己也是个情场老手，居然栽在开场白上了。


    这要是让程羽听见估计得笑一个月。


    叶迢也愣了一下，迟疑的回了声：“…嗨。”


    温之听硬撑着没话找话：“那个，上班啊？”


    “不然呢？”


    “啊…哈哈。”


    这下叶迢更莫名其妙了，都说这温氏二少爷是个纨绔子。


    他看着怎么不像，倒像个大傻子。


    叶迢刚抬腿要往公司走，大傻子又说话了：“你叫什么名？”


    叶迢：“叶迢。”


    温之听：“叶调？调戏的调？”


    ……


    这下温之听是真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破嘴。


    怎么还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叶迢心里一阵无语，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温之听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捂着胸口。


    怎么喘不上气了？！


    那样子好像叶迢不是朝他翻了个白眼，而是给他发射了个爱心。


    温之听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傻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叶迢一个白眼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办公室看起来都变得更美好了呢。


    但冷静下来，温之听又有点迷茫，以前他谈恋爱从来没费过什么心思，这张脸摆在那，就有大把的人往身上扑。


    主动追人的经验还真没有。


    万一叶迢不喜欢我这款怎么办？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碰到一个男的就是gay的概率…好像没那么大。


    这一上午温之听都在办公室里琢磨这件事儿——怎么才能打听到叶迢的性取向呢？


    总不能直接去问“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吧？


    李智明在外面门都要敲烂了，也不见里面人出声。


    实在没办法，他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小缝，看见里面的人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两只手杵着下巴坐在那发呆。


    李智明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温总？”


    喊到第三声，温之听才猛地回神：“啊？”


    “我能进来吗？”


    “嗯，进。”


    李智明捧着文件挪到桌前，温之听还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哪敢多问，赔着笑把文件递过去：“温总，这份得您签字。”


    “知道了。”温之听抓过笔，潦草画了几笔就把文件推回来。


    李智明低头一看，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本该签“温之听”的地方，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叶迢。


    叶迢。


    叶迢？！


    这是什么情况？


    温之听看李智明在那磨磨蹭蹭的不走，不耐烦的开口“还有事儿？”


    李智明抬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硬着头皮把文件重新递过去：“温总，您看这……得签您本名。”


    温之听接过文件看一眼，耳根唰地红了，怎么还把叶迢的名字写上去了？


    他飞速补上自己名字，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没开机的电脑屏幕，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假装没看见李智明眼里快溢出来的好奇。


    等李智明抱着文件回到工位，盯着被划掉的“叶迢”两个字发愣。


    这个叶迢他知道，去年才到公司的一个员工，平时独来独往的，除了交报告几乎不跟管理层打交道。可他和温总什么关系？


    实在憋不住好奇心，干脆把叶迢叫到办公室。


    等叶迢敲门进来，他看着眼前年轻人冷淡的眉眼，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才问道：“小叶啊，你来公司多久啦？”


    “一年半。”叶迢言简意赅，眼神里写满“有事快说”。


    李智明眼神躲闪，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叶迢看着李智明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跟被施了哑药似的？


    沉默半晌，李智明终于咬咬牙开口：“你和小温总……？”


    “嗯？”叶迢挑眉，眼里写满问号。


    李智明死死盯着他的表情，想从那冷淡的眉眼间找出点端倪。


    可叶迢压根没在演，实实在在是一头雾水。


    “咳，没事。”李智明瞬间怂了。


    万一这小子真和温之听有什么牵扯，自己冒冒失失得罪了人，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立刻换了副亲切的笑，端起领导架子：“最近工作还顺利吧？”


    “顺利。”


    “方案写的没有困难吧？”


    “没有。”


    “那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哈，不用客气。”


    “嗯。”


    “……”


    李智明又没话说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他只好尴尬地清清嗓子，强装镇定：“行了，没啥事了，你先去忙吧。


    叶迢没想太多，走出办公室。


    他掏出手机看眼时间，离午休还有半小时，干脆晃去食堂提前打饭。


    路过走廊时，远远听见茶水间传来细碎的八卦声，隐约飘来“温总”“叶迢”几个词。


    他脚步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指尖却无意识地蹭了蹭袖口。


    难不成那位少爷真把“调戏”两个字写脑门上了？


    到食堂的时候还不是饭点，叶迢一眼就看见陈奇奇坐在角落，便端着餐盘走过去。


    他们两人是同期进公司的，当时总凑一起加班，虽不算热络，但也算熟稔。


    看到他坐下，陈奇奇眼睛一亮，立刻推过去一瓶牛奶：“给你，多买了一瓶。”


    “谢谢。”叶迢接过喝了一口，两人安静地扒拉饭菜。


    往常吃饭的时候他话少，陈奇奇也不聒噪，可今天却频频抬头，吭吭哧哧的想说什么，又半天憋不出来一句。


    叶迢看他这样就难受，干脆直接问：“你怎么了？”


    “我……”陈奇奇舔了舔嘴唇，偷瞄他脸色，“你和小温总认识？”


    叶迢筷子顿了顿：怎么人人都问这个？


    “不认识，哪儿传的？”


    “听同事说，有人看见你早上坐他车来的。”陈奇奇声音越来越小。


    叶迢没说话，掏出手机划了几下，把屏幕转向对方。


    是今早扫码骑共享单车的记录。


    陈奇奇盯着记录看了两秒，顿时笑了：“也是，我就说嘛……”他扒拉两口饭，又压低声音说：“你别往心里去，公司的人就这点爱好，八卦比KPI热闹。”


    叶迢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食堂里交头接耳的人群。


    他心里清楚，职场就像个封闭的鱼缸，随便扔块小石子都能激起一圈圈涟漪，更何况是温之听这种自带话题的“热带鱼”。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大家都趴在桌上打盹。


    叶迢没什么睡意，干脆起身出门转转。


    在电梯间等电梯的时候，突然有人凑到身边，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过来，淡淡的柑橘香，不像早上在停车场时那样浓。


    叶迢平时闲着没事喜欢研究香水，一闻就猜个**不离十。


    这是宝格丽同名的味道。


    叶迢淡淡扫了温之听一眼，礼节性地点点头，没开口。


    温之听也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叶迢，两人心里都有点尴尬，就这么并肩站着，盯着跳动的电梯数字。


    温之听心想，一会电梯到了叶迢肯定要先请他进，他得体贴一点，让叶迢先，免得叶迢觉得他们之间差距太大。


    正琢磨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他刚挤出句“你先——”，就见叶迢眼皮都没抬，直接跨步走进电梯。


    温之听：“……………”


    温之听跟在他身后进去，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尴尬指数直线上升。


    温之听主动开口：“那个，早上我逗你的。”


    叶迢：“？”


    温之听：“就你名字，我逗你玩的。我知道，《鹧鸪天》，春悄悄，夜迢迢嘛。”


    这下叶迢是真惊呆了，回头看温之听的时候睫毛都颤了两下。


    这两句确实出自晏几道的《鹧鸪天》，从小到大无数人问过他名字由来，可解释完“迢迢”是“遥远”的意思，总被调侃“不如叫遥遥”，从没遇见过能接上下句的人。


    叶迢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那你还挺有文化。”


    这还是叶迢头一次跟他说这么多字，温之听自然的接话：“你这是去干嘛？”


    “出去透透气。”


    “我也是，一起呗。”


    “不要。”


    温之听：“……”


    叶迢看都没看他一眼，电梯门刚开就走了出去。


    公司里传得风言风语，叶迢哪还敢和温之听往一块凑？


    出了写字楼，他径直往旁边公园走，挑了张长椅坐下。


    公园里到处都是带孩子玩的家长，遛狗的人牵着毛孩子慢悠的晃着，还有几个老人在下象棋，棋子敲在石桌上“哒哒”响。


    叶迢往后一靠，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这儿没职场的弯弯绕绕，只有实实在在的生活热气，让他觉得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