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成才也没有把自己缩在人群后面，降低存在感。


    因为这么做根本没用，刚才他动手最狠，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缩起来只会显得更没担当。


    他挺直了腰板站在队伍最前面，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挨处分，或者被发配到哪个偏远的角落，他都认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两毛四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他们这群鼻青脸肿的新兵脸上挨个扫过，那眼神像是带着钩子，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成才身上，足足有十几秒没挪开。


    成才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审视，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你叫什么名字？”


    两毛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扬上的死寂。


    “报告首长！新兵成才！”


    成才的声音洪亮，没有丝毫怯懦，腰杆挺得更直了。


    “成才……”


    两毛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刚才打架，你是第一个动手的？也是打得最凶的那个？”


    “报告首长！是三班张泽先故意用肘击伤我班战友于海，后又主动对我动手，我是正当防卫！”


    成才不卑不亢地解释，条理清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辩解和推诿都是徒劳，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两毛四听完，脸上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缓缓踱步到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张泽等人面前，蹲下身看了看他的伤势，又扭头看了看站得笔直的成才，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好一个正当防卫！那又是怎么把我这个老头子差点撞进医院的？兔崽子！还挺狂！”


    说完，两毛四转身就走，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刚才被撞了一下后脑勺的狼狈。


    李响气喘吁吁的跑到宿舍，一进门就看见胡班长正在那写信呢。


    看到见李响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胡班长放下手里了笔，眉头一皱。


    “咋了这是？跟被狼撵了似的，脸都白了”


    李响一把抓住胡班长的胳膊，胸口剧烈起伏着，话都说不利索。


    “班……班长，打……打架了！”


    “哼！就知道你们几个都是不省心的！合着昨天说的那话就是为了今天在这打埋伏把？”


    胡班长冷哼一声，把手里的信纸往桌上一拍。


    “打架？跟谁打？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显然胡班长把这当成了小事——在他这儿，打架不是事，打输了事情就大了。


    李响被他这气势一震，反倒镇定了些，咽了口唾沫。


    “跟……跟一排三班！成才把他们全撂倒了！”


    “好小子，这股子狠劲我喜欢！咱们二排一班的兵，就得有这种敢打敢拼的血性！打赢了就好，出了事我兜着——”


    “可……可好像撞了个大首长！两毛四！”


    “两毛四？”


    胡班长脸上的那股子轻松惬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手里把玩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信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都变了调。


    “你再说一遍？两毛四？哪个两毛四？咱们团里有这号人物吗？不对，这附近能挂上两毛四的……”


    他脑子里飞速旋转，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刚才还拍着胸脯说“出事我兜着”的豪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惊骇和慌乱。


    “坏了！这下捅破天了！你们这帮王八羔子是真能惹事啊”


    “班长，那两毛四拉架的时候穿的是便装”


    “猪脑子！在部队里穿便装的，还是个老头，那能是一般人吗？我这回让你们坑惨了”


    “那，那还能兜住不？”


    李响小声问道。


    胡班长背着手在宿舍里来回踱步，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猛地停下脚步，狠狠瞪了李响一眼。


    “兜住？我拿什么兜住？那可是两毛四！你以为是你们村口打架，我去给人递根烟赔个不是就能完事的？”


    他越说越气，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就想砸，手举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最后重重地砸在自己大腿上，疼得龇牙咧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的，跟我去操扬！”


    胡班长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往身上一披，就拽着李响往外冲，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得隔壁宿舍几个探头探脑的新兵赶紧缩回了脑袋。


    等胡班长赶到的时候，除了已经送到一排三班，操扬上只剩下一片狼藉。


    散落的篮球滚在一边，折断的木凳腿东倒西歪，地面上还残留着几处打斗留下的痕迹。


    成才和二排一班的新兵们正蹲姿挨训，成才边上蹲着的两位赫然是负责本次新兵训练的连长和指导员。


    显然，这两位也跟着吃瓜落了。


    “无组织无纪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军纪！啊？你们两个作为连队主官，平时是怎么教育新兵的？啊？你们就是这么带队伍的？！”


    连长和指导员的脸涨得通红，头垂得更低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临走的时候，两毛四扫了一眼成才，那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怒火，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锐利，像是在打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成才对此毫不知情，他知道，这次的祸闯的不小，不仅是自己，整个班、甚至连里都可能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在接受完体罚后，成才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然而这还没完，他还要写检查，明天在全连人的面前做检讨。


    “老李，你说这事儿会不会影响班副留在部队啊？他可是咱们连最有能耐的兵了，要是因为这事被退兵，那可太可惜了”


    于海看着成才检查写到一半就被班长叫去单独谈话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跟身边的李响嘀咕。


    李响也是一脸愁容，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两毛四啊，那可是大首长，希望别太严重吧”


    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