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工作室里蔓延。阮殇茈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最近在找房子。"


    "嗯？"


    "现在租的公寓到期了，房东要涨价。"他故意用抱怨的语气，"上海现在找个合适的住处太难了。"


    缪离把一卷藏青色面料放进收纳柜："预算多少？"


    "不是钱的问题。"阮殇茈向前倾身，"是想找个离拍摄基地近点的。你知道的，有时候凌晨就要出工......"


    他话还没说完，缪离突然转过身："你可以先住我这里。"


    阮殇茈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差点被呛到。


    "我是说，"缪离推了推眼镜，"工作室楼上有个客房。"


    "哦......"阮殇茈努力控制嘴角不上扬，"会不会太打扰？"


    "有独立卫浴。"缪离的语气公事公办，"离静安寺拍摄基地步行十分钟。"


    阳光在地板上移动了几厘米。阮殇茈盯着缪离毛衣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那里有根浅蓝色的静脉，随着他整理面料的动作若隐若现。


    "那......"阮殇茈假装思考，"我先暂住两周？等找到合适的就搬。"


    "随你。"缪离转身去拿咖啡壶，"要加糖吗？"


    "双份。"阮殇茈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他记得缪离的咖啡习惯。


    咖啡机发出嗡嗡的运作声。阮殇茈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林叙白和沈砚舟下个月回国，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我认识沈砚舟。"缪离头也不回，"去年伦敦时装周，他弄坏了我一件样衣。"


    阮殇茈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怎么回事？"


    缪离把咖啡杯放在他面前，杯沿有一圈淡淡的唇印痕迹："他当时在后台拍林叙白。"


    热气氤氲中，阮殇茈看到缪离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我的样衣挂在更衣室，他为了找角度，三脚架勾到了衣摆。"缪离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无奈，"手工刺绣的丝线全散了。"


    阮殇茈想象着那个画面——严谨的缪离遇上随性的沈砚舟，一定很有意思。


    "后来呢？"


    "他赔了我一套哈苏镜头。"缪离嘴角微微上扬，"比那件衣服贵三倍。"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阮殇茈眯起眼睛，注意到缪离工作室的墙上多了张照片——是张风景照，右下角有沈砚舟的签名。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交集。


    "所以......"阮殇茈搅动着咖啡，"我什么时候搬过来？"


    "明天我要去苏州面料厂。"缪离看了眼日程表，"后天晚上有空。"


    阮殇茈点点头，努力表现得像个普通租客："我带个行李箱就行，其他东西还在巴黎。"


    "客房有床品。"缪离停顿了一下，"但你可以带自己习惯的枕头。"


    这个细节让阮殇茈心头一暖。他想起上次拍摄时随口提过自己认枕头，没想到缪离还记得。


    "对了，"缪离突然问，"你过敏吗？"


    "嗯？"


    "我养了只猫。"缪离指了指二楼，"平时不让它下楼，但毛发可能会飘过来。"


    阮殇茈惊讶地瞪大眼睛——洁癖的缪离居然养猫？


    "不过敏。"他急忙说，"我很喜欢猫。"


    阳光移到了设计台上，照着一叠未完成的设计草图。阮殇茈瞥见最上面那张的边角写着【A.M. 12/7】，是缪离标注日期的习惯。


    "那就这么定了。"缪离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后天七点，我带钥匙给你。"


    阮殇茈也跟着站起来，故意把咖啡杯放在设计台边缘——一个容易被碰倒的位置。


    "谢谢。"他笑得眼睛弯起，"作为报答，我请你吃饭？"


    缪离的目光在咖啡杯上停留了一秒，伸手把它挪到安全区域："楼下有家不错的粤菜。"


    "那就说定了。"阮殇茈走向门口，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啊，差点忘了——"


    他指了指缪离手中的Burberry围巾："我的围巾。"


    缪离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腕。围巾上沾满了雪松的气息，和那款乌木沉香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手机屏幕亮起：**


    【阮】：紧急战报！


    【阮】：我要和缪离同居了！！！


    （附一张缪离工作室的定位截图）


    【林叙白】：？？？？？


    【林叙白】：这么迅速的吗？？！


    【林叙白】：这就是顶级模特的效率吗？？


    【阮】：是客房！客房懂不懂！


    【阮】：他工作室楼上有个空房间


    【林叙白】：哦～


    【林叙白】：所以是打着租房的旗号


    【林叙白】：行暗度陈仓之事？


    【阮】：反正都是男的


    【阮】：我又不吃亏


    【林叙白】：啧


    【林叙白】：当初砚舟也是这么想的


    【阮】：......


    【阮】：重点不是这个！


    【阮】：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偶遇"


    【阮】：早上刷牙碰见


    【阮】：晚上借个沐浴露


    【阮】：半夜假装做噩梦（奸笑）


    【林叙白】：停停停


    【林叙白】：先说正事


    【林叙白】：他为什么突然答应？


    【阮】：我说租房到期了


    【阮】：他问我要不要暂住


    【阮】：说的特别正经


    【阮】："客房有独立卫浴"


    【林叙白】：然后呢然后呢？


    【阮】：然后我说好啊


    【阮】：装的特别冷静那种


    【阮】：其实手都在抖


    【林叙白】：笑死


    【林叙白】：你走米兰时装周压轴都没抖


    【阮】：这能一样吗！


    【阮】：时装周又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林叙白】：哪种眼神？


    【林叙白】：展开说说


    【阮】：就是...


    【阮】：上次我在他面前提我前男友


    【阮】：他那个眼神


    【阮】：感觉…


    【林叙白】：这你当时还问我？


    【林叙白】：这肯定对你有意思啊！


    【阮】：还说不准呢


    【阮】：万一…


    【阮】：我要放大招了！！


    【林叙白】：比如？


    【阮】：早上刚洗完澡出来借吹风机


    【阮】："不小心"穿错他的衬衫


    【阮】：半夜敲门说怕打雷


    【林叙白】：阮殇茈同学


    【林叙白】：你真的很会


    【阮】：彼此彼此


    【阮】：还不是跟你学的


    【林叙白】：需要场外支援吗？


    【林叙白】：等我们回来我让砚舟打电话叫他喝酒


    【林叙白】：灌醉了好办事


    【阮】：别！


    【阮】：我要慢慢来


    【阮】：让他先忍不住


    【林叙白】：行吧


    【林叙白】：记得直播进展


    【林叙白】：我要做第一个吃糖的


    【阮】：成交


    【阮】：对了


    【阮】：他居然养猫


    【阮】：还问我过不过敏


    【林叙白】：？？？


    【林叙白】：他不是洁癖吗？？？


    【阮】：......


    【阮】：对哦


    【林叙白】：没事的宝


    【林叙白】：这波你还是稳赢


    屏幕暗下去。阮殇茈把手机扔在床上，耳尖通红。窗外开始下雨，他想起缪离，耳根通红。


    “怎么回事，一把年纪了倒是害羞起来了…”阮殇茈揉了揉耳朵


    什么高冷设计师，明明就是个笨蛋。


    ---


    缪离推着行李箱站在阮殇茈公寓楼下时，雨刚好停了。


    "不是说晚上才到？"阮殇茈趿拉着拖鞋跑下来，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搬家时的灰尘。


    缪离的行李箱上贴着苏州面料厂的标签，黑色风衣肩头微微潮湿："提前改完了样衣。"


    电梯里，阮殇茈偷偷打量缪离的侧脸。三天不见，他眼下多了层淡淡的青色，金丝眼镜链垂在颈间，随着电梯上升轻微晃动。


    "看什么？"缪离突然开口。


    "看你有没有被苏州的甜食喂胖。"阮殇茈伸手去接行李箱，指尖故意擦过缪离的手背，"结果更瘦了。"


    缪离缩回手，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行李多吗？"


    "就两个箱子。"阮殇茈推开公寓门，"主要是衣服和......"


    话没说完，他就被自己绊了一下。缪离条件反射地扶住他的腰，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


    "小心。"


    阮殇茈耳根发烫，赶紧指向墙角："那个纸箱别碰！全是粉丝送的玩偶，我自己拿。"


    ---


    收拾到一半，缪离突然停下动作。他从书柜底层抽出一本皮质相册，封面上烫金的"S"已经有些褪色。


    "能看吗？"


    阮殇茈正踮脚取衣柜顶层的帽子，闻言差点摔下来："随便看！都是大学时候的......"


    相册第一页是个穿牛仔背带的少年，站在校园T台上。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他身上，右眼下的泪痣清晰可见。


    "大一新生秀。"阮殇茈凑过来，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学长设计的废土风，当时还被教授骂不伦不类。"


    缪离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边缘："很衬你。"


    "你那时候......"阮殇茈突然歪头，"应该还在上初中？"


    "高一。"缪离翻到下一页，"在西城中学。"


    照片里的阮殇茈穿着件夸张的金属色外套，正弯腰帮学妹调整裙摆。缪离的目光在那截露出的腰线上停留了两秒，突然合上相册。


    "继续收拾。"


    ---


    箱堆到第三个时，一团毛茸茸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喵~"


    银灰色的英国短毛猫蹭着阮殇茈的小腿，尾巴高高翘起。


    "它喜欢你。"缪离头也不抬地整理书柜，"平时见生人就躲。"


    阮殇茈蹲下来挠猫下巴："叫什么名字？"


    "π。"


    "圆周率？"


    缪离把一摞书放进纸箱："无限不循环的意思。"


    猫突然跳进阮殇茈怀里，爪子勾住了他的毛衣。缪离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解开猫爪。


    "它很少这么亲人。"缪离的声音很近，呼吸扫过阮殇茈的耳廓，"可能是你身上有......"


    "有什么？"


    缪离突然退后一步："鱼味。"


    阮殇茈低头闻了闻自己袖口："我中午没吃鱼啊？"


    π趁机舔了舔他的手指，胡须得意地抖了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