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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准假装不认识我

    第25章 P-受伤


    跨年夜当天, 早上六点半,陈序青跟池宴歌发来早安说跟同学约好去爬山。


    池宴歌坐在电脑前输入每日的病历备要,从上到下依次逐字浏览, 从病患的主诉症状到日转巡诊纪要。


    密密麻麻的文字爬在电脑屏幕上,看久了,眼前凭空出现一条一条虚无的黑白横纹, 池宴歌闭眼转了转有些酸涩的眼珠。看完, 再打开另一份自己整理的日常抽查问题摘要,轻念记忆核心要点。


    大多时候,教授不会向天天温习书本的学生们提问书本上的直接理论知识,而是会结合跟临床更相关的内容, 有的比较偏门, 一众协同巡诊的实习生总会悄悄躲到池宴歌身后——一般池宴歌答不上的, 就没人能答上。


    别看韩教授平时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被点名的学生答错了,能在过后被韩教授挖苦到怀疑人生。


    是连池宴歌想起来都会紧张的程度。


    偏偏医科知识体系如浩瀚大海一般繁杂, 是永远的学无止境, 需要每天不断学习。


    梳理完每日固定要看的资料之后, 池宴歌在便签上用横线划掉三行,又拿起电脑旁的一本大红色的关于心脏病学的书翻看, 书页明显比较旧了, 泛黄, 右侧贴满彩色便签。


    她就这么忽略了陈序青的消息。


    等池宴歌有时间看手机的时候, 韩明珍已经来到了心外总办公室,池宴歌正要打字, 韩明珍叫她名字。


    于是池宴歌将手机揣进衣兜里, 拿起记录板和笔跟随大部队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五点过, 韩明珍开完次日出院单,回头挥手让学生们赶紧去吃口饭。


    池宴歌跟同期一起下楼,往食堂走,同期特别感谢池宴歌能答应跨年夜换班的事,这顿饭必须要请池宴歌吃,池宴歌笑笑没说话。


    这时,池宴歌无意间转头,看见不远处,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被三个人扶着一瘸一拐往医院里跳的陈序青。


    跟在四人身后,到急诊大厅。陈序青已经坐下了,独自坐在长椅上正低头双手握着手机打字。


    池宴歌松口气,走近陈序青:“你脚怎么了?”她一直走到陈序青面前,观察陈序青的面部、衣服、裤子,衣服和裤子上都明显沾了褐色的泥土,好在面部看上去没事,“摔伤了?”


    “诶?”陈序青惊讶,左右看了看,才笑着回池宴歌,“你这次这么快就看到我消息了?”


    池宴歌叹口气,在陈序青身前蹲下,双手轻轻挽起陈序青的裤腿,右手轻靠陈序青的脚踝,抬头看陈序青的表情:“这里痛吗?”


    “嘶。”


    陈序青抽了口冷气,“痛。”


    陈序青弓下上半身,在脚踝旁边的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圈,“这一圈好像都伤到了,都很痛。”


    池宴歌起身,在陈序青身边坐下,没意识到又叹了口气:“怎么伤的。”


    “踩空,从小道上摔下去了。”陈序青很平静地陈述,“幸好落差不大哦,冬天穿的也厚。”


    池宴歌目光定在陈序青侧脸上没说话,咬紧后槽牙,她这才看清陈序青下颌边两道结疤的血痕。


    急诊处理完伤势后,楼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池宴歌走在陈序青和陈序青朋友们的身后,手上拿着陈序青的检查报告袋,沉默看着陈序青用不协调的动作杵着单侧拐杖下楼梯。


    下完最后一级台阶,陈序青的朋友之一突然接到电话,打开扩音,另外两个人顺势停住脚步,聚拢,三个人围着那部手机嘻嘻哈哈闲聊。


    这才被忘在人群外的陈序青,费半天劲撑着拐杖转身来,抬头望站在两级台阶之上的池宴歌:“我本来想撞撞运气,万一今晚你能早点下班,我们就一起去南山的灯会跨年。”


    她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两张灯会的门票,目光落在门票上,无奈晃晃门票,“看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勉强诶。”


    池宴歌往下走两阶,看眼门票,再和陈序青的视线平行:“你不和朋友们去跨年?”


    “她们准备待会儿去酒吧的,我不想去。”


    陈序青说完,伸手捏住池宴歌帮忙拿着的报告袋,想拿回自己手上。


    池宴歌没松手。


    “陈序青。”


    池宴歌说,“那你留下来吧。”


    ……


    午夜十二点整,在这冬青市最后一年允许燃放烟花的夜晚,陈序青第一次在医院里跨年。


    她独自坐在医院三楼的落地窗前,她的拐杖静静靠在一旁,而她的瞳孔中映出窗外不断升腾而起的绚烂的彩色。


    这层楼没有一个人,空旷长廊的两头尽数黑暗,只剩陈序青头顶上一排医院里常亮的灯盘,白晃晃的灯光照亮医院冷清的夜晚。


    看见玻璃反射出池宴歌疾步走来的身影,陈序青扶住长椅冰凉的把手转身,非常开心地看向池宴歌,一字一句张大口型,却没敢在医院里太大声:“新——年——快——乐——哦。”


    “……”池宴歌定在原地,心口快速起伏。


    她从另一栋楼赶来,即便走出大楼就开始奔跑,但在楼内不得不减缓速度,没等电梯,从楼梯走,在快要推开三楼消防门的时候,听见隔着墙体遥远又沉闷的“砰、砰砰砰”。


    烟花飞上了夜空,池宴歌还是错过了零点。


    陈序青说完新年快乐就回头,急急忙忙去撑摆在旁边的拐杖,不熟练,起身的动作显得特别笨拙,一步一顿走到池宴歌跟前,又笑着重复一遍:“池宴歌!新年快乐!”


    目光落在陈序青抹了碘伏的下颌伤口上,窗外夜空里的闪烁时隐时现,不断勾勒着陈序青的轮廓。


    池宴歌用手指触上陈序青的伤,疼痛感让陈序青先是下意识闪躲了下,然后乖乖靠回来停在池宴歌的指腹之下。


    “上次你也是这个地方受伤。”


    池宴歌不清不楚说了句,放下手,对陈序青露出温和的笑容,“新年快乐。”


    “上次?”陈序青皱眉想了想,没想起,“哪次啊?”


    “不重要。”池宴歌去看窗外,“还想去灯会吗。”


    “想是想,但都这个点了。”陈序青顺着池宴歌的目光也转头往外看,“南山灯会应该早就结束了吧?”


    “去看看吧。”


    池宴歌的车停在宿舍区,离医院有十来分钟的路程,就没去开,两人出医院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打车到了南山山脚下,钢架上支起的简陋的灯箱还亮着,但亮不完全,“冬青市跨年灯会”的年和灯两个字都灭了,附近生肖灯饰的图案怎么看都很像少儿画册硬抠下来的速成品。


    “……光这么看。”


    陈序青凝视着草丛中明显有点畸形的塑料花灯,“没赶上灯会也不是很遗憾诶。”


    她说完,转头看池宴歌,非常会自我安慰,“而且我们这样也算来过了!”


    两个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池宴歌看陈序青走路不方便想打车,陈序青却坚持想多练习一下用拐杖,生生拦住池宴歌后硬往前猛走了好长一段路。


    结果差点被石子绊一跤。


    本来在笑的池宴歌赶紧跑到陈序青身边,一把搂住陈序青的腰,帮晃晃悠悠的陈序青稳定身体。


    这条路路灯不太亮,像小时候经常走过的树影丛丛的小巷,只每隔五十米才有一处亮度不到一米的照明。


    陈序青和池宴歌刚好停在光的边缘,半明半暗的交界之处。


    从担心对方又摔倒的紧张气氛中出来,池宴歌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搂着陈序青的腰。


    力道也让陈序青整个身体都倾斜在自己怀里,即便隔着厚厚的外套,也仿佛能感触到陈序青的体温。


    支出的拐杖的一角落在光里,陈序青整个人的面孔却被黑暗掩盖,池宴歌看不太清陈序青的表情。


    “好险……”


    片刻,陈序青才幽幽感慨,“差点又要进医院了。”


    陈序青明显在拐杖一侧用了力,身体自然从池宴歌怀里离开。


    马上就像没事人一样,抬起受伤的脚,蹦了两蹦进到路灯之下,没头没脑地仰头看路灯,“怎么花灯不太亮,这个灯也不太亮。”


    池宴歌跟着走近到陈序青身边。


    身体离陈序青的后背有两步的距离,她也莫名其妙地跟着陈序青抬头去看路灯。


    ——看久了好晕!


    晃神,陈序青的拐杖没撑住,整个人又突然往后跌了半步,但这次她快速稳住身形,没让自己的身体撞上池宴歌。


    清醒回来的她背对池宴歌,偷偷呼口气,暗自庆幸着被避免掉的尴尬。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也没有拉远距离的动作,宽敞街道上路灯照下的影子里她们分明已经紧紧靠住了彼此。


    池宴歌把双手从衣兜口袋里抽出来,目光去看地面上相互交融、难分难舍的两个影子。


    她跟前的陈序青一动不动,那陈序青的影子也停在池宴歌的影子里。


    一动不动。


    于是,地面上,池宴歌影子的双腿往前走了两步。


    池宴歌从背后抱住陈序青,下巴靠在陈序青的肩上,卸下白日里的疲惫,轻轻柔柔说道:“陈序青,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差点没赶上四点更新!(大呼气)


    不过,我明天and后天可能要团建T T


    先跟各位友友请个假,我们有可能周四再见!


    第26章 P-请求


    之后的半个多月, 两人都很忙,甚至在除夕当晚,陈序青给池宴歌打电话时才知道池宴歌有事去了离冬青市挺远的蓝山市。


    陈序青听着电话, 一个人站在池宴歌家门口,抬头望眼池宴歌黑漆漆的卧室窗户,又低头看向池宴歌家灯火通明的一楼客厅。


    池家长辈都在, 只有池宴歌不在, 而每年似乎都是如此——池宴歌不在池家过除夕。


    陈序青直到今年和池宴歌变亲近的此时此刻才感觉有点奇怪。


    池宴歌那边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陈序青,新年快乐,我们下周五见吧。”


    “好啊,新年快乐, 对了, 我还买了——”


    陈序青话没说完, 池宴歌那头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两人再次见面,是要去看演唱会的前一天下午,也是陈序青十九岁生日的前一天。


    陈序青收到池宴歌的微信回复, 到医院接池宴歌下班。


    医院里外的人还是那么多, 两人并肩往外走的过程中, 陈序青绘声绘色地跟池宴歌讲她过年走亲戚的趣事,陈序青掰着手指盘了半天, 还是没盘明白比她小十岁的姨妈是哪儿来的。


    说到这儿, 陈序青又突然觉得自己把这些家长里短当作话题有点太没话找话。


    她静下来, 转头去看一直没出声的池宴歌, 池宴歌感受到她的目光,便回看她。


    陈序青眼睛一眯, 嘴巴瘪着想了会儿, 难为情地问池宴歌:“我讲的是不是有点无聊啊?”


    “不是还没算明白吗。”池宴歌自然接上陈序青的话, “已经算到三姑婆的女儿了。”


    “不算了不算了。”陈序青立马开心,摆摆手,“我这样算,算到明天天亮也算不明白。”


    池宴歌笑笑,心想陈序青真是情绪好不好都太明显了。


    两人走到马路边,陈序青稍微探出身子准备拦出租车,这回换池宴歌叫住她,说时间还早坐公车回去吧。


    从两人所在的华南二院坐回城北的家,基本上算是穿越大半个冬青市。她们比较幸运,比正常下班点早半小时,车尾有座。


    在车厢末尾右手的倒数第二排,陈序青隔着玻璃指向一家沿街港式甜品店铺。


    就像忘记池宴歌也是本地人一般,陈序青仔仔细细给池宴歌介绍:“这里这里,我经常来买,这家开了二十多年,它家刚出炉的酥皮蛋挞特别特别好吃。”


    池宴歌就问:“那要不要下车去买一盒。”


    “也行——”陈序青随口接了句,又立马自我否定,“不行不行,今天吃有点太甜了。”


    公车“呲”一声急停,池宴歌下意识用手压住陈序青的胳膊,车稳了才松开:“它家蛋挞每天的甜度还不一样吗?”


    “师傅放糖的量不一定嘛。”陈序青的手指挠了挠鼻尖,“可能今天就……甜过头?”


    “这么了解。”


    虽然不明白陈序青这样说的理由,但池宴歌没揭穿陈序青这显而易见的不自然,只笑,“看来你果然是常客。”


    一站一站过,车上人变多了,刚放学的补习班学生们站在池宴歌座位旁的过道上,原本安静的车厢因为学生们对答案的争论变得热闹起来。


    在这片嘈杂声中,池宴歌随陈序青一起沉默看向窗外。


    ——这就是陈序青说的特别喜欢的事情。


    目光从陈序青的侧脸落到更远的地方,脑子里难得没有必须要思考的事情,池宴歌放空自己,任凭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在自己瞳孔中一段段无意义地飞逝。


    公车绕过热闹的街市,又走过北岸大桥,等两人到达目的地已经是快七点的事情了。


    她们漫步在枯黄与郁青交融的冬季南方小巷之中,陈序青口中偶尔呵出热气,双手揣在衣兜里,在池宴歌眼中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快要走到池宴歌家门口时,陈序青在一棵几乎光秃的梧桐树下站定。


    苍凉萧瑟的枝丫,飘落在地面上的残缺的梧桐叶。


    陈序青从衣兜里抽出右手,用手指犹豫地摸着耳朵。


    在几次明显的欲言又止后,陈序青鼓足勇气直视池宴歌:“你今晚有事吗?零点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到你家请你帮个忙?”


    ……


    池宴歌将提前订好的生日蛋糕端上楼,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


    离与陈序青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她出神摁动着台灯的开关。


    摁亮。熄灭。摁亮。熄灭。


    没有开房间的灯,于是,光与暗便在池宴歌的瞳孔中不断交错。


    池家长辈在吃过晚饭后出门,今天也是同样寂静的夜晚,池宴歌能听清寒风摇晃窗框的轻响,能听清楼外汽车经过碾压井盖的震动。


    哐当、哐当——


    声音听上去是沉闷的,把池宴歌拉回到跨年夜的那盏路灯下,那一束光里,她拥抱着在那一刻完全属于她的陈序青。


    还有陈序青红着耳朵,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完全的“新、新年快乐”。


    不止一次,池宴歌就要放纵自己对陈序青的贪恋,但她的理智总会先她的情感一步,夺回对她大脑的控制权。


    她不能将自己剖析给陈序青。还不能。


    奶油蛋糕的香甜透过盒子的缝隙,丝丝密密飘进池宴歌的呼吸之中,池宴歌常用来控制自己情绪的方式未能完全奏效,她满心满眼仍然掉落在跨年夜的那一个拥抱里。


    这时,陈序青给她发消息了。


    说已经到门口了。


    台灯刚好被摁亮,鹅黄色的光团最终停留在池宴歌的瞳孔之中。


    池宴歌的手从台灯开关上离开,她起身去楼下,开门前深呼吸一口气,强行抹掉脑海里有关陈序青的失控的一切。


    右手摁下了门把。


    陈序青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包,跟在池宴歌身后上楼,见池宴歌家里到处都黑漆漆地就礼貌问了句家里没人啊?


    池宴歌在前面淡淡“嗯”了声,陈序青没察觉异样,反倒很开心:“那太好啦!”


    陈序青走进池宴歌的房间,将小包放在桌上,目光落在装有生日蛋糕的纸盒上,没等她开口问,池宴歌用手将围住黑色纸盒的暗金色丝带拉开。


    一个红白色千纸鹤形状的蛋糕出现在陈序青眼中。


    “哇。”


    陈序青蹲下身,视线跟蛋糕平行,一顶生日礼帽被轻轻放在陈序青的脑袋上。


    “咔。”


    房间里唯一发光的台灯被关掉了。


    “咔嚓——”


    打火机点亮蜡烛。


    陈序青完全没意识到时间的这一刻,池宴歌在她头顶上宣告:“十二点到了,生日快乐。”


    陈序青懵懵地抬头,池宴歌走到她身边,双手撑在桌沿边,微微俯低身子,在摇晃的火光中平静同陈序青的双眼对视:“别发呆,许愿吧。”


    明明来的路上的时候,陈序青想好要跟池宴歌面对面坐着,特别漂亮对着蛋糕许愿的,结果现在池宴歌在上自己在下。


    烛火恍恍惚惚,自己表情也傻傻乎乎。


    但幸福感很快冲刷掉陈序青的遗憾,她点点头,就继续蹲着,对蛋糕虔诚地双手合十,默许了三个愿望后“呼”地吹灭了蜡烛。


    房间里依旧只开了一盏台灯。


    池宴歌坐在陈序青旁边,用塑料小刀给陈序青切蛋糕,锯齿状的刀锋划开奶油先将蛋糕一分为二。


    “我感觉。”陈序青撑着下巴,牢牢盯住池宴歌的动作看,“我们吃不掉这个蛋糕,你好像不爱吃甜食吧。”


    池宴歌捏着塑料刀柄的手顿住。


    她转头看陈序青,陈序青立马露出笑容戳了下池宴歌:“我果然猜对了?上次给你吃糖糕的时候你皱眉了!”


    两人距离特别近,尤其陈序青,估摸是觉得就从家里跑来不会太远,只披了件外套,里面是薄薄的一层睡衣。


    领口的两颗扣子都没系。


    随陈序青向前戳池宴歌的动作,陈序青锁骨周围白皙细腻的肌肤都宽宽松松地敞在池宴歌的眼皮子底下。


    “吃不掉再说吧。”


    池宴歌避开陈序青,捏刀柄的手心用力到泛红。


    “……”确实不好吃。


    池宴歌用小勺子挖了一口蛋糕到嘴里,都没等甜味在口腔里彻底融化,大脑就自动反应了对甜食的抗拒


    旁边陈序青一勺一勺吃得很开心,没一会儿纸盘上就空空如也。吃完自然靠近僵直没动的池宴歌,胳膊肘抵在池宴歌胳膊上。


    少女声音非常喜悦:“吃不掉了对不对!”


    池宴歌只能岔开话题,去看桌上存在感一直很高的陈序青带来的小黑包:“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哦对对。”


    陈序青放下勺子,在池宴歌的注视中取过小黑包,拉开拉链,拿出包里的碘伏、消毒棉、穿耳器和银针。


    陈序青双眼亮亮地摆出可怜的姿态乞求池宴歌:“我仔细想了想,别人给我打耳洞光是想想都感觉很害怕。”


    别说了……池宴歌已经明白陈序青想要做什么,她刚刚才抛之脑后的失控感重新涌进心脏,想要张嘴拒绝还未说出请求的陈序青。


    但嘴巴不听使唤。


    陈序青放好所有的东西,靠近,双手轻轻抱住池宴歌的胳膊晃晃,软声对池宴歌撒娇——


    “池宴歌,你帮帮我吧,好不好?”


    池宴歌的五指反射性收紧,在灯光下轻微颤抖。


    【作者有话说】


    hiahiahia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


    感谢中暑的同事!


    让我可以躲在酒店里安心打字!


    今天也是幸运的一天~


    第27章 P-疼痛


    陈序青说完了自己的请求就立马松开池宴歌, 乖乖坐直——池宴歌不爱跟人亲密接触,陈序青现在也学着适可而止。


    其实在除夕那天跟池宴歌打电话的时候,陈序青就把这些打耳洞的工具都买好了。


    只是当时池宴歌挂电话太匆忙, 陈序青就一直没找到新的机会跟池宴歌说。


    原本陈序青还尝试自己搞的,碘伏都抹耳垂上了,结果闭着眼睛狠心了半天都没能把耳针摁下去。


    就想着还是求求池宴歌吧。


    感觉做医生的对这种事一定能手起刀落特别果断。


    但这次池宴歌的答复好像特别慢, 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或者更准确来讲,陈序青感觉今晚池宴歌特别心不在焉,像心里有其他事儿似的。陈序青双手撑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惴惴不安地等待池宴歌张口, 哪怕是拒绝都行呢, 好像一个世纪都要过去了池宴歌还是不说话。


    陈序青从期待到紧张到平静, 她心里已经默认池宴歌拒绝帮这个忙,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但池宴歌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没关系吧。


    ——最多就回去拜托陈以理帮忙好了。


    “还是算了。”陈序青故意摸摸下巴, 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现在大半夜的看不清, 我改天找别人帮忙吧。”


    沉默已久的池宴歌将上半身缓缓后靠在椅背上,一直垂在桌面上的胳膊也随动作后移, 下落, 以半握拳的姿态对称平放在腿上。


    池宴歌的目光落在那一瓶崭新的碘伏上, 她自己都意识到自己的过度逃避。


    “不用。”唯独池宴歌的声音还保持着冷静, “就现在吧。”


    明明觉得灯光偏暗,但谁都没有记得去打开大灯。


    随着池宴歌的起身靠近, 瞬间,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格外暧昧。


    无知无觉的陈序青微微昂着下巴, 把左边的耳朵先侧向池宴歌,池宴歌的指腹刚碰上陈序青的耳垂,陈序青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躲开池宴歌的第一次触碰。


    她右手紧拽着池宴歌的衣角:“对不起,我、我有点怕痛,下次一定不躲。”


    池宴歌是站着的,碘伏和穿耳针之类的工具都摆在右手边的桌上。


    过度躁动的神经反倒因为与陈序青距离的拉近,陷入了超脱感受之外的机械化,此刻,池宴歌眼里只有陈序青或害羞或紧张而发红的耳朵。


    她又用食指点了点陈序青的耳垂中心:“是这里么。”


    陈序青点点头。


    呼……池宴歌收回手,站在坐着的陈序青身前再度闭了闭眼,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有多余的感觉。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碘伏,扭开瓶盖,再打开棉签盒,取出一支棉签伸入瓶口沾取碘伏。


    这时,一个姿势坐久的陈序青不舒服,挪了挪腿,双腿内侧都无意识间贴近了池宴歌的双腿外侧。


    池宴歌好不容易继续的动作又卡顿住。


    能感觉到陈序青的双腿越拢越近,直至完全贴合住池宴歌的腿侧。


    陈序青似乎对此无感,只全身心用力拽紧池宴歌的衣角。


    少女吸吸鼻子,吞咽唾沫,惶惶不安的声音又响起:“池宴歌,你要开始了吗?”


    这声音贴在池宴歌的小腹之前,异样的触电感从池宴歌的小腹一路扩散至池宴歌的全身,池宴歌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的话默然滚了两圈,才干涩地对陈序青警告。


    “松开我。”


    无色碘伏被均匀涂抹在了陈序青的耳垂前后,池宴歌拿起穿耳器和银针装好。这会儿她冷静了下来,余光才看向紧紧闭着双眼,被警告后只敢捏着自己睡裤独自紧张的陈序青。


    池宴歌真的感觉没办法了,至少在今晚她没那么多能用来思考的脑子。


    她目光落在被陈序青捏到皱皱巴巴的陈序青的睡裤上。


    “陈序青。”她开口,“现在开始会痛,你害怕就抓着我的手。”


    她说完,将注意力聚回,一只手去撩开挡住陈序青不断散落下来的碎发,另一只手带着穿耳器靠近陈序青的耳垂。


    陈序青先是试探性轻轻握住了池宴歌的小臂,在疼痛感来袭的一瞬间,五指完全收紧,指甲边缘用力到泛白。


    等陈序青松手,池宴歌的小臂明显被捏红。


    低头在第一只耳洞前吹了吹凉风,池宴歌轻轻用指腹刮了下陈序青的左耳耳廓以示安抚,然后放下穿耳器,拿起碘伏和棉签为另一只耳朵做准备。


    两只耳洞打完,陈序青对着手持镜左看右看,脑袋也像拨浪鼓似的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不愧是池宴歌,太对称了。


    陈序青从镜中抬头跟站在旁边喝水的池宴歌对视,陈序青笑眯眯地对池宴歌竖起大拇指。


    池宴歌举着玻璃杯喝水,她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渴,一鼓作气之后感觉精神力被完全消耗光了,好像比真的跟了一场大手术还累……


    她喝完放下杯子,把椅子往旁边挪了点,才在陈序青旁边坐下,手无意识拿起搁在纸盘上的小勺子。


    一口一口放空地往嘴里塞蛋糕。


    陈序青欣赏完耳洞,把镜子放下,看池宴歌快把一盘蛋糕吃完了有点惊讶:“诶?你居然吃掉了?”


    池宴歌刚放进嘴里的一口顿住,在嘴巴里默默抿掉勺子上的奶油,陈序青拉着椅子靠近她,跟看珍稀动物似的观察池宴歌。


    池宴歌镇定自若,把最后一口蛋糕也塞进了嘴里。


    陈序青转而说别的:“对了,现在我可以跟你说我为什么今天不能买蛋挞啦。”


    “为什么。”


    “我妈说。”陈序青的耳垂红红的,“身上有伤口的时候不能吃太甜的,会留疤。”


    池宴歌点点头:“哦。”


    “但我刚才才反应过来。”陈序青又盯着池宴歌看,“你才是医生诶,会不会留疤问你不就知道了?”


    “嗯。”池宴歌用卫生纸擦掉桌面上的一小团奶油,答非所问,“好像是吧。”


    “池宴歌,今天我生日,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陈序青坐正,非常严肃。


    池宴歌:“……嗯,你问吧。”


    陈序青目光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今晚本来有事啊,感觉你——”


    陈序青停了下,想了个温和的词,“飘飘的。”


    池宴歌:“……”


    她的目光和陈序青的目光直直撞在一起。


    是啊,我是真的有事了。


    我居然在想,你耳朵被刺穿的那一刻一定很痛吧,你永远不会忘记十九岁的这天了。


    “你本来有事的,对吧?”


    陈序青一边觉得耳朵难受一边皱眉等池宴歌的回答。


    池宴歌垂眸笑了:“嗯,在想白天工作里的失误。”


    “啊……工作啊……”陈序青瞬间理解池宴歌一整晚的游离状态。


    眼前池宴歌身体侧向桌沿,右手转着桌上空空的玻璃杯,明明在说烦恼,表情却是淡淡的,没太多感情的目光只落在缓慢被转动的玻璃杯上。陈序青坐在她对面,突然感觉像是离池宴歌还有千山万水的距离,这么一想,惆怅到心里空空的,眼里也失落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


    池宴歌抬眼来看她。


    “没有,耳朵疼。”陈序青笑笑,她的失落被她快速收回心底,既然帮不上池宴歌工作上的忙,至少生活里别给池宴歌添堵了,自己的情绪自己消化就好。


    陈序青觉得,自己一定要在每次见面的时候让池宴歌开心一点,说不定呢,说不定这样相处之后,她也能平过山海走到池宴歌面前。


    生日过完池宴歌收拾桌上的东西,陈序青帮忙在旁边搭手,跟着池宴歌从楼上走到楼下厨房。


    想着池宴歌应该也想自己再静静,本来打算赖下的陈序青改变主意,主动说好困要回家去睡了明天再见。池宴歌拉开冰箱门,又关上,转头看向陈序青,隔会儿,才挤出一个在陈序青眼里都特别勉强的笑容:“好,那我送你过去。”


    看看,池宴歌太需要休息了,我不能不懂事!


    “不用啦不用啦。”


    陈序青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回头对池宴歌挥手,“早点休息,明天见!”然后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没有开灯,厨房里也只开了半盏,池宴歌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冰过的苏打水喝完。


    捏扁塑料瓶丢进垃圾桶。


    走出厨房时顺手把厨房灯关了。


    月光从窗户洒进客厅,浓重的夜色几乎包围了池宴歌。


    客厅里放着一架亮黑色的三角钢琴,池宴歌停住走向楼梯的动作,转而走到钢琴前坐下,她的影子静静映在琴面之上。


    池宴歌揭开琴盖,双手熟练地在黑白琴键上掠过,没有摁下琴键,只用鼻腔在静谧的空间里轻轻哼出音调。


    哼完一段池宴歌抬起双手。


    在寂静的夜晚,她起身走向落地窗,拉开白色纱帘。


    站在黑暗里,池宴歌看着陈序青出现在隔壁楼二楼房间,走出到露台上,趴在栏杆上朝夜空里眺望。


    池宴歌缓缓呼吸着,冷空气被她吸进肺里又温热地呼出来。


    没过一会儿,陈序青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对夜空伸展双臂挥挥手,告别夜晚,转身回房间。


    池宴歌看着那熟悉的窗帘被拉上,房间内的灯彻底暗掉。


    “晚安,陈序青。”池宴歌轻轻说道。


    她合上纱帘,转身往二楼走去。


    第28章 P-降温


    第二天池宴歌到陈家接陈序青, 隔着虚掩的门,她听见陈序青在跟人撒娇。


    “哎呀,姐姐!”


    陈序青背对着池宴歌, 前一天乖巧垂顺的黑发做了波浪卷,散散地搭在肩后,上身只穿件宽松的浅粉色毛衣, 格子短裙, 黑色长筒靴,腰间挎了个白色的NY挎包,说到对方不同意之处,陈序青特别不顺从地跺了跺脚。


    陈序青面前抱着胳膊的陈以理, 目光短暂飘向池宴歌, 但没有告诉陈序青有人来了。


    无形中跟陈以理达成了一致默契。


    池宴歌安静倚靠在门边, 也抱着胳膊,歪头欣赏陈序青可爱的动作。


    最后,陈以理用一句“好, 不拿外套你今天就别出门了”夺得胜果, 陈序青没时间耗, 不得不从陈以理手上抱走一件白色羽绒服,边转身边嘟囔:“拿了我也不穿啊。”


    毫无预料对上池宴歌目光的时候, 陈序青愣住了。


    “早。”池宴歌还是那副等在门边的状态, “外套穿上吧, 今天外面挺冷的。”


    每次见到池宴歌都会特别开心靠近的陈序青, 这次完全僵直在原地,脸也迅速涨红, 下意识将怀里的羽绒服抱得更紧了, 好像这样就能遮掉自己所有的不自在。


    池宴歌无意识打量着今天的陈序青。


    少女化了精致的妆, 浅灰色美瞳,睫毛卷翘,眼尾晕染着浅淡的杏粉色,右眼下眼睑靠近眼尾的部分贴了两颗晶莹的碎钻。


    因为尴尬对池宴歌要看不看的表情,更让今天的陈序青身上增添一种诱人的美感。


    诱人。


    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的当下,池宴歌迅速收回目光,再想到昨晚梦里与陈序青之间奇奇怪怪的缠绵,她也有点不敢直视陈序青……


    池宴歌假意看眼手机时间,在手机屏幕上空空地滑动两下再点开微信看了两眼,在等陈序青接话。


    结果这回,陈序青像根木头桩子似的,一直安静杵在原地,完全没动。


    陈序青不喜欢被外人看到跟家人撒娇的样子?刚才我是不是该敲门提醒一下陈序青?


    池宴歌琢磨了一下,自觉有点理亏,她放下手机,低了下头然后抬头满带歉意去看陈序青的脸:“不好意思啊,我刚才——”


    “……不!你刚才说的对!”陈序青声音一下拔高。


    “?”池宴歌拧眉,我说什么了?


    她眼前,陈序青三下五除二把羽绒服套好,急匆匆走到池宴歌身边,低头没看池宴歌:“我好了,我们走吧。”


    池宴歌双唇没出声地动了下,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什么话好,隔会儿,才伸手帮陈序青理了下没翻好的衣领。


    “嗯,走吧。”


    演唱会在冬青市城南市郊的综合体育场,从两人所在的地方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开车走出住宅区,又经过两个路口,大约快十分钟了吧,陈序青就像个小闷罐似的把自己藏在围巾里忧郁地望着窗外。


    想了想池宴歌问她:“你吃午饭了吗?”


    “嗯。”陈序青闷闷地回应,“吃了。”


    没想到陈序青不愿意说话的时候这么难聊。池宴歌瞄眼陈序青,回正视线顿觉无奈地对着前车尾灯笑了笑,继续问:“耳朵呢,还痛吗。”


    陈序青的手动了动,自个儿摸了下耳朵:“好像还行了。”


    车内都是陈序青的香水味,甜甜的,但陈序青的脸色没因为池宴歌的两次主动搭话缓和。


    池宴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因为不知道该继续再说点什么,而忧愁地一下两下敲击着,车内气氛凝结,开着暖气好像比窗外还冷。


    “我平时不那样。”


    突然,陈序青幽幽飘来一句。


    池宴歌看眼陈序青,陈序青从只给池宴歌看后脑勺到现在坐正了,只是大半张脸还藏在围巾里,“真的,都是陈以理非要惹我,我才那样……”


    那样是哪样?不是挺可爱的么。


    池宴歌没说明心声,只说:“你跟你姐的相处挺有趣的。”


    “我小时候都被她气得离家出走了!”陈序青这才声音大了点。


    池宴歌只笑,觉得这样气呼呼的陈序青也可爱:“出走了多久?”


    “……”陈序青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不自信道,“起码也有,一个多小时吧。”


    要不是在开车,池宴歌真的会忍不住想捏捏陈序青的脸。


    趁车子停在红灯的时候,池宴歌用左手撩了下陈序青的耳发,看耳洞确实恢复得不错,才收手不经意地问:“耳钉挑了么。”


    “挑了!我昨晚下单了十多对!”陈序青恢复可聊天状态,“等到下车我给你看看吧!有一对紫色蝴蝶的超级好看!”


    陈序青边说边用手抚摸自己耳廓的部分:“我昨天还看到好多耳骨钉也特别好看的。”


    池宴歌的目光跟着陈序青的手在游走:“还想在耳骨上打吗。”


    陈序青放下手,立马笑着摇头:“不打,听说耳骨超级超级痛,坚决不打。”


    池宴歌跟着笑,余光莫名其妙落在陈序青的唇上。陈序青的上唇偏薄但唇珠特别漂亮,抹口红之后显得饱满又水润。这会儿笑的时候,上唇绷成一条直线,和下唇构成一弯迷人的月牙。


    池宴歌脑海中难以抑制地跳闪回昨晚的梦,她快速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去看前方亮起的红车灯。


    到达体育场地下停车室,陈序青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抱着羽绒服下车。


    池宴歌拿着陈序青忘掉的包,刚要关车门,发现隔壁陈序青把羽绒服又丢回副驾了。


    对视的瞬间,陈序青衣服做贼心虚的模样,轻手轻脚关上车门,好像这样池宴歌就看不见她没穿外套。


    池宴歌走过去,把包递给陈序青:“真的不觉得冷么。”


    “场馆里人多嘛。”陈序青低头,背着手不安地晃晃身体,声音又弱又甜,“池宴歌~我不想穿外套嘛~”


    陈序青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池宴歌无奈:“好,我们上去吧。”


    两个人得从地下室的出口走到地面,再从地面绕行去进入主体育场,刚出地下室的口子,一阵刺骨的寒风就迎面扑向了两人。


    池宴歌闻见一阵甜香,还有隔会儿,陈序青紧紧扒拉住她的胳膊。


    陈序青的裙摆被连续不断的寒风吹着,摇摇晃晃,抱住池宴歌的动作从上坡就没松过,整个把池宴歌当暖宝宝使用。


    池宴歌觉得陈序青这冷到皱皱巴巴的样子特别好笑。


    池宴歌努力板着脸:“觉得冷了么,要不要回去拿衣服。”


    陈序青咬牙:“不要。”


    “过生日当天冻感冒了怎么办。”


    陈序青狠狠咬牙:“那就是我活该!”


    噗。


    池宴歌彻底没忍住,脸撇向一边,尽情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发笑。


    主体育场是无封顶的开放式场馆,池宴歌拉着陈序青在V1区第10排坐下,两边都是还没坐人的塑料椅子,冷风在陈序青腿边来回窜。


    把没什么挡风作用的挎包压在腿上,坐好的陈序青仰头望了眼旁边的主舞台:“风好大啊,感觉那边的道具都要被吹飞了。”


    “嗯,毕竟今晚是最后一次大降温。”池宴歌挪动椅子,至少让自己这边多挡点风,椅子边提前放置的应援灯被她拿起,摁了开关居然没亮,她拿在手中观察。


    “没关系。”陈序青自我催眠,“等人多了这里就不冷了。”


    还是不亮。第一次来看演唱会的池宴歌觉得这应援灯大概是坏的,于是轻轻放下,然后她伸手把荡在陈序青身后的围巾一角捏住,拉回来,重新给陈序青裹好。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坐下了,都在闲聊,说刚在场外还不觉得,感觉进来这会儿突然变冷了好多。


    冬天黑得早,接近六点半,头顶的天空已经是雾蒙蒙一片黑了,场馆灯光白花花亮在四周看台。


    池宴歌听见陈序青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池宴歌从手机中抬起的余光里,陈序青紧抱着没什么作用的包,整个人缩成一团。


    前排说着好冷越靠越紧的人变多,池宴歌环视一周终于看见有人抱着毯子进场,毯子垂下的边缘印了个演唱会的LOGO。


    池宴歌跟陈序青说:“我去旁边接个电话。”


    陈序青转过来乖乖点头,眼下贴的碎钻在灯光里衬得亮晶晶的,鼻尖却被冻得通红,又漂亮又可怜,像月光下搁浅在礁石上的人鱼。


    又过了快三十分钟,全场灯光暗下,欢呼与音乐声共同响起。


    陈序青随身边的人一同举着应援灯站起,被中台控制的应援灯在黑暗中亮起整齐的白光。


    然而陈序青的注意力没法全情投入在开场演唱中,她身边的椅子还空着,池宴歌还没回来。


    陈序青不时往入口的方向望,但黑压压的人群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于是,陈序青垂下胳膊,低头将应援灯在椅子上放好,准备出去找池宴歌。


    这瞬间,一张柔软的毯子裹住了陈序青的后背,陈序青惊讶回头——池宴歌终于出现在她的身后。


    扫拍观众的无人机从两人身边驶过。


    向来稳重的池宴歌,站在忽明忽暗的舞台灯光中喘得缓不过劲。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现实


    第29章 N-压迫


    桔色夕阳挂在山头, 黑色的航拍无人机飞过一片梯田。


    陈序青戴顶黑色鸭舌帽,白T恤,浅蓝色牛仔裤, 防晒带的衬衫系在腰间,高挑利落,盯监视器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旁边跟灯光的摄影组同事暂时没啥事, 热得不得了, 一个劲用帽子扇风:“陈老师,一个过场镜头而已,没人会认真看的。”


    陈序青没接话,她接过控制器调整取景角度。


    刚才说话那人又喊了声:“陈老师, 我说真的, 我们没必要——”


    陈序青回头冷冰冰看了一眼, 嗡嗡嗡的无人机声音响在两人头顶,说话的人噎住后半句,尴尬地改口:“对不起。”


    到下午五点, 苍云村梯田的空镜拍摄完毕, 陈序青走在大部队最后, 另一组,进山里跟拍医学生出诊的许蕾给陈序青微信发消息。


    ——没想到这山上的路这么绕, 车只能开到半截, 后面全靠徒步了。


    ——还剩最后一家, 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结束。


    两条说完, 许蕾给陈序青拍来一张现场照。未经修缮的山间小道两侧爬满了路边青,正往前走的每个人的背影都是宽松休闲裤和防晒登山服, 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是谁。


    陈序青定在她自己的车旁, 用两指放大照片, 在一众相似的背影里找池宴歌,找了半天,还是没看见人影。


    她也可以直接问许蕾的,但她退出照片后手指在屏幕前顿了会儿。


    另一辆已经启动的车降下车窗,同事从窗口支出脑袋看陈序青:“序青,回吗?”


    陈序青笑笑:“你们先走吧。”


    “哦好,那你回来注意安全哦。”


    旁边的车走掉之后,陈序青低头,又点开照片仔细找了一遍,许蕾来消息:“天呐这山里的蚊子好毒啊!大学生们没带花露水我们的也用光了今天蚊子自助餐咯!”


    附图一张小臂上红肿的蚊子包。


    陈序青垂下胳膊,走去打开车子后备厢,将一个黑色的帆布包拉到面前打开拉链——驱蚊花露水、止痒的青草膏、各种防蛇虫鼠蚁的她都有。


    再看眼帆布包旁边装着帐篷的袋子,陈序青想,上山去一趟吧。


    太阳低沉,被雾云遮挡,停在山线上只剩下小半圈的圆。陈序青坐上驾驶座关门的时候,远远望过去,仿佛看到了某年演唱会和池宴歌一起看过的舞台圆灯。


    她抿唇收回目光,在微信里让许蕾给她发了个定位,跳转地图,导航开始。


    进山的路不比普通村道,绕进半山腰后导航就没那么有用了。


    眼见前方的路越来越窄,陈序青将车停在山崖边的空置草坪中,从后备厢提出帆布包背上,独自步行边走边问沿路的村户。


    背着背篓的老人给陈序青指了两条道,大道绕远好走,小道得穿山腰,但路程能节约三分之二,翻过山头下去就能到陈序青要去的那家。


    陈序青转头看小道,泥土地,一人宽,但能隐约看出被村民经年累月踩出的路痕。


    老人看陈序青是个城里来的小姑娘,就劝说:“小姑娘,你还是走大路吧,小路太陡,不好走。”


    手机在陈序青衣兜里震了震。


    陈序青先跟老人说了谢谢,低头解锁手机,这回是群消息,她们拍摄组为了同步跟拍医疗团队临时拉的群。


    【创口贴在谁哪儿】


    陈序青迅速退出群聊,给许蕾发微信:“你们谁受伤了吗?”


    好半天,许蕾才回消息:“啊?不知道啊,我也才看见群消息,我们两拨人分开走的。”


    陈序青快速敲下一行字发去:“池医生跟你在一起吗?”


    许蕾:“好像不在,对哦,你可以问池医生看看,群里发消息的妹妹好像也不在我们这拨。”


    ……


    陈序青赶到山沟里独一座瓦木楼的时候,许蕾正蹲在路边,笔记本电脑摆在跟前专心致志检查画面。画面里的人正好是池宴歌,许蕾播放10s,再倒回去定格到池宴歌的侧脸上。


    感觉到背后有人,蹲着的许蕾转头往上看:“喔?你这么快啊?”


    看陈序青裤子上还挂了两片树叶,鞋底也沾满了泥巴:“你不会是穿山道上来的吧?”


    陈序青从包里取出一盒止痒青草膏:“她们人呢?”


    许蕾感恩戴德接下,起身,扭开盖子就把绿色的膏体往自己小臂上抹:“小齐小廖都在屋里跟拍呢,太挤了,我帮不上忙就先出来了。”


    陈序青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之前又掏出一瓶绿色的花露水递给许蕾。


    许蕾在她身后疯狂发送爱心:“陈老师!你现在很像一个天使你知道吗!”


    瓦木楼是老房子,除了屋顶是发黑的青瓦,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不加修饰的褐黄色土砖墙,屋里没开灯,但好在落日的余晖还能照进窗口。


    主问诊的学生跟这户人家面对面坐在矮木凳上交谈,一旁辅助的学生用纸笔记录,许蕾口中的小齐和小廖则在端着摄影机拍摄。


    屋内有序的景象之外,池宴歌站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听,斜阳描摹着池宴歌冷淡的侧脸,陈序青忍不住先朝池宴歌那看。


    小齐从摄影机后支出脑袋,跟陈序青摆摆左手。


    陈序青跟她点了下头,想了想,放轻脚步走到池宴歌身旁。


    池宴歌看她一眼,还处于工作状态中的严肃:“还要十五分钟。”


    “好。”陈序青应声,她视线悄无声息在池宴歌身上打量,但池宴歌穿着长袖长裤,从外表看无法判断有没有受伤。


    陈序青掏出手机,在输入框打下一行字,举到池宴歌面前给池宴歌看。


    【我看到群消息林蓓在要创口贴,谁受伤了吗?】


    池宴歌的目光从远处拉回到陈序青的手机屏幕上,看完,池宴歌拉高袖子,一边面无表情继续去听那头学生们的问诊,一边任由陈序青抬住她的手腕沉默。


    白色绷带缠满了池宴歌的左手小臂。


    天将黑未黑,橙红的晚霞将天际晕染成粉色,宁静的山村响起一阵阵狗吠。


    陈序青一直跟在池宴歌身边,她包里的花露水和青草膏散得一干二净,但没有一份是交到池宴歌手上的。


    学生们要带这户人下山,先去村里的卫生所,明天一早送去沛观县进一步检查。


    来时还有空余车位的两辆车就不够了,最后,陈序青主动说她搭池医生回。


    一行人一路打着手电筒往停车点去,陈序青走到许蕾旁边问:“花露水和青草膏还有么。”


    只拿到剩余三分之一的花露水,陈序青快步倒回,跑到池宴歌身边,小心不去碰池宴歌受伤的胳膊,打开瓶盖,就十分突然对着池宴歌仔仔细细又喷了一遍。


    池宴歌原本在听电话,说话的神情也是十分冷漠的,在回答肾上腺素打多少毫克的事,被冷不丁的喷了几下。


    池宴歌有点发懵地看着陈序青的动作说完了剩下的话。


    挂断通话,她看着陈序青,略带冷幽默道:“陈序青,你是在驱蚊还是在驱我。”


    “这个驱蚊时效很短的。”陈序青坚持弯腰喷完池宴歌的全身,“而且山里的蚊子不一样,很毒,咬你一口你能难受一周。”


    池宴歌:“我不是很招蚊子喜欢。”


    “都说了。”陈序青一脸正气合上瓶盖,“山里的蚊子不一样。”


    两人走在大部队的末尾,大部队来时的两辆车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前方的学生才回头来问陈序青的车在哪。


    陈序青看看手机里的车辆定位,还要往前五百米。


    池宴歌比她先开口,黑夜里的表情挺冷淡的,声音却很温柔:“冯茜,你们先走吧,我们的车离这还有段距离。”


    ——我们。


    不得不说,陈序青听见这个词的时候,心底角落的某块情绪被轻轻地碰触了一下。


    两人并肩站在靠近山背的一边,陈序青举着手电筒,目送两辆车前后离开。


    气氛好似一下就变了。


    尽管先前也是两人单独在最后走,但现在变成整条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情况,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独处空间。


    陈序青晃晃手电筒的光,指向继续下山的路:“我们也走吧。”


    夜半的山间,尘埃在手电筒的光线中飞舞,陈序青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是群消息,就屏蔽调成了静音。走左边的时候老无意跟池宴歌撞上,陈序青换到右边,靠近山崖的路:“这山里的夜晚还真是安静哈。”


    池宴歌拉住陈序青的手腕,让陈序青靠近自己:“不要往悬崖边走。”


    “……哦。”


    陈序青往旁边扫了眼,想说自己离悬崖边缘起码还有个一米多,何况边缘还立了半人高的围栏。


    池宴歌拉住陈序青后再没松手,牢牢钳制着陈序青的左手。陈序青半边身子像提线木偶,她偶尔偷看池宴歌的时候还会跟池宴歌目光撞上。


    两人一直没对话。


    直到找到车,陈序青抬高后备厢厢门把空了的帆布包往里放。


    脚步声从陈序青身后缓缓靠近。


    陈序青转身,想跟池宴歌说东西放好了——


    后腰瞬间抵在车身上。


    陈序青愕然。


    池宴歌的双手撑在陈序青的身体左右,胳膊环住陈序青,压迫感十足。


    池宴歌的眼尾在笑,语调慢悠悠,正式跟陈序青秋后算账:“陈序青,你为什么不存我手机号呢。”


    陈序青:“……”


    【作者有话说】


    秋后算账可以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第30章 N-爱意


    敞开的汽车后备厢前, 风撩动陈序青的耳发,紫色的蝴蝶耳饰轻晃。


    如果是在之前的情境下,当时在池宴歌家被问到这句话, 陈序青会老老实实进行字面意义上的回答。


    这一刻,陈序青近距离看着池宴歌的脸,和她带笑、轻抿着的双唇, 跟池宴歌真正生气时的状态不一样。


    突然就敢不回答了。


    陈序青垂在身边的双手向后靠, 扶住车框,支撑自己的上半身跟池宴歌对峙。


    山林里黑漆漆的夜晚,山风叫路边的野草互相摩擦着发出唰唰的声响。夜色笼罩在两人的周围,让她们与世界隔绝开来。


    陈序青不说话, 池宴歌一只手撑着车框, 另一只手抬起, 穿过陈序青的发丝,碰碰紫色蝴蝶:“丢的那只还没找到。”


    垂眸的陈序青立马抬眼:“你怎么知道?”


    池宴歌的目光从耳饰回到陈序青眼上,一双带笑的柳叶眼, 游刃有余地看着陈序青:“猜的。”


    那年分手唯一被陈序青落在池宴歌包里的东西, 跟着池宴歌出国, 回冬青,来蓝山, 这会儿正静静躺在池宴歌车里, 陈序青自然是找不到的。


    风卷动落叶, 窸窸窣窣从两人脚边刮过, 痒痒的。


    池宴歌直起身:“上车吧,蚊子多。”


    她们坐上车之后没走, 陈序青手拉过安全带, 又松开, 早扣好安全带的池宴歌靠在副驾驶专心看手机,陈序青久久注视着池宴歌的侧脸。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关注。陈序青不信池宴歌是猜的。


    但池宴歌故意不给答案,陈序青直勾勾看着,池宴歌也当没感觉。


    陈序青坐正,池宴歌的声音却紧跟着就来了:“想问我另一只在哪儿?”


    陈序青迅速转头去看,池宴歌的防晒外套脱了,内里只穿件修身的黑色吊带,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细银的蝴蝶手链,蝴蝶是深蓝色,乍一看跟陈序青的耳饰十分相似。


    问完一句话的池宴歌,目光依旧低在手机屏幕中,半晌,才补充第二句,“为什么不存我手机号。”


    池宴歌的声音很平淡,没有非要知道答案的急切,但陈序青知道,池宴歌的意思就是,一换一,答案换答案。


    陈序青看着池宴歌手链上的小蝴蝶,只低声说:“因为能记住。”


    池宴歌锁屏手机,倒扣在腿上,一副勉勉强强的答案是不能过关的笑容,没看陈序青,手肘撑在窗框上,好似很疲倦地抵住太阳穴,脑袋斜靠:“嗯,我听过这句了。”


    陈序青愣了愣,突然回想起这段对话很早之前就发生过,那时她跟池宴歌还在恋爱,她也是这么回答池宴歌的。


    “那你想问……”陈序青的双唇犹豫,“什么?”


    副驾驶车窗留了条一指宽的窗缝,夜晚山间的蝉鸣此起彼伏,一个劲飘进池宴歌的耳里。


    ——太着急了。不可能达成目的。


    池宴歌的食指撑在额间,右耳听着窗外的蝉鸣,她闭上眼:“另一只在我车上。”


    又睁开眼:“回去我给你。”


    陈序青:“原来在你那儿?我说怎么哪儿都找不着。”


    池宴歌说的时候就知道,陈序青不会纠结上个没完成的对话,更不会深究东西为什么时隔六年还在池宴歌手上。


    但陈序青逃避的状态还是让她叹气,池宴歌放下撑在车框边的手肘,抱着胳膊,歪头看窗外的树影,一时冷着脸不想说话。


    陈序青像只试探落地果子的小动物一般,两只手小心翼翼抬住池宴歌的左手手肘。


    迫使池宴歌抱胳膊的动作松散开。


    陈序青:“你这样会压着你的伤口。”


    池宴歌没理她:“我是医生。”


    陈序青分别拉住池宴歌的左手手背和抬住池宴歌的左手小臂:“医生也不能压着伤口。”


    “你没事来找我干什么。”池宴歌说。


    陈序青虔诚地、乖乖地捧着池宴歌的左胳膊:“许蕾说你们没花露水,山里蚊子毒。”


    蚊子。又是蚊子。蚊子再毒是能把人咬死吗。池宴歌实在没忍住,在心底大暴走的同时她面上也没忍耐,冷着脸色抽走被陈序青捧着的胳膊:“以后别瞎操心了,不然是个人都要让你爬上山。”


    “哦。”陈序青应了声,“这也不算瞎操心,被毒蚊子咬了多难受啊。”


    呵。


    池宴歌觉得她当年真该鼓励陈序青去学生物。


    池宴歌完全侧身,彻底躲开“大生物学家”的触碰,但她能从车窗的反光看见身后模模糊糊的又眼巴巴的陈序青。


    池宴歌言简意赅:“难受就忍着。”


    陈序青挪了挪位置,布料和皮座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陈序青的声音更近的在池宴歌身侧问:“池宴歌,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今晚真是跟这两个字过不去了。


    池宴歌回头,陈序青温和的圆杏眼十分真诚,池宴歌食指摁住陈序青的额心,让陈序青上半身往后退:“别再说这两个字行么。”


    “哪两个字?”陈序青捂住额头,在笑,听懂了还故意重复,“蚊子?”


    “……陈序青。”这三个字是从池宴歌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陈序青立马卖乖,像小狗在摇尾巴讨好一样笑眯眯对池宴歌双手合十,“不说了,不要生气。”


    池宴歌无可奈何,伸手关掉了车内的顶灯:“坐好,开车。”


    “好吧。”陈序青拉过安全带,“其实我本来有别的打算。”


    “什么打算?”


    “想跟你在山上睡帐篷。”陈序青轻飘飘说。


    说完,她抚上挂车挡的手被池宴歌摁住,向来眉眼冷淡的人眉心紧蹙:“把话说完再走。”


    “就是,之前不是约好跟你一起爬山看日出嘛。”


    陈序青的手背被池宴歌的手心紧紧压着,她肩膀用了用劲,没抽出来,“正好我们在山上,我车里有个简易的帐篷能凑合住。”


    她目光落在池宴歌左手小臂的绷带上,“但你受伤了,不能在外面凑合。”


    陈序青说完,抬眼。


    池宴歌皱着的眉头,写满不解的眼睛,绷紧的唇角,在陈序青跟前把所有困惑的心绪尽数呈现。


    陈序青从池宴歌松掉的手下逃出,去触摸池宴歌受伤手臂的边缘:“痛吗?”


    她目光游移,不确定地,一会儿看看池宴歌的手,一会儿看看池宴歌的脸。


    如果不是池宴歌突然卸掉的力气,泛红转开的眼眶,池宴歌扭头避开陈序青的动作,其实跟每次不开心的时候没有太多差别。


    “对不起池宴歌。”


    陈序青静下来,车里也静下来,纠缠很久想要听到的话就这么突然出现在陈序青口中,“你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知道。”


    池宴歌没有接陈序青的话。没有前后因果、没有起承转合的话。池宴歌拼命咬牙忍住鼻酸,但一颗眼泪还是莫名其妙从她的眼角落下,毫不顾忌地滴在她的手背上,告诉她,她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能对陈序青所有的态度、所有的话保持冷静。


    她不知道陈序青想通了多少,还是只是因为久别重逢的新鲜,或者是这个夜晚的朦胧。


    池宴歌甚至想,要不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陈序青复合,她提出的话,陈序青很容易同意的,让不愉快结束,难道所有问题都必须有一个解答吗。


    但眼泪逐渐在手背上变得冰凉。


    池宴歌没有被冲动的情绪支配,她抬手擦掉眼泪,呼口气,再次冷静了。


    她还湿润着的眼眶恢复淡然,开顶灯,看向低垂眉眼,好似也陷入情绪中而一声不吭的陈序青:“今天就算了,什么都没准备,不适合住帐篷。”


    陈序青抬头,眼眶红红的,难以自制地抽了抽鼻子,特别像一位刚看完悲剧电影的观众,情绪还没完全抽离,放映员自说自话把头顶的灯打开了。


    灯光下,陈序青别扭地揉揉眼睛,声音弱弱的,哭笑不得地对池宴歌抱怨:“……在哭呢,你别突然开灯啊。”


    回程路上,林蓓给池宴歌发来几串微信语音,特别担心说这都几点了池老师你们两个不会下不了山了吧?迷路了吗?要不要CALL救援?


    是外放。陈序青听得清清楚楚,大概是觉得林蓓的话夸张,在池宴歌旁边冷幽幽地笑了声。


    池宴歌看陈序青一眼,用打字回复林蓓。


    当车子绕出山脚,驶入平路的时候,陈序青默默问了句:“池宴歌,你是不是换过一辆车?”


    池宴歌正低头研究学生绑的、夸张过头的白色绷带,对陈序青简单的问题没思考:“嗯。”


    “是这两年换的吗?”


    池宴歌翻翻手腕前后,想着回去要纠正一下绑绷带的基本手法:“嗯,年初。”


    “哦。”陈序青点点头,没问别的。


    到车子停稳,池宴歌拿着防晒外套下车,陈序青没熄车前灯,绕过车头两条明晃晃的光走到池宴歌面前。


    夜晚,村里气温降低了,估摸只有个二十度,偏凉。


    池宴歌边穿外套边等陈序青说话,结果陈序青只搭手,帮她抬袖子,等她穿好走的时候跟她挥挥手明天见。


    房间,池宴歌洗完澡在吹头发,突然关掉了吹风机。


    ——陈序青的东西是六年前丢的,却在自己刚换了半年多的车上出现了。


    旁边摆着的手机屏幕亮了,池宴歌手指点了下,陈序青的消息在屏幕上显现——


    陈序青:晚安


    陈序青:池  老  师


    【作者有话说】


    陈序青:切!谁还不会喊老师了!就醋就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