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太傅GB

    如果说昨夜赵亭峥对楚睢这人的印象是嘴硬,那么现在对他的印象发生了改观——他是人也死倔,简直听不懂人话。


    “我不去。”


    楚睢身体还有些难以言喻的酸麻,尽管他自小身体的底子好,但难耐被赵亭峥玩了一晚上,忽然赵亭峥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险些一个踉跄。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出声叫住她:


    “殿下就不想知道您父君当年的死因吗?”


    猝地,赵亭峥停下了脚步。


    楚睢等着她转身,不料赵亭峥冷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那我更应该劝太傅一句了,他什么下场你也看着了,多操心操心自己身体吧。”


    一想到自己昨夜被迫搞了这男人,赵亭峥只觉得一阵晦气。


    平心而论,楚睢的身体非常不错,很吸引人,否则在看不见脸的情况下,赵亭峥也没耐心搞一晚上。


    但这一点儿不错并不能成为她对他改观的理由。


    楚睢闻言愣住了,他自小修养甚佳,楚家虽非豪贵之族,却也是笔墨人家,平素里无论是遇上什么人都是以礼相待,连仆役亦是通文墨的安静人,从没被这般直白地侮辱过。


    他张口,欲要说这些什么,嗓音却沙哑,仿佛在提醒他昨夜的不堪。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下了眼睛。


    当年孤身进《粟论》,满朝豺狼前不肯折的傲骨,被她肆意把玩,已然无法挺直了。


    赵亭峥被算计了,他知道,也曾听闻过内廷的腌臜手段,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手段会托在自己身上,用来算计他所敬奉的太女,他将敬奉一生的人君。


    楚睢心中悲怒,可自小攻读的诗书却令他悲怒得无从开口,他蒙此奇耻大辱,明知自己眼下最恰当的方式就是触柱明智,可为人臣子,姓命当属天下黎民,当属人君,岂能自行处置?


    他心底山呼海啸,却在落下时,砸出了一道风平浪静的血痕。


    为人臣子,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不足惜。


    区区皮肉之辱。


    ……


    他是太女的太傅,她是他将用一生追随的人君。


    他撑得住。


    想到这里,楚睢垂目,淡道:“殿下,乔侍君并非传闻中的不堪之人。”


    已经要走出院拱门的赵亭峥猝然停住脚步:“?”


    楚睢清了清嗓子,声音中尚带着几分疲惫与沙哑:“当年他的案情,可能是为有心人捏造,如今令侍君蒙冤旧案已经重启,殿下,我听到很多宫人私下为他祈福,他是很好的人。”


    硌地一声。


    赵亭峥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她嗤道:“你当我三岁小孩糊弄,只是重查旧案,就还他清白了?”


    顿了顿,她轻声问道:“有方向吗。”


    “旧案宗中有证人曾指,宫中荣君,渔阳荣氏。”


    刹那间,赵亭峥的眼前闪过那艳丽男人仪态万千的脸,在看到那一张脸的刹那,赵亭峥陡地身上一寒,仿佛是数九寒冬被丢进太液池般的刺骨寒意席卷而来。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襟,舔了舔嘴唇,声音干涩:“母皇的意思如何。”


    楚睢从容跪下,向她叩首行礼。


    “圣上准奏重查卖官旧案,而荣氏一家在朝中仍有动作,卖官乃国之重罪,我等虽拼力清查,奈何荣族势大,收效甚微。”


    收效甚微。


    赵亭峥冷笑,转身大步走到楚睢面前,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扳了过来:“我可不信你有这么好心,还我父君一个清白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睢瞳孔猛地一缩。


    赵亭峥越发觉得他这张脸可恨:“口口声声为了我父君的清白,怎么不解释解释你身上的血蛊是我哪位好亲戚送的?千里迢迢送上门来,不如先说说解蛊的代价是什么——骗我回京?”


    楚睢失声道:“殿下!”


    赵亭峥恶劣地笑笑,目光下移:“或者说更干脆一点——想要这里,鼓起来?”


    她的足尖不轻不重地碾在楚睢的小腹上,那里经了一夜煎熬,本就酸麻难耐,被冷不丁一踩,楚睢当即闷哼出声。


    “……哈。”


    赵亭峥看着楚睢含着生理性泪水的眼睛,眼尾嫣红,忽然觉得有点口干。


    想到了他昨夜发抖的高热,还有始终埋在软枕里不肯回头的脸。


    她啧一声,心觉晦气——甫一开荤,尝到鲜味了。


    “你骗错人了,”她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么拙劣的骗术,我三岁就不信了。”


    转身离去的下一秒,衣角被猛地攥住。


    赵亭峥停住脚步。


    楚睢低低地喘着气,他攥着赵亭峥衣角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抬起眼睛,几乎一字一顿道:“……臣只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给殿下看。”


    赵亭峥一怔,随即毫不留情道:“哈,谁要那玩意。”


    正在这时,遍寻楚睢不到的阿南找了过来,一见这番情形,当即嗷一声扑过来道:“你这个禽兽亲王又对我家太傅大人做什么!?”


    赵亭峥面无表情地一闪。


    阿南惊慌失措地扑到楚睢身边:“大人,您才擦过身是不能见风的,这叫夫人和老爷知道了得掉多少眼泪?天杀呦,您长这么大,哪里遭过这些罪?”


    哭得简直像楚睢快死了一样,赵亭峥很觉得聒噪:“行了,这不都你们主仆二人自找的,哭个屁。靖王府最多再留你一夜,最晚明天,给我从哪来的滚哪去。”


    楚睢面色苍白,他注视着赵亭峥背影,良久,推开阿南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中微微多了两分坚定。


    *****


    将过清晨,赵亭峥挎着菜篮子踏进了靖王府的门,她叼着一个苹果,正往厨房走去,却冷不丁地听到了后院的劈柴声。


    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前几天囤的柴火不是很够烧吗?”她心里嘀咕,“怎么又去劈柴。”


    走到膳房前院时,赵亭峥笑不出来了。


    劈柴的另有其人。


    楚睢从炉灶边站起身来,还有些摇摇晃晃的苍白,一抬头,笑笑:“殿下回来了?早膳已经备好,殿下去洗手吧。”


    早膳?


    赵亭峥见了鬼一般,她吞下口中苹果,开口道:“你搞什么鬼?”


    阿南在后头劈柴,郁卒道:“殿下贵人眼瞎,没瞧出大人在做饭吗?”


    她当然知道在做饭,诱人的饭香气打着滚儿涌进她的鼻腔,黄总管已经绕着灶台流口水了。


    再一看,这灶房也焕然一新,不光里里外外干净了许多,连碗筷烛火、瓦罐米缸都整整齐齐地排列起来,赵亭峥从没觉得王府的灶房这么大过。


    再一犹豫,唇边已经递来一勺温热的汤水。


    “殿下尝尝。”楚睢平静道。


    咣当一声,篮子滚到地上,赵亭峥受惊不小,一迭声叫:“周禄全!周禄全——”


    楚睢道:“殿下,只是一口汤。”


    赵亭峥猝地哑住了。


    是,只是一口汤,她反应大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楚睢道:“殿下自己来,好么。”


    赵亭峥还来不及说话,手中便被轻柔坚定地塞了一只瓷碗,她低头看了看,汤面奶白,飘着几点碧绿青色,还缀着些红色的点缀,好看又好闻。


    她忍不住低头嗅了嗅,忍不住道:“这是什么?”


    楚睢道:“回殿下,是鱼汤饭,臣幼时在江南祖母膝下长大,秋日性燥之时,祖母便会煮鱼汤饭。”


    赵亭峥一听就要摔碗:“你说我脾气大?”


    楚睢垂目道:“殿下,秋日气燥,只是节令。”


    话虽如此,赵亭峥还是想很有气节地拒绝这碗鱼汤饭,奈何肚子咕噜一声,她登时有些立场不稳,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委屈了五脏庙,动了勺子。


    一勺下去,河鱼的鲜香气与稻米的软糯包裹住了她的味蕾,她登时眼睛一亮——这可比周禄全搞的能吃多了!


    她很别扭但飞快地把一碗鱼汤饭下了肚,楚睢在一旁微笑看着,半晌,突然道:“殿下很像臣在江南的弟弟妹妹们。”


    登时,赵亭峥险些把饭呛出去,她咳得乱七八糟,楚睢连忙给他递了水:“是臣一时忘形了,冒犯殿下。”


    俗话说吃人嘴短,赵亭峥吃了人家鱼汤饭,自觉也不能跟从前似的呛人家,于是顺了气,算是带了个正经态度:“你还有弟弟妹妹?”


    楚睢道:“臣父母只臣一子,但宗亲甚多,自小也唤臣一声长兄。”


    赵亭峥哦了一声:“怪不得你做饭这么好吃,原来是自小哄孩子的。”


    话一说完,赵亭峥就恨不得把话捡回来吞下去——这不是说他又在哄孩子吗?!


    楚睢微笑:“殿下喜欢,臣可日日下厨。”


    赵亭峥从来只吃过硬榔头,还没碰过软钉子,回府时还想很理直气壮地问问楚睢什么时候走,眼下捧着空碗,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心里想的竟然是:再来一碗。


    怔怔间,楚睢已接过了她的汤碗,起身去锅台旁,又为她添了一碗热腾腾的鱼汤饭。


    他道:“殿下喜欢,便多用些。”


    赵亭峥看着他白衣素服,广袖由于不变干活,被缚到了手肘处,露出了一节雪白的手臂。


    腕上红痕未去,是她昨夜兴头上来,硬抓着他留下的。


    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


    她叹了口气。


    古人有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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