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帅哥来口车尾气
作品:《兔二仙》 六月初,空气闷着热。世界像是巨大的蒸炉,煮得人意识模糊。
连中医药大学的下课铃声都拖长声气变了调,显得过分沉郁。
姜平生只身去校外拿快递,没撑伞,光灼在身上,每寸皮肤都在发烫。他胡乱地戳手机,企图多接收些零碎信息,好分散被光烤得有些发焦的注意力。
如果我是蛋糕我现在应该已经发酵出臭袜子的味道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刚发芽,姜平生摁熄了屏,把手机揣进兜里,加快步伐。
好在快递店里的人不多,他用店里的小刀拆了包装,确认拿到的这本《伤寒杂病论》完好无损,塞进包里,蹲在店旁的巷子口阴凉处,给嗷嗷待哺的室友发消息。
你的饿了父室友接单上线咯。
然后猛吸了一口车尾气。
尾气灌入鼻腔,针刺般难受,异味横冲直撞地拓展疆土,直冲天灵盖,诱发喉口的恶心,姜平生锁住眉,抬头望向甩了个尾巴停靠在巷子口另一边的摩托车和车主。
车主的腿斜搭下来撑着地,顺着他姿势稍稍歪斜的摩托车看起来挺酷,红黑色系,车身的红衬得他黑短裤下露出来的皮肤白得过分惹眼,腿部肌肉坚实而有力,线条很漂亮,偏偏上身穿个……白色老头背心。
姜平生缓缓吐气。一种旁观凤凰落地变山鸡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摘下头盔,车主似乎注意到了姜平生火热的视线,目标明确地回过头来,正好赶上姜平生起身。
两人差不多高,姜平生站直后视线齐平,对视,谁都没移开眼。
这一瞬间有些漫长,如果放进电影里应该会是很唯美的场景。
夏季开头的时候,陌生的两个少年隔着热浪遥遥相望,跨越了漫漫时间长河,终于找到命中注定的彼此……
然而姜平生满脑子只有几个字:哪来的中二脑残鬼火少年。
车主顶一头日系短刺,额头裸露,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爽,看得出理发师技术不错,只可惜染了个火龙果色。火龙果色下是一张格外张扬的脸,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有凌厉的五官平添几分扎人的锐利。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仿佛两颗红宝石镶嵌其中,宝石里囚了簇火光,勾人视线。
姜平生估计他是戴了美瞳,日常戴这个色实在是有些惊人的二,不过很漂亮。
……想什么呢!正值饭点不吃饭在这罚站,真是饿了。
他鄙视了一下自己。
眼见着姜平生杵在原地一声不吭,直愣愣盯着这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越来越黑,火龙果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缓缓启唇打断这让人莫名的沉默:“有事?”
姜平生挑眉,火龙果戴上墨镜后,锋利的下颌线尤为突出,像能抄起酒瓶干翻一架敌人飞机的黑手党少爷。挺带劲。
大脑运转完全不受思维控制啊小姜同学,他哑然,想起来吃得不明不白的一口车尾气,随机扬声:“跟我道歉。”
出乎意外的,火龙果居然丝毫没带犹豫,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接上一句“对不起”,然后长腿一迈,下车,原地蹦了一下,往店里去了。
姜平生哑言:说好的黑手党?说好的干架呢?
刚凝起来一股气,却防不胜防,被火龙果用名为“真诚”的东西重伤,气被硬生生憋散,他在原地怔了一会,才默默走上回寝的路。
每一步都像是有火在烧。
……烧得好像是良心。
一定是今天气温太高的原因。
鲤鱼摩托车旗舰店门口。
路远阳回得有些晚,店里已经没人在。他锁了车,进店,从员工通道上了二楼,开灯,点亮一个还算温馨的小房间。
进浴室冲凉,他眯着眼,打量镜子里鲜艳的火龙果色,很是满意,心情颇好,他“啪嗒”两声把所有灯摁熄,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团进被子里。
凌晨1:10,手机照亮一个惨白的人脸。
路远阳先给微信联系人里备注“野哥”的人发了个数字1,没管对面回不回复,不甚熟练地点开手机相册。
相册没分类,总共也没几张图片,他点开最近第一张,是拍得模糊的姜平生的背影。
他想起来姜平生戴着黑框眼镜蹲在地上的样子,看起来很乖,但他好像不高兴,为什么?
他不明白。
“跟我……道歉……”他喃喃出声,若有所思,盯着那张背影图发了会呆,表情空白,漂亮的红眸在手机光的映照下闪着澄澈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静下来,眼睛没闭上,但已经像是睡着了。
直到野哥的消息弹出来,他才如梦初醒般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野哥:这周六的摩托车车展,去不去?
路远阳下意识点头,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这样做野哥看不到,于是摁住语音输入,发过去两字:“要去。”
野哥:行,你周六别出去乱窜,到点了我来接你。
路远阳:1
他伸了个懒腰,摸黑把手机电充上,闭上眼睛,重新缩回被子里,呼吸很快均匀下来。
姜平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指骨清晰,青筋暴起,抓皱斜搭在身上的被子,瞪大了眼睛。
梦里他被一堆火龙果小怪扣住,反押着手送到火龙果大王面前,旁侧站的一只火龙果精怪殷勤上前,踢弯他的膝盖,逼他跪下去。
他愤怒地挣扎,居然没挣脱,恍恍惚惚的时候还在想:火龙果这东西难道不应该一抓就爆汁烂皮吗?
这太不合理!
让他抬起头来。没听到声音,像是关掉声音只读电影里的字幕一般,一句话这样安静地出现在脑海里。
几乎在话语出现的瞬间,姜平生就被另一只精怪抓住头发,被迫仰头,看向王座上的大王。
火龙果大王……真的是火龙果,而且不合常理的大,估摸有一辆大巴车竖起来那么高。视线上移,姜平生心头幽幽生起一阵凉,只见大王的果顶尖尖上长着白色的日系短刺,短刺下面是火龙果的大脸。
呃,摩托车车主的大脸。
摩托车车。
他恍惚醒了一道,想着叠词词真恶心,翻了个身,把脸蹭进枕头里,没过一会儿就又接着睡着,不受控制地跌入其他梦境。
眼前的世界是无垠的白,他抱着膝盖安静地缩在角落,看风吹起白色的窗帘,隐约透出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这里是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牵着站起来,走到病床边,无视心底对此的抗拒,他抬眼。
看到消瘦的火龙果惨白地浮在病床上。宛如一片纸,孱弱到近乎毫无生机的地步。
心脏猛地一抽。
“生生哥,你没睡好吗?”室友郝不凡挤过来,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
姜平生吐水,胡乱抹了一把脸:“就是睡太好了。”
非常好,虽然眼下青黑像蹭了一圈铅笔灰,又用口水糊过,但镜子里那张脸依旧帅得没边。
……好恶心。姜平生有些郁闷,什么人会在见过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之后,做梦梦了人家一晚上?
真该找个大师看看了。
郝不凡像是明白了什么,挤眉弄眼地笑,故意用肩膀去顶姜平生:“生~生~哥~奴家昨夜梦里的服务还满意嘛?”
“mad死给!”一旁的李兆兴先被恶心了个呛,忍无可忍,“来人,把他拖下去斩首示众!”
“前面那句是叫我呢?”姜平生斜着眼睛看往包里塞书的李兆兴,戴上眼镜,“还是骂他呢?”
“你俩一起骂了,就当我随份子。”李兆兴一巴掌抽到郝不凡肩膀上,催促,“赶紧的,要迟到了。”
郝不凡不满,抗议:“第一我不是给第二凭什么只打我不打生生哥第三我是楚y……”
姜平生也随了一巴掌,打断了他接下来无厘头且源源不绝的废话。
课表第一节是方剂学。
他们是中医学大三学生,为了拓展对方剂学的理解,姜平生按照老师推荐买了《伤寒杂病论》打算抽空看,这才有了昨天快递站门口的奇遇。
偏偏只有那一个快递站点在校外。早知道就备注,让店家不要用那个快递寄,白吸一口车尾气还做堆怪梦。
姜平生捏了捏眉心,疲惫感让他有些许泄气。
“小王子什么时候回来啊?”搁下书后,郝不凡掐李兆兴大腿,小声问。
“不是说是下个月打决赛吗?这是你问的第18次了,恭喜成年小耗子。”李兆兴推了推眼镜,叹一口气,搓搓被掐的地方。
郝不凡若有所思,突然兴奋起来:“哎,他这周六是不是也有一场?我们去给他应援吧?找他要三张票的。”
“你只是想去玩吧。”姜平生无奈道。
“拜托,那可是我们家老四诶!我们几个不去给他撑腰谁去?万一他打比赛紧张失误打得不好,被他们战队粉丝摁着打怎么办?拉架还是要拉的吧?”郝不凡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寝室老四王净远修炼某游甚久,技术高超,本人是闷声干大事的类型,曾经偷偷去过了某战队的青训,但家里不同意他休学打电竞,所以他只在成年后签合同当了某游电竞战队的外援,偶尔会在有比赛时被召回。
“小王子最近请假越来越频繁了,我感觉他离离开我们不远了。”郝不凡有些惆怅,盯着书上的组方原理,想流下两行宽面条眼泪。
李兆兴把笔按得哒哒响:“志不在此吧,其实他走那条路也挺好的。”
“学中医的去打电竞。”姜平生没忍住一乐,“等他退役回来,给人家把脉会不会忍不住按技能连招啊?”
“太坏了!”郝不凡想了想那个场面,一边给王净远打抱不平一边呲个大牙乐,掏出手机敲字要门票去了。
“能要到三张我们就一起去啊,谁都不许跑,没有那么多票就去买,总之我们三个都必须要去!”发完消息,郝不凡斩钉截铁地补充。
“我没意见。”李兆兴顺手勾下书上重点,提醒,“但你要再说话就一个人一排坐,我不想被老师盯上。”
无视了郝不凡投射过来的委屈眼神,姜平生表示赞同:“认真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