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舱在暴风雪中剧烈颠簸，金属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燕柯的蓝纹在皮肤下灼烧，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血管里流窜。他死死攥住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还有三分钟。”周砚之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带着电流杂音。他单膝跪在舱门边，骨刃已经弹出，刃面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北极圈磁场紊乱，落地后跟紧我。”


    燕柯刚要回应，运输舱突然像被巨手抓住般急坠。警报灯炸开刺目的红光，舱内气压骤降。


    透过结霜的舷窗，他看见数道蓝绿色极光如锁链般缠绕住运输舱。


    那不是自然现象，是能量武器！


    “抓稳！”周砚之的骨刃猛地插入舱壁固定身体。下一秒，运输舱右侧被极光命中，金属外壳像纸片般撕裂。暴风雪裹挟着冰渣灌入，瞬间在舱内挂满霜花。


    燕柯的耳膜因气压变化剧烈疼痛。在失重坠落的瞬间，他看见周砚之解开安全锁，骨刃暴涨成翼状结构，朝他扑来。


    “呼吸！”周砚之的吼声被风雪撕碎。他单手环住燕柯的腰，另一只手的骨刃翼在狂风中展开到极限。两人如断线风筝般旋转下坠，蓝纹与骨刃在极光映照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


    冰原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燕柯突然发现那不是纯白的雪地，无数半透明的蓝色晶体如荆棘般刺出冰面，组成直径数公里的巨大阵列。阵列中央，隐约可见金属建筑的轮廓。


    “安全屋……”燕柯的声带被低温冻得嘶哑。话音未落，周砚之的骨刃翼突然调整角度，两人擦着晶体荆棘的尖端滑向阵列中心。尖锐的冰晶在燕柯脸颊留下血痕，血珠还未坠落就已冻结。


    燕柯和周砚之在暴风雪中跋涉了整整一天。


    冰原上的风像刀子，刮得人脸颊生疼。周砚之的骨刃在低温下微微发蓝，偶尔会因能量过载而迸出细小的电火花。燕柯的蓝纹在皮下缓慢流动，像某种活着的星图，指引着他们往更深处走。


    “再往前就是磁场紊乱区。”周砚之的声音被风撕碎，“如果吴念还活着，她应该会选那里。”


    就在这时，远处的冰层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震动。


    周砚之的骨刃瞬间展开，燕柯的瞳孔收缩，蓝纹在皮肤下骤然亮起。


    ───有人来了。


    下一秒，冰面炸裂。


    一道黑影从冰层下破出，机械义眼的红光在风雪中格外刺目。那人凌空翻身，稳稳落在他们面前，手里还拎着一把改装过的脉冲枪。


    “哟，两位大少爷还活着呢？”吴念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嘲讽，“我还以为你们早被顾沉舟的机械狗啃干净了。”


    燕柯愣了一瞬，随即嘴角微扬：“你倒是挺会挑地方躲。”


    吴念耸耸肩，机械义眼转了转：“磁场紊乱区能屏蔽追踪信号，顺便───”她拍了拍身后的冰层，“我发现了好东西。”


    周砚之的骨刃缓缓收回，但眼神仍带着警惕：“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吴念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色晶体，正是燕柯之前在排水管里用过的那种。


    “你耳后的晶体是共鸣器，只要频率对得上，我就能定位。”她晃了晃晶体，“顺便，我在冰层下面找到了主控室的备用入口。”


    燕柯和周砚之对视一眼。


    “所以，”周砚之淡淡道，“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吴念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不，我只是赌你们不会蠢到死在半路上。”


    风雪依旧肆虐，但冰原上却莫名多了几分温度。


    吴念转身，朝冰层下的黑暗指了指：“走吧，带你们去看看真正的‘北极星’。”


    燕柯迈步跟上，周砚之的骨刃在身后微微震颤，像是某种无声的应和。


    ───他们终于会合了。


    *


    安全屋的合金门在身后闭合时，吴念正用机械手指敲击着中央控制台。她那只完好的左眼在昏暗的蓝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像雪原上未灭的星。


    “军用级恒温系统，地下三层培育舱，还有这个───”她踢开地板上的暗格，露出整墙的神经链接设备，“你哥把北极观测站改造成了生物实验室。”


    燕柯的指尖抚过控制台边缘的刻痕，那里有个歪歪扭拙的“承”字。周砚之的骨刃垂在身侧，受损的翼状结构正在缓慢再生，发出细微的纤维重组声。


    “我们需要四十八小时。”周砚之突然说。他脱下破损的作战服，肩胛处的蓝纹像活物般蠕动，正在修复撕裂的肌理。


    吴念从培育舱挖出两管凝胶扔给他们：“七十二小时。顾沉舟的机械军团需要时间穿越磁暴区。”她顿了顿，“顺便，你们谁去解决热水系统？我受够了用液氮消毒。”


    安全屋在某种默契中运转起来。燕柯修好热水管道时，发现周砚之正用骨刃切削冰块。


    那些棱角分明的冰晶在他手中变成透明的小兽，排在观测窗沿上，被极光染成不同的颜色。


    “小时候的玩具。”周砚之头也不抬，“SC系列的基础训练。”


    燕柯拿起一只冰狼，掌心温度让兽耳微微融化。他突然想起培养舱里漂浮的蓝色液体，想起燕承隔着玻璃画给他的小狗。


    夜间。


    吴念拆解着缴获的军方通讯器，机械义眼投射出的全息地图铺满整面墙。燕柯的蓝纹在黑暗中有规律地明灭，像呼吸，又像某种加密信号。


    “顾沉舟的机械义体是二十年前的型号。”吴念突然说，“早在他成为将军之前。”


    周砚之擦拭骨刃的动作顿住。观测站的旧式暖气发出轻响，像是谁在轻笑。


    第二天破晓时，燕柯在培育舱深处找到了加密日志。燕承的影像从全息仪中浮起，年轻的面容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小柯，如果你看到这个......”影像中的手指穿过虚影，“记住，蓝血不是诅咒……”


    燕柯紧紧盯着，眼睛眨也不眨。


    哥哥这句话说过好几遍了。


    我懂。


    ……


    吴念吹了个口哨：“所以我们是外星混血？”


    周砚之转过头看向吴念。


    “外地人”吗？


    周砚之：（O_o）？？？


    吴念的机械手指敲击着全息键盘，投影上的数据流像蛇一样扭曲。她叼着一根能量棒，含糊不清地说：


    “顾沉舟的机械军团还有52小时杀到门口───你们俩是想体面点自己跳冰窟窿，还是等人家把你们拆成零件再扔进去？”


    周砚之靠在墙边，骨刃在阴影里泛着冷光。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可以先跳，我保证你的机械义眼会沉得比你的尸体快。”


    燕柯没理会他们的斗嘴，他的目光落在观测窗外的极光上。蓝纹在他的锁骨下微微发亮，像是某种无声的共鸣。


    “磁场紊乱区还能撑多久？”


    吴念“咔嚓”一声咬碎能量棒，调出一张全息地图，北极圈的磁场像破碎的蛛网。


    “72小时，前提是某人───”她踢了踢燕柯的靴子。


    “别突然基因崩溃炸了整座观测站。”


    周砚之的骨刃“铮”地弹出半寸，蓝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你的数据库里是不是藏了东西？”


    吴念咧嘴一笑，机械义眼闪过一道红光：


    “是啊，藏了你小时候被电击训练的视频，要看吗，01-7？”


    燕柯突然按住太阳穴，蓝纹骤然暴亮。全息屏幕上的数据疯狂重组，最终炸开成一幅北极星图腾。


    “等等……”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回响，“主控室的地图在变化。”


    周砚之一把拽开吴念，骨刃横挡在前：


    “他的记忆防火墙在解锁！”


    吴念的机械手指飞速操作，数据流在她虹膜上闪烁：


    “见鬼，燕承把他弟的脑子当保险箱了？这种加密方式───”


    观测站的合金墙壁上，陈年的血渍诡异地流动起来，重组为星图。


    周砚之的嗓音冷得像冰：


    “不是血。”


    “是融化的实验体。”


    突然间极光暴涨，冰层深处传来心跳般的震动。


    吴念的机械义眼自动切换到损伤分析模式，她吹开额前的碎发：


    “提醒一下，某人的基因密钥再不解锁───”


    全息投影突然炸裂，北极星的图腾在空气中燃烧。燕柯的蓝纹顺着脊椎攀爬，最终在后颈凝结成一块与顾沉舟如出一辙的蓝色晶体。


    “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冰川下三千米，有颗正在苏醒的星核。”


    周砚之的骨刃猛地插入控制台，整座观测站的电力系统发出濒死般的嗡鸣，照明灯管接连爆裂。


    在明灭的蓝光里，吴念看见两个男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融合。她慢悠悠地抬起脉冲枪，枪口的蓝光映亮她尖尖的虎牙：


    “容我问个浪漫的问题───”


    我们三个加起来，够顾沉舟拆几分钟？”


    周砚之的骨刃在控制台上划出幽蓝火花，整座观测站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熄屏，只剩燕柯后颈的晶体在黑暗中脉动，像颗微型心脏。


    “真浪漫。”吴念的机械义眼切换成热成像模式，枪口依旧稳稳指着两人，“所以我们现在是───”


    冰层突然传来蛛网般的裂响。燕柯的蓝纹骤然暴亮，那些流动的光纹在空中交织成三维星图，每一处节点都对应着冰层下的蓝色晶体阵列。


    周砚之猛地拽住燕柯后领：“别碰那些光纹！”但已经晚了。燕柯的指尖擦过投影，整座观测站突然响起机械女声：


    【基因密钥验证通过，北极星协议启动】


    吴念的脉冲枪突然过载冒烟："见鬼！"她甩开发烫的武器，机械手指飞速拆解腕甲，"这破站子在抽取我们的生物能量！"


    地板开始透明化。透过逐渐消失的合金层，三人看见冰层深处浮现出巨大的蓝色晶簇，其核心处蜷缩着人形阴影。


    “原来如此。”她突然笑出声，“顾沉舟要的根本不是星核───”机械义眼炸出电火花，“他要的是你身体里那颗原始晶体，燕柯。”


    冰层彻底崩裂的瞬间，周砚之的骨刃暴涨成羽翼形态裹住三人。他们在下坠中看见：尸体”睁开眼睛，蓝晶构成的血管在他皮肤下清晰可见。


    吴念在失重状态下给脉冲枪更换能量匣：“先说好，如果接下来要打外星人───”她踹开扑来的蓝色晶簇，“得加钱。”


    燕柯的蓝纹正与晶簇产生共鸣，记忆碎片如暴雪般涌入：八岁生日那天，燕承给他看的不是蛋糕，是悬浮在培养舱里的星核胚胎。


    周砚之的骨刃突然刺入燕柯肩膀，荧蓝血液喷溅在晶簇上：“集中精神！”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急切，“它在同化你的意识！”


    冰渊最深处，原始星核终于显露真容。那不是晶体，而是颗由蓝色光纹构成的、正在跳动的心脏。每搏动一次，就有新的SC编号在冰壁上浮现又消失。


    吴念的机械义眼疯狂闪烁：“克隆军团？”


    “不。”燕柯的蓝纹突然平静下来，“是备份文件。”


    周砚之的骨刃垂落冰面。在绝对寂静中，星核心脏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儿形态的蓝色晶体生命体。


    它睁开了没有瞳孔的眼睛。


    【想要终结轮回吗】童声直接在视网膜上形成文字，【把钥匙插进锁孔吧】


    吴念突然把燕柯推向星核“去啊，小少爷。”她笑得像个亡命之徒，“让我们看看你家疯子的实验到底多有趣。”


    周砚之的骨刃同时抵住燕柯后心和吴念咽喉：“你早知道会这样。”


    机械义眼映出两人变形的倒影：“谁知道呢？”她歪头躲开刃尖，“也许我才是燕承留下的最后保险。”


    冰渊开始坍塌。在亿万蓝色晶簇的共鸣中，燕柯把手伸向了星核里的婴儿。


    触碰瞬间，整个北极圈的极光都凝固成了一把巨大的、对准顾沉舟基地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