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作品:《「娱乐圈」抱一朵云 见光抚月》 ---
雾夜三重奏
渝家的餐厅笼罩在暖黄的灯光里,骨瓷餐具与银质刀叉在餐桌上投下温润的光斑。代泠柂坐在渝允执与戴叔之间,听着渝书记与戴叔谈论“优化营商环境”的新政,筷子夹起的清蒸鲈鱼在碟子里投下颤抖的影。
“小代来御城扎根,是我们的荣幸啊,”渝书记端起茶杯,目光落在代泠柂身上,镜片后的眼神带着长辈的审视,“戴兄常提起你,说你是难得的人才。
“没有没有,我资质还浅。”代泠柂放下筷子,脊背绷得笔直。
渝枭坐在对面,正用牙签拨弄着盘中的水果,忽然开口:“我看了直播。代小姐今天的发言很精彩,特别是‘灵魂相遇’那句——”他忽然转头看向父亲,“爸,您当年和妈不也是‘灵魂相遇’吗?”
渝书记手中的茶杯顿了顿,渝母笑着打圆场:“快吃饭,别胡说。”
代泠柂的耳尖却瞬间烧红,她看见渝允执的指尖在桌下轻轻敲了敲餐盘边缘——那是他习惯性的冷静信号。
聚餐的尾声,代泠柂将餐巾轻轻放在餐盘右侧,动作精准得像在翻译一份严谨的合同。渝书记的笑声从主位传来,混着戴叔对她“稳重”的评价,像一层透明的茧,将她牢牢裹住。
这顿饭吃得如同走钢丝。代泠柂数着墙上挂钟的秒针,直到渝母提议“去阳台透透气”,她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连餐巾落在地上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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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家的餐厅里,暖黄灯光在骨瓷餐具上流转成温柔的漩涡。代泠柂数着渝书记茶杯轻叩桌面的节奏,忽然听见渝枭的手机震动。他瞥了眼屏幕,眉梢微挑:“抱歉,公司临时有事。”渝母笑着摆摆手:“快去吧,正事要紧。”
代泠柂望着渝枭起身时带起的衣角,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守着直播等他新歌的夜晚。屏幕里的人隔着像素微笑,而此刻他真实的背影正穿过雕花门框。
“就这一次。”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指甲掐进掌心。戴叔的声音混着渝书记的笑声涌来,“稳重”二字像块温吞吞的糯米糕,粘得她发慌。鬼使神差地,她抓起餐巾起身,动作太急碰倒了水杯——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
代泠柂浅浅的对戴叔说了一声“戴叔,我有事。先出去打个电话,待会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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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的露台飘来夜风的凉。代泠柂在拐角处停住,看见渝枭倚着栏杆,手机夹在耳后,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袖口纽扣。“和弦再降半音……对,副歌部分加段口白。”他的侧脸被月光削出锋利的轮廓,另一只手随着通话节奏轻叩石栏。
“代小姐?”渝枭的声音突然传来,手机已被他塞回口袋。代泠柂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走到他三步之外,指尖还攥着从餐桌上顺来的薄荷糖——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代小姐的战场转移到露台了?”渝枭转过身来,双手插在裤袋里晃了晃,卫衣帽子滑下一半。
她的喉咙发紧,薄荷糖在掌心已然变暖。渝枭的目光从她攥紧的拳头移到发红的耳尖,忽然笑了,低头用袖口蹭了蹭鼻尖——这个动作被好多人误认为是“耍帅”。
“我……”代泠柂刚开口,就看见渝枭忽然直起身子,指节敲了敲栏杆:“等一下。”他掠过她身侧时,带起的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卫衣拉链上的金属挂件轻轻晃过她手背,凉得像片羽毛。
阳台的风带着秋夜的凉意,她按住发烫的额头,目光落在远处楼宇间穿梭的车灯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渝允执发来的消息:枭哥在客厅,你需要外套吗?
“给你。”低沉的声音从身后炸开。代泠柂猛地转身,看见渝枭举着件深灰色针织开衫,领口处还挂着个标签——分明是刚从衣柜里扯出来的。他抬手揉了揉头发,耳尖泛红:“我妈说……露台风大。”
她的指尖悬在半空,触到开衫边缘时忽然缩回。渝枭挑眉,直接将衣服甩在她肩上,动作带着随性:“这个季节的御城,容易让人感冒。”
代泠柂闻到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忽然想起他在访谈里说“最讨厌香水味”。开衫下摆还带着体温,她这才注意到他里面只穿了件黑色T恤。
代泠柂后退半步,后腰抵在阳台栏杆上:“谢、谢谢。”
渝枭挑眉,忽然伸手替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这个动作让代泠柂猛地僵住,他却若无其事地退后半步:“听么?新专辑Demo,”将耳机分了一只给她,“别紧张,我不是渝书记。”
耳机里传来低沉的鼓点,混着渝枭尚未成型的哼唱。代泠柂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躲在被窝里听他的直播,耳机线绕在指尖,听他说“这首歌写给所有在深夜里醒着的人”。此刻,他的侧脸近在咫尺,却不再是屏幕里的幻影。
渝枭忽然开口,“你刚才在饭桌上切牛排的样子,像在解剖一只蝴蝶。”
这句话让代泠柂的嘴角微微抽动:“有这么明显?”
“能看出来一点点。”渝枭抬了抬头,看了一下今晚的夜色。
“其实你不用这么怕我,”渝枭靠着栏杆,“在飞机上泼我粉丝水的时候,你可比现在有气势多了。”
代泠柂的手指猛地攥紧栏杆:“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
“知道了又怎样?”渝枭转头看她,月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银,“你还是会泼,对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忽然拧开了她心里的锁。代泠柂想起父亲病房里惨白的灯光,想起谈判桌上对方嘲讽的眼神,喉咙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意。她别过脸去,却听见渝枭低笑一声,将开衫往她肩上一披,转身离开:“不要吹太久风了,早点回去。”
代泠柂的喉咙忽然发紧。她转身看向远处的霓虹,却听见渝枭的脚步声渐远:“外套记得还我,我妈亲手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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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饭桌时,渝允执正在替戴叔整理文件。他抬头看向代泠柂,目光在她肩上的开衫停留半秒,随即转向他爸:“爸,我和泠柂还有部分翻译没理清,想回去再讨论讨论。”
渝书记挥手示意:“年轻人就该琢磨事,去吧。” 戴叔则多留了句:“那就不送你们了,小代注意别太晚了。之后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休息吧,等下周三我再带你熟悉一下工作。”
返程的车上,代泠柂摇下车窗,任冷风灌进衣领。渝允执坐在副驾,后视镜里映出他微蹙的眉。后排的渝枭忽然伸手替她关上车窗:“想感冒?”
“想喝酒。”代泠柂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坦荡,“渝允执,你家有酒吗?”
兄弟俩同时看向她,渝允执的惊讶藏在镜片后,渝枭却笑出声:“有,不过——”他倾身向前,“半个成年人禁止饮酒。”
“我成年了。”代泠柂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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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允执的公寓里,代泠柂望向窗外,蜷缩在沙发角落。她听见渝枭在和渝允执争论:“她明显心情不好,喝就喝呗” “万一酒量不好…”
“我酒量很好”代泠柂忽然笑出声:“比…渝允执好,大学和他拼过伏特加——他输了。”
“哦?”渝枭挑眉,在她对面坐下,“看不出来啊,翻译界的高岭之花。”
酒杯重重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渝允执沉默片刻,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许你一杯。”
酒液在玻璃杯中摇晃,代泠柂忽然想起大学时的庆功宴,渝允执也是这样无奈地纵容她。那时他们讨论“翻译的温度”,争得面红耳赤,却在酒后互相批改译文到天亮。
代泠柂面前已经摆了许许多多空的酒瓶,而她因醉酒滑坐在地毯上。渝枭捡起掉落的酒杯,忽然笑了:“你的眼睛很亮,像月亮。”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扎破气球,代泠柂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她突然想起戴叔说“收敛个性”时的眼神,想起谈判桌上被撕碎的译稿,想起此刻坐在对面的渝枭——那个曾在她黑暗岁月里发光的人。
“抱歉,”代泠柂突然提高声音,“啊不,谢谢……”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见渝枭眼中的震惊与关切。那目光太过温柔,让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那些独自崩溃的深夜。
渝允执看向哥哥,眼神里带着疑惑。渝枭举起双手:“我没做什么,” 他起身走向厨房,“算了算了,我先去弄点蜂蜜水。”
客厅里只剩下代泠柂和渝允执。窗外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他忽然开口:“大二那年,你为了一个俚语译法,在图书馆泡了三天。最后在烧烤摊听见老板骂人,才找到灵感。”
代泠柂抬头看他,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这都记得?”
“当然记得。”渝允执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当时说,翻译不该是死的,该像烧烤摊的烟火气,烫嘴,却真实。”
渝允执递来纸巾,指尖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你需要的不是收敛,是找到自己的烟火气。”
厨房传来渝枭的声音:“蜂蜜水煮好了 ”他心里默默地、又喊了一声“醉鬼小姐”。
代泠柂站起身,却因腿麻险些摔倒。渝允执递来一块苏打饼干,也不小心被她挥手打掉。
客厅里一片寂静。渝枭看着代泠柂颤抖的肩膀,放下蜂蜜水,又伸手抽走她手中的酒杯:“再喝该吐了。”
“我没醉……”代泠柂摇头,却在站起身时踉跄着撞进渝枭怀里。他伸手扶住她的腰,触感轻得像一片羽毛,两人似触电般后退,渝枭一时松手。可代泠柂还重心不稳,渝枭又忙扶住她。
代泠柂忽然笑了,又想哭。她想起大二时收到的情书,全被折成纸船放进湖里,保洁阿姨骂了三天,她却看着漂远的纸船想,每艘船都该有自己的航线。可现在她的航线却像被风吹乱的纸,皱巴巴地粘在体制的墙上。
“其实你也怕失控,对吗?”渝枭忽然蹲下来,与她平视。
“没有。”她猛地抬头,却撞进他眼里的柔光。那目光太像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温柔得让她想逃,却又忍不住靠近。酒精在血管里烧起来,她听见自己说:“我只是累了,累到不知道该怎么——”
“嘘。”渝枭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指尖触到她眼角的痣,“女侠也有累的时候,但剑还在鞘里,随时能拔出来。”
窗外的雾不知何时散去,月光清晰地落在餐桌上。这一晚终将过去,就像所有的雾都会散去,但有些东西已经在黑暗中悄然生长。
代泠柂没等喝完最后一口蜂蜜水,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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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允执抬头看向窗外,黎明的微光正在地平线处酝酿。
渝枭挑眉,“你大学同学里叫得出名字的除了那几个搞学术的古董,还有这号人物?”他指尖摩挲着杯环,“你们大学很熟?”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渝允执行的端坐的直,只当渝枭是有点闲,便开口说道:“第一次见应该是赛场上,她代表隔壁学校,实力很强。我们互不相让,稿子、逻辑、临场反应……都争得很凶。”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事实,但一丝停顿仿佛是想起了那些激烈交锋的瞬间,“后来一次全国性大赛,组委会调整规则,把几个学校的学生打散重组队伍。我和她分到了一组。”
渝枭顿时起了好奇心:“搭档?”稍稍挑眉,“你们共享奖杯?”
“嗯。” 渝允执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配合挺默契的。虽然风格不同,她……更有冲劲,而我偏重逻辑和细节,但挺互补。那一次,我们队拿了最高奖。”
渝允又从书架第三层抽出一本黑色笔记本,翻到某页推给渝枭。那是段工整的笔记:代泠柂观点,翻译是让不同文化在语言中‘破壁’的技术,需兼具手术刀的精准与诗人的共情。2019.10.12,竞赛庆功宴记录。”
渝允执的目光似乎飘远了一些,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暖意:“她思维挺活跃,反应快,总能接住一些冷门的梗。讨论问题,无论多枯燥,她都能找到新的切入点。而且……”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具体的事,“很坚韧。”
渝允执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第一次我们重组队伍拿了奖,聚餐庆祝。大家都很兴奋,轮番敬酒说感言。轮到她,她眼睛亮得像涨潮的海,举着杯子就说——”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复述着记忆中的话语,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来!敬所有把深渊走成银河的—— 不死的步履!’”
渝枭微微一怔。这句话……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倔强和生命力,像在绝境中也要踏出星光之路的宣言。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叫代泠柂的女生,在庆功宴上说出这句话时的神采。
渝允执将他哥这抹红晕看在眼里,只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浅浅的说了一句:“大学好像挺多人追她的,光我知道的就不少吧,”而他心中也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担忧,又带着一丝对未知的忐忑如“那些追她的人都能组个翻译社了,我还帮她挡过递情书的学弟。
此时代泠柂的呼吸声在客厅里轻轻起伏,像一张揉皱又展平的乐谱。渝枭望着她又蜷在沙发里的身影,注意到她手指仍无意识地攥着沙发边缘,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渝允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某种刻意的漫不经心:“大学时她桌上总摆着不同的花,红玫瑰白百合轮流换,直到有天全换成了仙人掌。”
“然后呢?”渝枭靠在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翻译美学》。
“然后她把仙人掌分给了竞赛队里的每个人,而自己留了最扎手的那盆。”
渝允执拿起桌上遗落的杯子,指尖划过杯沿,“还有啊……隔壁系的钢琴小王子,每天在她宿舍楼下弹《致爱丽丝》。”
渝枭正在擦琴的手顿了顿,琴弦发出一声轻响:“嗯然后?”
“然后她翻译了《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片段,默默地发私信给那个男生,用红皇后的台词拒绝了他——你必须拼命奔跑,才可能停在原地。”渝允执将杯子放进洗碗机,水流声掩盖了他语气里的微妙起伏,“她总是这样,用理性做盾牌。”
渝枭忽然笑了,开始擦拭吉他:“你是怕我这感性的矛,戳穿她的盾?”
“我只是陈述事实。”渝允执转身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
“只是好感而已,”渝枭忽然回头,月光将他的轮廓切成两半,一半明一半暗,“还一半一半呢,你别用看这种眼神看我。”
此刻,渝允执忽然意识到,或许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早已写好剧本。或许此刻,代泠柂的灵魂正隔着雾,与某个相似的灵魂轻轻碰了碰。
窗外,启明星在天幕上闪烁。渝允执知道,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他作为旁观者,已见证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