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什么才是穷？


    有一天奶奶跟我说：“那日我遇到你姑婆了，她说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你了，她很想你，有时间你去看看她吧！”我答应了。事实上在这些年里，我也时常想到姑婆，想到她曾经对我的种种好，内心温暖尤在。


    由于囊中羞涩，我买不起一些高大上的礼物，我逛了很多家店铺，最终选了一套白底蓝花的老年人夏装，摇着轮椅去姑婆家看她。


    姑婆比十年前更老了，她的头发苍白、面容枯槁、双眼浑浊，她趿拉着一双破了的拖鞋。我见到她时，她正佝偻着背在自家的菜园里铲草，我喊她，她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小乖，真的是你吗？”我冲着她点头，她急匆匆地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用力地抚摸着，我能够感觉到此刻姑婆是多么的激动。


    她的确很高兴，又是要给我倒水，又是要给我拿吃的，就如同十年之前那般，把我当成孩子一样宠爱。我突然想到我给她买的衣服，于是打开包装袋，取出，让她试穿一下，看合不合适。她看着这件衣服，眼睛浑浊而又深沉，突然间滴出泪来，“小乖，你这么不容易，还花这冤枉钱干啥？”她有些嗔怪道。稍稍顿了一下，她继续说：“还从来没有哪个小辈给我买过衣服呢，秋秋都没有……”


    我环顾整个屋内，轻轻地问姑婆：“秋秋呢？”我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个愿望，就是看看秋秋。


    “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死在她婆家了！”提起秋秋，和善的姑婆开始变得愤怒起来。


    秋秋是我当年最好的朋友，只比我小一岁，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小学毕业，那段时光，我们一直情同姐妹。秋秋是姑婆的孙女，早年秋秋的父母离婚了，父亲常年在外务工，于是照顾她的重担就落在了姑婆身上。“都是苦命的孩子哟！”那些年里，姑婆看着我和秋秋，时常会这样叹息道。我的“苦命”源于我身体的残缺，秋秋的“苦命”源于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的相似点就是都是由各自的祖辈照顾，祖辈几乎是倾其所有的力量来爱我们。


    前两年，秋秋谈了男朋友，并且很快结婚生子。秋秋是这个家的独生女，嫁妆自然必不可少，秋秋的父亲用这些年赚来的血汗钱为秋秋装修的新房、买了新车、筹办了体面的婚礼。嫁在离家不足十里地的秋秋，刚开始还是会三天两头的回来看看姑婆，与其说是回来“看”，还不如说是回来“搜刮”，看到娘家的好东西都会搬到婆家去。


    再后来，生了孩子要娘家贴补，做生意没钱了要娘家贴补，最后将姑婆卖粮食存下的几千元“老本”都软硬兼施地要走了。终于知道娘家被她一点一点地掏空了，于是便再也不回来看姑婆了。


    姑婆的腿上生了脓疮，需要钱手术，指不上任何人，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秋秋。秋秋一脸的不愉快，说：“我很穷的，没钱！”姑婆恳求她：“孩子，我没向你要钱，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钱去看病。”“钱我已经花了，暂时没有，你另外想办法吧。”坐在空调室内的秋秋，都不愿意起身请姑婆去屋里坐坐。姑婆只能失落而归，咬着牙去另外的亲戚家借钱。


    “秋秋没工作吗？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会伸手向娘家拿钱啊？”听着姑婆断断续续地讲述，我的内心也激起了一种愤怒和失望。


    “她有工作啊，幼师，每个月也有三千多块钱的工资呢！只是自己爱打扮、爱吃喝，存不下钱来。”姑婆伤心无比：““唉！这孩子啊……”


    我沉默了。我望向姑婆家的院子，望向那个晒着衣服的走廊，只是再也没看到秋秋的影子。秋秋，我十年之前所认识的那个单纯、善良、孝顺懂事的秋秋哪里去了？


    我们都是90后，我们是没多少钱，但是我们有年轻作为资本，我们可以吃苦、可以奋斗，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使自己富足。我们不要成为啃老族，更不要沦为那一种不懂感恩、无情无义的人。我们的善良哪里去了？我们的孝顺哪里去了？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钱来得重要吗？


    “姑婆，我下次再来看你啊，”告别时，我抱住了她，“我虽然没钱，但是我不穷，你放心好了。”我摇着轮椅一点一点地走远，我的泪悄悄地划过脸庞，为姑婆的苍老无依、为我失去了那个曾经最好的朋友。


    生活的贫困我们可以拿物质来填补，而心灵的贫穷该拿什么来拯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