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六点半，临江一中的校门口已停满大巴车。


    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梧桐叶上凝着细小的露珠，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如碎钻。许昼拎着行李站在校门口，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许昼！这里！"


    周叙的声音穿透薄雾传来。许昼转头，看见那人站在大巴车旁，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鼻尖冻得微红，却笑得比朝阳还灿烂。他穿着件深蓝色冲锋衣，领口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整个人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在萧瑟的秋日里格外醒目。


    许昼的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拖着行李箱走过去。


    "我帮你！"周叙一把抢过他的行李，手指不经意擦过许昼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皱眉，"手怎么这么冷？"


    说着就要去握许昼的手，被对方迅速躲开。


    "……没事。"许昼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


    周叙也不恼，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


    （2）


    大巴车内弥漫着新皮革和消毒水的气味。


    许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把背包放好，身侧的座位就猛地一沉——周叙已经挤了进来，膝盖亲昵地抵着他的大腿。


    "你——"


    "没别的空位了～"周叙睁着眼睛说瞎话，指了指身后大片的空座位。


    程雨晴和苏遥故意选了两人前排的位置，刚坐下就听见苏遥压低声音："有的看了。"


    程雨晴从座椅缝隙偷瞄后排，嘴角疯狂上扬："你收敛点，小心被发现。"


    许昼假装没听见，从口袋里掏出蓝牙耳机戴上。周叙眼疾手快，突然从他右耳抽走一只，塞进自己耳朵里。


    "周叙！"许昼瞪他。


    周叙歪着头，睫毛在阳光下扑闪扑闪的："那么凶干嘛？"他晃了晃耳机，"我也想听～"


    许昼深吸一口气，点开播放列表。轻柔的钢琴曲流淌而出，周叙却皱起鼻子："怎么是纯音乐？换我的！"


    不等许昼反应，他已经抢过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许昼震惊地发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锁屏密码——调出一个名为"给许昼"的歌单。


    第一首歌前奏响起时，许昼愣住了。


    是那首他在素描本最后一页写下的歌。


    周叙得意地眨眨眼："惊喜吗？"


    许昼猛地别过脸看向窗外，却掩不住发烫的耳尖。程雨晴在前排疯狂掐苏遥的大腿，两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


    （3）


    大巴驶上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色由城市渐渐变为田野。


    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许昼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周叙偷偷用余光看他——那人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唇色很淡，像幅水墨画。


    歌单放到第七首时，许昼的头开始一点一点，最终轻轻靠在了周叙肩上。


    周叙瞬间僵成雕塑，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许昼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掏出手机，对着两人交叠的衣角偷偷拍了张照。


    前排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程雨晴转头比了个拍照的手势，笑得狡黠。


    周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口型。阳光在他指尖跳跃，像捉住了一缕偷跑的光。


    ---


    （4）


    中午十二点，大巴停靠在服务区。


    学生们鱼贯而下，伸着懒腰抱怨车程太长。周叙轻轻推醒许昼："到了，吃饭。"


    许昼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竟靠在周叙肩上睡了一路，立刻弹开，脖颈泛起一片绯红。


    "睡得好吗？"周叙笑眯眯地问，活动着发麻的肩膀。


    许昼没回答，低头整理根本不乱的衣领。


    学校统一发放盒饭时，周叙神秘兮兮地从背包里掏出两个保温盒："别吃那个，给你带了糖醋排骨。"


    掀开盖子，浓郁的甜香立刻飘散开来。排骨色泽红亮，上面撒着白芝麻，旁边还配了清炒时蔬。


    徐磊立刻凑过来："周叙，你不够意思啊！凭什么我们没有？"


    苏遥也起哄："就是就是！"


    周叙白了一眼："你们和许昼能一样吗？"但还是把另一个食盒推过去，"分你们点，不许抢他的。"


    程雨晴在一旁啧啧称奇，看着周叙把最大块的排骨夹到许昼碗里："你多吃点。"


    阳光穿过树梢，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昼低头咬了一口排骨，轻声道："……谢谢。"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叙笑出了一口白牙。


    ---


    （5）


    饭后休息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散步消食。


    许昼站在一棵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簌簌落下，有几片停在他的肩头。周叙悄悄靠近，突然伸手拂去那片叶子。


    "！"许昼吓了一跳，转身瞪他。


    周叙把银杏叶举到他眼前："许昼，你看——"


    阳光透过叶片，清晰的脉络像一幅金色的地图。周叙的眼睛在叶片的映照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晕，温柔得不可思议。


    "许个愿吧。"他突然说，"听说对着透光的银杏叶许愿特别灵。"


    许昼别过脸："幼稚。"


    "那我帮你许。"周叙闭上眼睛，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希望许昼……"


    "闭嘴！"许昼一把捂住他的嘴，掌心触到那人温热的唇瓣，像被烫到般立刻缩回。


    周叙大笑，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他把银杏叶塞进许昼口袋："留着，等愿望实现了再还我。"


    风突然大了，卷起满地金黄。许昼看着周叙在落叶中蹦跳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叶子。


    ---


    （6）


    重新上车后，周叙明显兴奋过度。


    "青峰山有温泉！晚上我们可以——"


    "分开泡。"许昼打断他。


    周叙委屈巴巴："为什么？"


    "校规。"


    "那我们可以偷偷——"


    "不行。"


    周叙瘪着嘴，突然眼睛一亮："那你生日我就能光明正大送你泳裤了！"


    许昼："……"


    前排的程雨晴实在憋不住，"噗嗤"笑出声。苏遥已经掐着自己大腿憋笑憋到发抖。


    周叙凑到许昼耳边，压低声音："许昼，你耳朵红了。"


    "热的。"


    "十一月你热？？"


    许昼索性闭上眼装睡，却感觉周叙轻轻给他披了件外套。熟悉的柑橘香包围上来，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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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傍晚五点，大巴终于抵达青峰山度假村。


    夕阳将云层染成橘红色，远山如黛，雾气缭绕。学生们欢呼着冲下车，周叙却落在最后，悄悄拉住许昼的衣袖。


    "给。"他塞过来一个小纸袋，"晕车药，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


    许昼愣住。他确实有些晕车，但一直强忍着没说。


    "……谢谢。"


    周叙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他的额头："都出汗了。"他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不舒服要告诉我。"


    许昼怔怔地看着他，夕阳在那人睫毛上跳跃，将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映得更加璀璨。


    像星星坠入凡间。


    "嗯。"许昼很轻地应了一声。


    周叙笑起来，虎牙尖尖的："走吧，大学霸～"


    他自然地接过许昼的行李，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重叠，长长地拖在身后。


    程雨晴和苏遥站在不远处，一个摇头叹息，一个疯狂拍照。


    "没救了。"程雨晴说。


    苏遥点头："彻底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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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许昼的日记：


    2023.11.20 晴


    到青峰山了，车程五小时。


    周叙给我带了糖醋排骨，耳机里放的是我喜欢的歌。


    ……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锁屏密码？


    更奇怪的是，我居然不觉得生气。


    笔尖顿了顿，又补上一行：


    那片银杏叶，我夹在了笔记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