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锦鳞初探

作品:《锦鳞盲盒破迷踪

    第二章——锦鳞初探


    正在麒翎思索之际,门外有亲兵来报。“启禀都统,衙门口有个卖糖葫芦的老翁,送来一个食盒,说是南城百姓感念都统恩德,放下便走了,不肯留名。”


    麟翎眉头微挑,缇骑司衙门,寻常百姓避之唯恐不及,谁会无缘无故送来食盒?


    “拿进来。”


    食盒被呈上,打开后,几碟精致的点心旁,赫然躺着一只用锦缎包裹的盲盒。


    麟翎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认得这个样式。锦缎的包裹方式,盒子的材质,都与他桌上这只“青鸟”的风格如出一辙。


    他挥手让亲兵退下,亲自拿起那只盲盒。入手微沉,做工比“青鸟”更为精致。他缓缓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枚雕刻着“金蓑钓叟”的竹简。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回应。


    他的缇骑截了对方的“青鸟”,对方立刻就将一只新的“信物”送到了他的衙门口。


    他仔细检查着竹简,很快,凭借着烛光的映照,他发现了那根几乎看不见的金线。


    “来人,”他沉声喝道,“全力破解这竹签上的密文!”


    数个时辰后,一名胡子花白的破解专家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疲惫。


    “都统!破解出来了!两份都破解出来了!”


    他将两张写满了译文的纸呈上。


    第一张,是“青鸟”的内容:“宁府马夫王二,嗜赌,欠债三百两,其妻将临盆,可为突破口,引其为我所用。”


    麟翎的目光一凝。情报精准到了姓名、爱好、债务、家庭状况,以及行动建议。这个锦鳞阁,所图甚大。


    他的目光移向第二张纸,那是“金蓑钓叟”竹简背面的译文。


    “东城有变,瑞丰祥易主,双鱼现,速查。”


    双鱼?麟翎的脑中立刻闪过一桩近期让他颇为留意的卷宗。城东富商张家的嫡女失踪案,唯一的线索,就是一枚双鱼玉佩。此事京兆府查了许久,毫无头绪。


    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好一个沈宵绮!好一个锦鳞阁! 麟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他非但没有愤怒,反而生出了一股浓厚的兴趣。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京城地图,目光在南城鱼藻巷和东城瑞丰祥之间来回移动。


    他没有立刻派人去查瑞丰祥。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用来测试他反应的圈套。


    一旦他为了追查失踪案去查了瑞丰祥,那也就意味着缇骑司掌握了锦鳞阁的密文技术,那就会使锦鳞阁隐匿起来。


    但他也没有就此罢手。他拿起朱笔,在地图上,鱼藻巷锦鳞阁的位置,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抬起头,对身旁的侍卫缓缓说道:“传令下去,从明天起,对锦鳞阁的监视等级提到最高。同时,派人盯守瑞丰祥,看看是否有人夜间出入。”


    “这两件事,都不要打草惊蛇。”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时的光芒。


    “我要亲眼看看,这位沈家小姐,到底想用这些小小的盲盒,在这京城里,钓出一条什么样的‘大鱼’来。”


    次日清晨,锦鳞阁的门板被准时卸下,阿木拿着一把半旧的扫帚,仔细地清扫着门前的落叶与尘埃,动作一丝不苟。


    沈宵绮依旧坐在窗边那张梨花木小几旁,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


    她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的脸庞清丽绝俗。这份温顺和煦的气质,让人很难将她与那个在京城地下悄然布网、搅动风云的神秘阁主联系在一起。


    然而,她看似在阅读,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巷口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是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盘算。


    麒翎收到线索,定能猜出这是她的试探,可是他也不会放着到手的线索不管。昨夜瑞丰祥附近多了不少生面孔,想必就是那麒翎派出的人。


    原先的加密方法已被破解,沈宵绮即刻下令废止。


    自“青鸟”被截后,她便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预警。所有核心线人的联络方式都暂时转入了静默期,暂时改用“蝉鸣”法传递消息。


    这是沈宵绮根据现代一次性密码发明的基于特定时间和特定商品组合的暗号体系。


    在某个特定的时辰,锦鳞阁柜面上同时摆出“三阳开泰”香囊、“四季平安”木雕和“五谷丰登”米画这三款盲盒,便代表“一切安好,按原计划行事”;若将其中任何一件替换,则代表不同的紧急指令。


    这样一来,即便锦鳞阁被严密监视,外人也只会觉得这是店家在日常更换商品,看不出任何端倪。


    时间在书页的翻动中缓缓流逝。巷子里的人来来往往,有好奇的孩童在门口探头探脑,也有图个新鲜的街坊邻居进来买上一两个最便宜的盲盒,讨个彩头。


    沈宵绮皆报以温和的微笑,应对得体,人畜无害。


    直到午后,巷口出现了一抹不属于此处的颜色。


    那是一匹通体乌黑、无一根杂毛的骏马,神骏异常。马上端坐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他穿着一身寻常的藏青色便服,却依旧掩不住那股自骨子里透出的凌厉与威严。


    阳光下,他刀削斧凿般的侧脸线条冷硬,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这条巷子,最终,落在了那块写着“锦鳞阁”的匾额上。


    沈宵绮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了一拍,麟翎,竟然亲自来了。


    这超出了她的预料,也让她瞬间提高了警惕。禁军统领亲自来到南城一条混乱的巷弄,只为一家小小的铺子。他对自己和锦鳞阁的兴趣,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麟翎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意地系在巷口的一棵老槐树上。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节奏感。


    巷子里原本嬉闹的孩童们,像是被无形的气场所慑,不由自主地噤了声,纷纷躲到了一边。


    他没有直接走向锦鳞阁,而是在巷子里不紧不慢地踱步。他会看看捏糖人的小摊,也会在卖旧书的货郎那里停留片刻,仿佛一个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对市井风情感兴趣的寻常贵公子。


    沈宵绮眼神微眯,已然明白麒翎在观察巷子里的环境。他在观察每一个可能成为眼线的人。并且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沈宵绮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心中却已在飞速地进行着沙盘推演。麟翎此来,目的为何?


    如果是抓捕,来的就不会是他一人,而是缇骑司的大队人马。那么,试探的可能性最大。他想亲自见一见,这个“锦鳞阁”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宵绮打定主意,既然如此,那便见一见。


    她将书卷缓缓合上,放在一旁,起身走到柜台后,开始整理起那些琳琅满目的盲盒。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神态安然,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巷口那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终于,麟翎的脚步停在了锦鳞阁的门口。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穿过半掩的门扉,落在了那个正在低头整理货物的女子身上。


    她很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素净的衣裙,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几缕青丝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庞愈发清秀雅致。


    若不是亲眼看过她那些手段狠辣的情报分析,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家道中落后,努力凭手艺讨生活的柔弱女子。


    麟翎见过太多伪装,太多表里不一的人。但眼前这个女子,她的温顺与和煦,竟是如此的自然,仿佛与生俱来,没有丝毫破绽。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警惕就越深。


    他迈步走了进去,“店家,你这里的盒子,如何售卖?”麟翎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沈宵绮闻声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微笑,仿佛在迎接一位寻常的客人。


    “这位客官,小店的盲盒,玩法多样,不知客官想看哪一种?”她欠了欠身,举止娴雅,语气柔和。


    她的目光迎上麟翎的视线,清澈坦然,没有分毫闪躲。


    麟翎的心中又是一凛。寻常女子,即便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面对他身上这股常年浸于军营的煞气,也不免会心生畏惧。而她,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听闻你这里,有能解人烦忧的盒子?”麟翎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沈宵绮。


    沈宵绮闻言,温婉一笑,好似春风拂面,“客官说笑了。小店卖的不过是些新奇玩意儿,图个乐子罢了。烦忧之事,皆由心生,又岂是区区一个木盒所能解的?”


    “不过嘛,”她话锋锋一转,拿起柜面上一个雕着喜鹊登梅图案的盲盒,巧笑倩兮,“有时候,开个好彩头,心情愉悦了,烦心事自然也就散了些。客官若是不嫌弃,不妨试试这个‘喜上眉梢’,讨个吉利?”


    麟翎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扫过柜台上的各式盲盒,最终,定格在那枚被沈宵绮特意摆在外侧的“金蓑钓叟”上。


    “这个,怎么说?”他指了指。


    沈宵绮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哦,这个是‘渔翁得利’系列,是小店新出的限定款,一共只有三只,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只了。”她微笑着解释道,“传闻中,若是有缘人得之,便能如那垂钓的渔翁,于纷繁世事中,觅得一丝先机,坐收渔利。”


    她的话说得玄之又玄,明明是推销,却又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麟翎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那枚“金蓑钓叟”盲盒拿了起来。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与盲盒精致光滑的表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限定款?”他把玩着手中的木盒,似笑非笑,“那我倒是想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先机’。”


    他这句话,既是在问这个盲盒,也是在问昨夜那个食盒里的“金蓑钓叟”。


    沈宵绮心中明镜似的,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和煦:“客官若是喜欢,十两银子,便可一窥究竟。”


    麒翎听出这远超普通盲盒的价格是在告诉他,这份“先机”,价值不菲,也并非人人可得。


    他深深地看了沈宵绮一眼,没有还价,直接从怀中取出一锭成色十足的银子,放在了柜台上。银子与木质柜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交易达成,麟翎没有当场打开盲盒,而是将其收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去。


    “客官慢走。”沈宵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依旧是那般温和悦耳。


    麟翎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你的铺子,很有趣。”他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迈步走出了锦鳞阁。


    沈宵绮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藏青色消失在巷口,她才缓缓地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心,手心里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方才短短几句对话,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厮杀。她拿起柜台上的那锭银子,入手冰凉沉重。


    这十两银子,买的不是盲盒,而是麟翎暂时按兵不动的“默契”。他收下了这份“先机”,也等于默认了这场游戏的开始。


    阿木从后院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一丝后怕:“掌柜的,那人走了?”


    “嗯。”沈宵绮将银子收好。


    “他身上的气势好吓人,比衙门里的总捕头还吓人。”阿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沈宵绮笑了笑,那笑容里难掩疲惫,“不必怕。越是猛虎,越喜欢看有趣的戏。只要我们的戏足够精彩,也足够‘有用’,他暂时就不会急着拆了我们的戏台。”她轻声说道。


    她走到门口,看着巷子里恢复了喧闹的景象,心中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麟翎的亲自到访,是一次警告,也是一次机会。她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但这也意味着,从今往后,锦鳞阁的每一步,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