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潮，潮汐的潮，妈妈喜欢大海，她说，潮汐就像大海的呼吸。


    我不置可否，这就是我的名字。


    那天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数着英语课本上的字母，一个一个，恍惚动了起来，排着队等着我拼好。


    我瞳孔有点地震，连忙闭了眼睛，


    “沈潮！你又睡觉！站起来听！”


    好吧，又睡着了。


    前排同学齐刷刷扭头看向我，这个场面，换做几个月前的我还有可能羞馁的低头，现在我已然习以为常。


    心情轻荡荡的飘着，眼神游离在前排靠窗的一个男生身上，清早的阳光为他镀了层金边，异常美丽。


    我出神的盯着，没发现他竟然回了头，对着我露出了那八颗标准的门牙，我猝然低头。


    笑屁，我就是不喜欢英语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笑话我！我拿笔戳着课本上乱溜达的字母，想叫他们听话点，我好头晕。


    就这样等到早自习下课，我飘飘然坐下，眼神又不自觉抬起，跟着那个男生走出教室，他手托着一个篮球，鹤立于人群之中，快乐的小精灵在他们头顶手足舞蹈。


    他叫许烨，成绩前列，我钦佩的对象。


    走吧，我也要去吃饭了。


    路上几人和我打招呼，我匆匆摆手点头回应。脑子里是许烨八颗大门牙的笑，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笑？


    估计是我又出丑了。


    耿耿于怀一上午，除了课间操，我没挪出教室一步，到放学，我正低头皱眉沉思今天带哪本书回去，肩膀上突然一沉，一本数学书伸到我眼前，“沈潮，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我心如擂鼓，抓着书包的手指不受控的颤抖。


    是许烨。


    如此熟悉的声音冒然的打断我的思绪，要不是他在后面堵着我，我差点就溜了！


    不知几秒，我道，“好”，心里却暗想就我这宛如过山车的成绩你问个蛋。


    “你抖什么，害怕我？”


    我不知道，许烨在背后皱起了眉，我只感到压着我肩头的手又松了点。


    好嘛，我真是难以想象，总成绩差之百分还来问我题！


    我没看题，匆匆撇开书溜出座位，“我不会，你别来问我”


    “啊？别啊，沈潮你再看看，你之前数学那么好”


    我眼神终于放到他脸上，低声呐呐道，“抱歉，我不会，


    “你怎么想起来问我”明明有那么多学霸。


    他那张大帅脸直面我，“你不用道歉，我就是想和你说话，你上课明明还抬头看我呢嘿！”


    得，我咂咂嘴，无话可讲了。


    放学路上，这许烨不知哪里和我顺路，走在一起，我推着自行车，他拎着校服，高我大半头一脸好奇，嘴里不停，“你家在哪啊”


    “你长得好白，一看就好欺负”


    “你头发长了要剪剪吗”


    “你玩游戏吗我带你”


    “你怎么一直都这样垮着脸啊，笑一笑吧”


    “我是不是话有点多”


    老天爷天可怜见！何止是多，我最初还能回应，到后来思绪跟不上只是听他讲，但是我摆头，“没有，不多。”


    多讲一些也行，只要他不烦。


    我心如止水，目若游神，阳光直直的打在我们身上，我感觉心情轻飘飘的。


    路口处分开，他潇洒的摆着手走了，我没有多看慢吞吞的推着车回了家。


    妈妈中午不回来，在工作的餐馆休息，我望着空空的家，考虑要不要吃饭。


    真的没有力气。


    我囫囵的洗了把脸，躺床上就睡着了，实在没注意，睡过了头。


    已经是下午两点半，我看着墙上的时钟，又看看妈妈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屋子，迟缓的决定去上课。


    校门口，一个人拿校服盖着头，那颀长的身形，一看就是许烨那厮。


    我没出声，离他还有五十米，他倒是先朝我喊，“诶！沈潮！”


    我硬着头皮朝他那走，他几步上前拦住我肩膀，“真是心有灵犀！”


    对啊，我都他妈睡到这点了，还能在校门口碰见！


    “你咋来这么晚！真少见。”


    “睡过了”


    许烨深以为然的点头，“我理解。”


    老师在讲课，我坐在最后一排望着窗外发呆，许烨估计中午没休息，坐我旁边的空位趴着补觉。


    下课，别的班有人找他打球，嘈杂中，我欲要代替拒绝，许烨却在睡梦中拍案而起，“走！”


    他扭身一按我肩膀就溜出教室了。


    我遥遥看他欢快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勾起，但总感觉和他隔着一层什么东西，推着我和他远离。


    是什么呢？我不清楚。


    我好像有点难过。


    许烨好像回来过一次，我不确定，很吵，应该是被朋友裹挟着风风火火的跑了。


    我不愿多看了。


    一直到下午晚自习放学，人走空，我都在静静的盯着窗外发呆。


    黑暗中，远处的夜景与近处的霓虹衔接，点点星光几乎要被遮去。


    许烨去哪玩了呢？


    “沈潮？”


    声音暮然而起，是班级里的李闽，苍白的脸在黑暗里仍旧十分突兀，我回头看向声音来源，目光所及，四周像开了暗角，我呼吸都停了两秒，我以为教室就我一个人了！


    他站在两米开外，踌躇着，声音比我还低，“我们一起走吧”


    我梗着嗓子，实在被吓到，“……行”


    要说这李闽，班级里存在感比我还低，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话，但我心里装着事也不太在意。


    一直到校门口外，他突然停下在书包摸索，我不知他在干什么，正要saygoodbye，目光却落在越来越近的小黑点上，不对劲，眼熟。


    “送你……”


    我低头，模糊中，是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我犹豫两秒，


    “……为什么送我这个？”


    “额，这个，送给你，你不是经常不吃午饭嘛，这个这几天吃都可以……”


    原来这样，凉风鼓起我的衣服，这时我才真有点惊讶，这么细致入微？


    当时我被莫名的情绪裹挟，总感觉人来人去如风，挂念需要深重的羁绊，但在此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都会回想起这天，一个平时不怎么交流，细致敏感的同学也会观察到我的不对劲，送了我一盒巧克力。


    我呐呐不知所措，他已经跑远。


    转头就是挑着眉的许烨，他手里提着东西，一股饭香，我顿感饥肠辘辘，心里一点别扭挥去一空，诶！他妈！


    “呦呦呦，沈潮你小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我伤心了～”


    真是胡说八道！我夹着巧克力扭头就走，他甚至没动，推着我肩膀我就一个打滑侧过了身，


    “给你喽，晚上放学也没见你动，肚子都叫成那样子你也不管管”


    好嘛这家伙，我真的没办法了。


    “谢谢”


    “笑纳了，叫声哥听听”


    我怔住，仗着天黑任由脖子热一片，瞪他一个白眼。


    “好好，不叫了，你记得吃啊”


    我实在不想应，另起话题， “你不是买车了，在哪儿”


    “另外让师傅添个后座，没货来不及了，你好奇呀？明天我骑过来载你哦”


    “谁好奇了！我才不坐！”


    “行行行那我走了”


    “再见！”


    慢吞吞回到家，妈妈已经回来了，她才三十八，却面色枯槁，头发焦灼般发黄，我感觉家里的空气都是迟滞的。


    她已经做好了饭，这个点，我的那一份应该在热着，我去端饭。


    她声音憔悴，叹息般讲话，“小潮，明天去替我上班，你这成绩我也不指望了，你外婆病了，我陪她去医院看看。”


    我动作越来越迟钝，但回答很快，“好”。


    妈妈去睡觉了，我给老师请了假，但理由是“陪妈妈看望生病的外婆”，高中这请假难的，我硬是快把外婆说断气才同意批假。


    而锅里的饭我象征性的尝了几口就收拾进了冰箱。


    洗漱完回了房间，我的房间也有一扇窗户，但入目就是参差的棚户区，黑暗嘈杂，零星的光，毫无美感可言。


    我把巧克力放进了床头柜，上了锁，又打开了许烨送的饭，是学校附近好评如潮的小餐馆里的招牌菜。


    依旧没胃口，但想想是许烨送的，我拿起筷子硬吃两口后就盯着饭发起了呆，好可惜，对不起。


    我把饭收拾好放进了冰箱，目光游离在阳台的晾衣绳。


    喉咙中滚动，心里那块黑点越来越大，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办法。


    我趴在厕所的马桶干呕，脖子上是深红的勒痕。


    我抬头一看镜子，一个与我一般无二的人正在对面，我面无表情，他举手扬刀，在自己脖子深深一划，鲜血喷涌，我惊恐的拿起梳妆台的东西就砸镜子，但鲜血越涌越多，直到把这一方空间填满，我手脚冰凉，在夜色里惊醒，久久不敢再睡下。


    清晨卧室门砰砰作响， “起床了！还睡！我走了，你别迟到啊！”


    我头晕目眩，强撑着起了床，眼睛有点浮肿，洗漱台前一看，琢磨琢磨戴上口罩应该还能看。


    只是脖子上这痕迹有点明显，我有经验，摸到妈妈的几个瓶瓶罐罐，指尖蘸了一点，浅浅抹了抹，又小心的放了回去。


    与学校横跨大半个县区，我在那里替妈妈上班。


    “今天是小潮啊，来来”


    和妈妈一起工作的阿姨们很热情，但我有点招架不住。


    我在一楼帮着后厨送菜，时不时帮忙点餐，还有摆放收拾桌椅，得，有点事全让我干了。


    中午我倚在一楼靠窗的位置休息，周围的隔板让我十分有安全感。


    当时我正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趴在自己收拾的桌子上发呆，目光一顿，和玻璃外走过的一群人中的一个对上了眼，我吓得腰板一直。


    怎么哪都有他！


    又是许烨那厮，他开始也不确定是我，看到我惊的坐直才确定，目光如炬，我们俩人口型一致了一声“卧槽”，真是奇了。


    一共大约三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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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