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lost了……这个live house到底在哪？”


    久世莉莉安站在电器街的十字路口，黑色蕾丝洋伞替她撑出了一小片阴凉地。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环顾四周，表情透露出茫然。


    七月份，东京气温逼近30℃，扑面而来的热气与伦敦的阴凉截然不同。


    而莉莉安，正穿着自己新购入的Moi meme moitie黑色洋装，裙摆下露出的肌肤被蕾丝长袜覆盖，高达八厘米的厚底长靴让她的身高勉强突破163cm，在这个天气下属于是“看一眼就热”的装扮。


    ……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热。Not hot。


    莉莉安在心里默念，试图达到心静自然凉的目的。


    值得庆幸的是，身为英日混血，她精致甜美的脸蛋不需要过多修饰，简单的口红和眼影就可以构成妆面，不需要担心粉底被汗水滑过留下斑驳痕迹。


    “……那个，请问。”


    在一旁偷偷观察她好一段时间的女生走过来，举起手机询问，眼睛里满是期待：“我可以跟你合影吗？你好可爱！是coser吗？”


    “No，I''am singer，而且这是我的ordinary dress……”


    女生面露困惑，莉莉安意识到自己又混用了语言。


    在英国生活了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莉莉安很难在短时间内能改过来。日语和英语在脑子里打架，说出口时就变成了奇怪的东西方混合物。


    “No worries……我的意思是，请随意，我很乐意和你拍照。”


    甜美的微笑完美掩盖住了莉莉安生硬的礼貌用语，女生得到合照后开心离开，留下莉莉安一个人继续苦着脸面对七扭八歪的地图。


    期间不乏有路人注意到这个打扮得像是橱窗里昂贵人偶的美少女，冲着莉莉安出众的外貌上前搭讪，但大多数都被语言问题逼退——他们听不懂莉莉安稀奇古怪的英式日语，莉莉安也听不懂他们漏洞百出的日式英语；坚持留下、别有用心的人也经不住少女警惕的眼神——不要随意跟陌生人离开，尤其是在不甚熟悉的地方，莉莉安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莉莉安垂头丧气之际，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单薄的身影。她抬起头，对上一双猫一样的暗金色瞳孔。


    “迷路了？”


    来人的声音很轻却又意外清晰，精致的五官让莉莉安联想到自己收藏的BJD，莫名多了几分亲切感。


    ——而且！及肩发！还这么漂亮！是女孩子！不是奇怪的宅男和大叔！


    虽然那声线似乎比正常女生略微低沉，但此刻被喜悦冲昏头脑的莉莉安完全忽略了这点异样。


    “Yes！啊、不是——不、是……”


    莉莉安自己都快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了，只好手忙脚乱地向好心“女生”展示自己手机里的地图。


    “Live house，显示在附近，but I can''t find it……”她顿住，意识到自己又把两种语言混在一句话里说出来了。


    可还没等她磕磕绊绊地用日语重新说一遍，“女生”就精准指出了live house的真正所在地。


    “是[Undergrand Cat]吗？”


    “她”圈出地图上一直被莉莉安忽略的小巷：“要从711便利店旁边的入口进去，然后拐几个弯……”


    “女生”注意到莉莉安迷茫的表情——显然，她根本没听懂要怎么走——叹了口气，决定好人做到底：“算了，我带你去吧。”


    “——Really？！”


    莉莉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声音也雀跃许多：“Thank……哦不对，我是说，非常感谢你！”


    “女生”轻轻点头，示意莉莉安跟在自己身后。两人走进隐蔽的小巷，莉莉安的厚底靴实在不便于赶路，“她”注意到后，便刻意缓慢步伐，确保莉莉安能跟上。


    “……谢谢你，那个，我叫久世莉莉安。”莉莉安小声说道，颇有年代感的姓氏搭配英文名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你的name是？”


    “叫我孤爪（Kozume）就好。”


    “——猫爪（Nekozume）？Neko酱？”莉莉安眨眨眼，擅自把“女生”的姓和猫联系在一起。


    “很适合你！Cute……像猫咪一样！”


    孤爪微妙地停顿一下，但没有纠正她的称呼。两人拐过最后一道弯，看见了隐藏于秋叶原迷宫中的[Undergrand Cat]霓虹灯牌。


    “到了。”孤爪指向门口贴着今日演出名单的告示板——最末端用荧光笔圈出了“Lilian”这个英文名，并在旁边写下“特邀”。


    莉莉安高兴地合十双手：“非常感谢你今日的帮助！”她总算说出了一句没掺杂任何英文字母的完整日语。


    “I owe you one！……啊、那个……欠你人情！”


    孤爪摇头表示不必在意。“她”扭头想要离开，却被莉莉安拉住衣摆。


    “——Wait！作为thanks，请来看我的演出！”


    莉莉安从蕾丝手提包里匆匆忙忙找出一张门票，塞进孤爪手里：“我唱歌很好听的！”


    见面前的人不为所动，莉莉安便眨巴着自己那双洋娃娃似的黑眼睛，拖长尾音撒娇：“Please——”


    见状，孤爪无奈，只好被硬塞下门票。“她”犹豫片刻，看着莉莉安故作可怜的表情，最终还是点点头。


    “Nice！那我们……”


    莉莉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看见来电备注，她倒吸一口气，急忙按下接听键，冷冽的嗓音透过屏幕砸在少女耳旁。


    “莉莉安！”对面女性的声音里能听出出明显的怒气，“还有二十分钟，你人在——”


    “我到了！真的，就在门口！”莉莉安被吓得一激灵，一边对着电话解释，一边下意识拉住孤爪的手，焦急地推开门扉冲了进去。


    “I gave myself two hours but still got lost……”


    她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孤爪，声音带着点庆幸：“但是遇见了好心人！”


    那位女性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莉莉安明显松口气：“马上就到，Right now！”


    她似乎才发现自己正拉着孤爪的手，反应过来后立马松开，不好意思地吐舌：“Sorry……打电话的是临时partner，她找不到我有点着急。”


    孤爪还没来得及回答，紧接着就又被莉莉安拉走——这次她拉的是手腕。


    演出开始前十分钟，莉莉安把孤爪安排在离舞台不近不远的地方——“VIP seat！在这里观看的效果最好”，她这么说。


    灯光骤暗，live house里嘈杂的人声如潮水般退去。孤爪站在人群中央，不自觉攥紧手中的门票——“她”此前只在网上了解过，却从没真正来过这种地方。


    香水、发胶和酒精混合出独特的气味，四周都是服饰夸张的年轻人，目光紧紧锁在尚未亮起的舞台上，满目期待。


    孤爪暗金色的猫眼快速扫过人群，本能地寻找着靠墙或角落的位置。“她”挪到一根粗大的承重柱旁，将自己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感觉稍微安全了一点。


    低头看了眼门票，又环视一圈嘈杂拥挤的人群，孤爪在心里无声叹气——为什么我会进来？看完一首……不，半首就走。


    “她”这么打算着，将目光移向前方——聚光灯和众人视线的交汇点，身穿华丽哥特裙的混血少女出现在舞台上，没被黑色蕾丝和绒布遮盖住的肌肤，在打光下呈现出白瓷般的质感，像是只会在夜晚苏醒的魔法人偶。


    久世莉莉安看上去优雅自如，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慌乱。她双手提起裙摆，行了个漂亮的屈膝礼：


    “Wee to —— the stage of Lil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