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遵纪守法好公民
作品:《兔二仙》 “哔!”
车喇叭声在身后骤响,响得郝不凡虎躯一震,他回过头,骂骂咧咧,收着力猛拍车前盖:“喇什么叭!给你拖出去枪毙啊大哥!”
姜平生探个头出去:“来!不给我拷走跟你姓。”
“生哥。”郝不凡旁边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男生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停车这边,今天人很多,兴哥去占车位了。”
是王净远。
“人工占位啊。”姜平生回了个笑。
两人上车,姜平生顺着王净远的指引,把车开进车库,成功找到了蹲在空车位里面的李兆兴,他正背对着入口,不知从哪捡了个小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
有点像《喜羊羊与灰太狼》里“画个圈圈诅咒你”的潇洒哥。
后座的郝不凡立马挺身,往前一探伸出手“啪”地“哔”了声车喇叭,把李兆兴吓得立正。
立正的小伙原地深呼吸安抚自己,攥紧树枝,怀着打算抗争到底的心情,他慢动作回头,入眼瞬间辨认出熟悉的宝马三系,猛然放松下来。
“你干毛蹲那啊?也不怕别人没注意到直接把车停进去闯你。”郝不凡不解地把头探出车窗,瞪眼睛看他。
“这样占位置太没素质了!我就没干过这种事!”李兆兴看着像是快要哭出来,“我一直在祈祷不要有别的人来,没素质就算了,主要是容易挨打,万一人家车上四个壮汉,我一个人打不过怎么办?”
“笨啊!你摇人儿啊!”郝不凡怒其不争,对着他指指点点。
李兆兴把他的头按回车窗里,哀其不聪明:“我把你摇过来你打得过谁!你还没我高呢!”
停好车,四人正式会师,往外面走。
还真是车满为患,姜平生想,刚刚一路过来就没见过别的空车位,甚至有车硬塞到过道将就着停靠。
他顺手搭住郝不凡肩膀,把重量压过去,压出一张呲牙咧嘴的脸,才转头去问王净远:“这些人全是来看比赛的?这么多吗?”
王净远摇头:“其他馆不知道,但隔壁馆好像有车展?”
作为当地国博展馆,这里有很多大面积展厅,电竞中心只作为一个独栋建筑坐落于其中。
过往人群穿梭如织,只一眼,姜平生就抓住了络绎不绝行人里一抹鲜艳的火龙果色,但那抹色飞速穿梭在人潮里,很快被淹没。
他稍微愣了下神。
陌生人两天见两面的概率太小,何况学校距离国博展馆有半小时左右的车程。
应该不会是他吧。姜平生想。
就是他。姜平生心情复杂。
二十分钟前比赛顺利结束,姜平生先行一步去洗手间,上完厕所出来在场馆内部东绕西绕,终于找到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门,一推开,室外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天已经黑下来,眼前的室外场景分外陌生,他走出门外抬头一看,门上的标志醒目:非工作人员止步。
原来是绕进工作人员出入的小门了。姜平生叹气。
他拿出手机,正要联系熟悉地形的王净远,几步路外的地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响。
姜平生挑眉,抬眸望过去。
地上砸了一个男人,他手臂弯曲虚抱下身体,似乎是想要蜷起来,却很快止住动作,警惕地抬头望向笼罩住自己的阴影源头。
——来自于在他身前站定的另一人,那人穿着深绿色的连帽背心,小臂肌肉紧实有力。
怪不得这么响。
从姜平生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被兜帽完整地遮住,但看身形是个男性,挺高,下身穿着黑色工装短裤和黑白色系运动鞋,露出来的一节小腿线条流畅,很漂亮。
好像有点眼熟。
姜平生眯了眯眼睛,看到兜帽男弓身,抓起男人的衣领,这瞬间他似乎有听到衣服绷紧快要被撕烂的声音,来不及细听,兜帽男就一拳砸上男人腹部,砸出一声急促而压抑的喘音。
男人动了动,有心想挣脱兜帽男的手,但没什么力气,冲着兜帽男干呕了两声。
兜帽男再次把他摔到地上,踢了两脚后踩上男人的手,声音有些冷:“这只手打算偷东西?”
姜平生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只手要被开花了。他没打算过去,但好心提醒:“朋友,偷东西这种情况我建议报警,再打下去你就该赔钱了。”
兜帽男一怔,扭头过来看他。
姜平生措不及防撞进那双红色眼眸,也跟着一愣。
啊,火龙果车车主大王。
还真是他。
“朋友?”他开口,声音不自然地透出几分沙哑,表情稍带迷茫,但却自然而然地接上一句,“朋友,你好,我是路远阳。”
姜平生张了张嘴,哑然失笑。
路远阳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困惑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却执拗地重复道:“不是交朋友?可以吗?我是路远阳。”
“你要在这种情况下跟我交朋友?”姜平生指他踩住的男人,示意他注意脚下。
路远阳意义不明地“啊”了一声,陷入思考,半晌后得出结论:“不要。”
他回过头,扬声:“跟我道歉。”
地上的男人应声爆发出一声哭嚎,声音含糊地不断重复“对不起”,夹杂几句“求求你放过我”之类的话,听起来格外惨烈。
一边的姜平生被吵得皱紧眉头,从路远阳的话里听出几分熟悉的味道,一琢磨,这人是在模仿昨天他说的话。
真是搞不清他的意思,一边打人一边说想做朋友,甚至还分了个心模仿他,不知意欲为何。
神经病!
今天晚上不会又要做怪梦了吧。姜平生无奈地想,不再理会那俩人,自顾自地迈步离开,步调太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久久不曾收回的视线。
留在原地的路远阳失落异常,他已经很努力在表现自己的友好,但姜平生没搭理他,甚至没有亲口告诉他名字。
郁闷着脚下一使力,听到变了调的哭声后,他回过神来,蹲下,拧着眉看自己踩出来的红痕,声音放得很轻:“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报警是什么意思吗?”
男人以为他在跟他开玩笑,脸都绿了,捂住受伤的手,却因为害怕再一次被这个神经病捞起来打,只能断断续续地回答:“手……手机拿出来……打……打‘110’的号码……”
“谢谢。”路远阳摸裤兜,摸了个空,“你偷我手机了吗?”
“没有!”男人气势很弱地小声怒道,“我偷电瓶的,从来不跨行!”
“哦。借我手机。”
男人憋着没出声,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夹杂着牵到伤处的痛喘后,一部老年机递过来。
路远阳又皱眉毛了:“不会用。”
男人真的哭出来了:“大哥,我偷电瓶哪里惹你了,你把摩托车一甩就冲上来撵我,一顿揍就算了,现在这样玩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真的不会用。”路远阳认真地盯着他,接过老年机,“你又不是玩具,我干嘛要玩你?”
是个纯傻子。
男人放弃和他对话,抢过老年机,在电子女声“开机,拨号,幺幺零”几下播报声后,把手机塞回路远阳手里,不再发出声音,以示自己的倔强。
路远阳正要按下拨号键,老年机被一只手轻轻抽走。
他顺着手的动作看过去,喊:“野哥。”
来人一头稍长的黑卷发,披到锁骨的位置,部分头发半扎到脑后,留个揪,稍显凌乱。身形挺拔如松,简单的衬衫搭牛仔裤,光是站立就给人以压迫感。脸和路远阳一路子的不好惹,却比他多了几分江湖气,轮廓更成熟,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不像摧残,更像雕琢。
“仙儿。”郑驰野一手揉乱了路远阳的头发,说,“我没跟你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报警吗?”
路远阳垂眸认真思考了一会,点头:“说过。”
郑驰野用力抓一把他脑袋以收尾,蹲下身,从衬衫兜里摸出烟盒,取支烟连着老年机一起递过去,自己也叼上一支:“家里难?”
男人颤颤巍巍地接了烟,把老年机塞回自己口袋,摸索着半坐起来,没敢吭声。
打火机咔擦响一声,燃起来,火光映亮郑驰野的脸,转瞬的暖光柔和一刹他的轮廓。
他吐出一圈烟,拍男人的脸,语气重了几分:“家里难?”
“是,是……大哥……”男人如梦初醒,连声应道。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郑驰野打断:“我家弟弟打了你,是他不对,我们私了,这些钱归你,怎么样?”
郑驰野手肘顶着大腿前端,捏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送到男人眼前。
男人没敢接。
郑驰野有些不耐,抖落烟灰,压了眉毛望向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烟头摁到他身上:“不行?”
“行!行……谢谢大哥……”男人双手接过钱包,点头点成拨浪鼓,连数都没敢数,紧紧攥在手里,弱声问,“我……还有我事吗?”
郑驰野没再分给他眼神,起身往外走,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路远阳倒是盯了他一眼,跟在郑驰野身后离开。
“野哥,”路远阳踩着地上稀疏的落叶走,一步大一步小,声音低落,“为什么不能报警?”
郑驰野掐灭了烟,丢进大路旁的垃圾桶里,沉吟片刻,解释道:“你没有身份证,打了人,警察来了会连你一起抓走。”
“身份证是什么?我为什么没有?”路远阳不懂,“有人说偷东西要报警,不然我要赔钱,后半句对了,前半句是不是也对?”
“对,”郑驰野没含糊,“证明身份的东西,人在满十六之后就能办,你不是人。”
路远阳沉默了,野哥说得没错,但他有些不高兴。
姜平生不怕警察抓,他肯定有身份证,野哥知道这些事,野哥肯定也有身份证,只有他没有。
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默不作声地开始冒烟,没理会野哥“别在这里大小变”的阻止声,转眼间,背心和裤子都堆叠到地上,一只火龙果色的垂耳兔从里面钻出来。
郑驰野叹气,捡起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搭在手臂上,另只手托起垂耳兔。
“你想要身份证吗?”
垂耳兔跺了一下后脚。
“我们回去吧。”
垂耳兔团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