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


    手术室外走廊座椅，陆今野正仰头靠着墙，闭眼小憩。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才缓缓睁开眼，眉头依然紧蹙。


    自温旎出事以来，他一直都没能睡一个安稳觉！直到方才，想到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他才难得有了困意。


    “陆爷！没想到真的是你？”


    苏黎确定是他，这才坐了过来，可欲言又止半天，才压低声音开口！


    “从温旎……的葬礼结束之后，我有好几个月没收到你的消息，问秦沅几次，那家伙总是模棱两可，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究竟偷偷跑去哪里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有！手术室里的女人，跟你什么关系？”


    “你问题太多了。”


    “那好，你先告诉我手术里这个女人是谁？是你什么人？”


    “这事说来话长，你也还不知道……”陆今野神态疲惫，每说一句都在耗尽他所有的气力“总之，你肯定认得她。”


    “是，我当然认得！我都听科室里的人说了，手术室里这个女人就是成老的第一个学生，她聪明绝伦，更是医学界万众瞩目的天才！哦，对了，还是帮你破解γ病毒、救你一命的医学大拿！”苏黎板着脸，语气严肃“可就算如此，无论她如何优秀，你真的能这么快让她替代温旎在你心里的位置吗？”


    “说什么呢？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陆今野揉了揉发酸的鼻梁，睡眠不足，思维也有些混沌。


    “不是我想的哪样？我只知道温旎身故才不足一年，你就和别的女人扯上关系，就算是为了弥补伤痛，你也不该把别人当作替身，这样做既伤害别人也伤害你自己！”苏黎越说越气愤“陆今野，和你认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居然是个对感情如此淡薄的男人！”


    “苏黎，大半夜你抽什么疯？”陆今野没精力跟他闹“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温旎她在医科大上学的时候，也是我的学生，和她接触下来，我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儿！我见不得别人负她！”苏黎推了推金丝眼镜，义正言辞“我告诉你，我最瞧不起、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借着深情人设和别人搞暧昧的死渣男！”


    不大不小的动静。


    引得值班室里的医生护士纷纷探头！议论纷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在这时从走廊尽头传来！


    “陆爷！旎旎小姐怎么样了！”伴着迫切担忧的询问，匆匆赶来的巴伦和秦沅就站定在他们旁边，频频往手术室门前张望！


    “手术室里的女人原来叫旎旎，好家伙，不愧是替代品，连称呼都一样！你们简直……”


    正义感爆棚的苏黎突然喉咙一紧，刚打算继续批判，可话说一半，他整个人瞬间明白过来什么，僵硬着转过脑袋！


    “等会儿！你们说什么？旎旎小姐？你们说的是温旎吗！？手术室里的人是温旎？她、她，怎么没死吗？”


    “对啊，没死！”秦沅眼神清澈。


    “没死！？”苏黎这才明白陆今野那句[说来话长]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


    “可科室的医生分明说手术室里的女人是、是成院长的学生啊！”苏黎喃喃着，慢慢捋顺这其中逻辑，忽然又是一顿惊讶“难道！成老的首徒，就是温旎！温旎就是那个震惊医学界的天才！？”


    “你终于知道了。”秦沅和巴伦点头如捣蒜，动作出奇一致。


    “所以我刚才……”白骂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黎的脸石化了。


    坐在椅子上的陆今野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盯着苏黎“骂的爽吗？”


    “……”


    “那什么，我忽然想起一会儿要交班，等温旎小姐手术结束我再去病房看望她吧……！”苏黎嘴角抽了抽，自言自语着转身要跑。


    奈何刚跑两步，他的后衣领就被秦沅眼疾手快的拉扯了住“去哪儿啊苏黎医生？陆爷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呢！白衣天使，得救死扶伤啊！”


    “我……”


    苏黎的眼神从陆今野脸上绕开，瞪着得意洋洋的秦沅，他咬牙切齿的抽回自己的衣领“我、去、拿、药、箱！！”


    “哈哈哈！”


    望着苏黎气呼呼离开的背影，秦沅得意回头朝巴伦打了个响指“每次都是我挨骂，难得这次能看见苏黎吃瘪！真舒坦！”


    “你心里扭曲吧？”巴伦瞥他。


    “我就变态，怎样！”


    “没事，我比你还变态。咱们两个，对付对付。”巴伦自恋的一捋头发。


    “……”神经病！


    秦沅翻了个白眼，巴伦则是勾唇一笑。


    这也是接连几个月来，他们心情最放松、最舒畅的一次！


    毕竟温旎先前一直生死未卜，陆今野更是孤身入缅，下落不明！


    他们两个担心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劲互怼。


    现在好啦！


    有惊无险，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真好……


    手术室灯仍然亮着。


    他们就这样安静的在走廊守着，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


    凌晨五点，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温旎被推出来时还半梦半醒。


    她只知道自己做了好几个片段交错的梦！


    光怪陆离、个中滋味难以形容。


    梦里她躺在蓝天草地，四周躺着的是烽燧、龙刃、毒牙还有冷锋，他们闭着眼睛在睡觉，无论她说什么，都得不到他们的丁点回应……


    她还看到了去世多年的妈妈，妈妈握着她的手，慈爱的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同样也是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难受！


    这种酸涩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溺毙！


    “别哭，温旎，我在呢。”


    “温旎，麻药劲儿还没过，你先不要睡。”


    “我给你讲我和陆今白小时候的事好不好？你听我讲，一定不要睡。”


    耳边，陆今野温柔的嗓音像是道和煦温暖的光！


    轻轻柔柔。


    却能照亮她梦境里的阴霾，驱散黑暗。


    “今白小时候很好骗，有一次吃西瓜，他不小心把籽吃到肚子里，他心里害怕就来问我会不会有事。我骗他说，要开刀手术，要不然西瓜籽就会在他肚子里生根发芽，从他嘴巴里冒出一个大西瓜！当时就把他吓的哇哇哭，后来爷爷知道了这件事，把我痛骂了一顿。至于陆今白……也一个星期没有跟我说话。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还有，今白小时候有英雄情节，总披着红色纱巾当披风到处乱跑，有一回他帮我买东西路过台阶从上面跳下去，结果把腿摔断了，躺床上跟我装伤员，一本正经跟我说他是为革命负伤，让我给他记一功，还让我发奖金给他……”


    “说了这么多陆今白，你小时候，都没做过什么好玩的蠢事吗？”温旎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