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自己，就算在五班待了些日子，跟大家说话时脑子里提前把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一遍，可即便是这样，还是会惹的人家不高兴。


    “成才，我真羡慕你”


    成才正给老马解梦呢。


    “班长，你昨晚梦见被老虎吃了，是好梦，这个梦反映出你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但同时也预示着好运即将到来……许三多，你说啥？”


    “我说羡慕你，又会解梦，做饭还好吃，一个面条做出那么多种花样，昨天晚上你做的葱油面，味道咋那好嘞！回家开店你都能发财”


    “许三多，别瞎说，人家成才退伍了，还能继续回大学深造呢，开什么店呀”


    经过几天的相处，仨老兵油子已经成为成才忠实的拥趸。


    不说成才放屁都是香的，但至少在他们眼里，成才做什么都带着那么点让人佩服的门道。


    就说前天个李梦那本写了二百字序的小说，成才随便点拨了几句，李梦当时就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抱着本子蹲在角落里写了整整一下午，连饭都忘了吃。


    “没事，大学开店怎么了？现在国家政策不都鼓励大学生创业嘛，咱们这叫响应号召，再说了，真要开个店，凭着咱这手艺和脑子，说不定还真能做出点样子来，到时候你们退伍了，都给我捧扬来，乐意的就跟着我一起干，班长肯定是没戏了，武装部预定了嘛”


    许三多低下头，用脚尖轻轻蹭着地面，声音低了下去。


    “我……我就不行，我啥也不会，在家连地都不会种，在新兵连就只会踢正步、叠被子，到了这儿，除了帮着整理内务，好像也做不了啥别的了”


    “许三多，你得找找自己能做的事，别总盯着别人看，有个什么教授说过，把一件事做到极致那就是艺术，到时候谁敢说你不行?”


    成才觉得这也就因为许三多是主角，一路有贵人扶持。


    史今、老马、王团长、袁朗……


    在很多人的帮助下，许三多才一步步从那个怯懦自卑的农村娃成长为兵王。


    可现实里哪有那么多从天而降的贵人，大多数人都得靠自己一步步蹚出条路来。


    就以许三多的条件和性格，基本上下连队之后，被分配到炊事班、生产基地，还有就是类似五班这样远离主流视野的边缘岗位。


    混满两年的义务兵期限，退伍回家，没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故事，更没有什么光宗耀祖的功勋。


    就比如说老魏，他自诩不是聪明人，但他对未来的规划就很有智慧。


    新兵下连队，他被分到了炊事班，当时他想的是反正自己也没啥大本事，能在炊事班学门手艺就挺好，将来退伍回家开个小饭馆，炒几个拿手菜，凭着这手艺也能混口饭吃，总比在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强得多。


    虽然后来被调到了草原五班，没人教他厨艺，他开饭馆的想法又换成了开面馆，但是他心里始终没放下要学门手艺傍身的念头。


    而许三多要是能有老魏这样朴素的智慧，或许就能少走许多弯路，不过那样他也就不是未来的兵王了。


    “那我能做点啥啊？我啥也不会”


    “修路吧”


    成才随口的一句话，让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许三多愣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像是没听清似的。


    “修路？”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几分茫然和不解，


    “这……这路不是好好的吗？虽然坑坑洼洼的，但车能走，人能过”


    老马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眯着眼睛看向成才，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成才啊，你这小子是不是听到过什么？”


    “新兵连的班长说的，说咱们702团的团长当年还是排长的时候曾经驻守在某个偏远哨所，守着输油管道，就是咱们这吧？”


    老马点点头，这个故事不算什么秘密，团里不少老人都知道。


    当年王团长带着一个排的兵驻守在这里，条件远比现在艰苦，王团长想修条路，一来是为了消磨时间，给大家找点事做，二来也是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然而，最后没修成，一个满员排，三十多人，也半途而废。


    “那时候物资匮乏，工具也简陋，加上草原天气多变，一扬大风就能把刚垫好的石子吹得七零八落，后来任务调整，王团长他们就撤防了，这修路的事也就成了半截子工程”


    老马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你小子突然提这个干啥？难不成你还真想把这路给修起来？我跟你说，如果你想用修路这事来表现自己、给上级留下印象，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咱们五班在这草原上，就像被遗忘的角落，修得再好的路，也不会有团部的人特意跑来看一眼，再说了，就咱们这几个人，缺工具缺材料，拿什么修？”


    “修路有意义！”


    许三多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俺爹说，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把路修平了，车走起来不颠，人走起来不崴脚，这也是有意义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浓重的乡音，却异常坚定。


    “你——”


    老马被许三多这话堵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行，修吧，修吧！就当是我给你下的一个命令，时间不限，工具材料自己想办法，修不成也没人怪你，修成了算你小子有本事！”


    这时，老马内心挺可怜许三多的，像成才，老魏、薛林、李梦还有自己都有点营生干。


    不管是琢磨小说的、惦记骑马的，还是研究菜谱的，好歹都有个念想。


    可许三多呢，除了日复一日地整理那些永远也整理不完的内务，似乎就找不到别的能让他心里踏实的事情了。


    既然这孩子觉得修路有意义，那就让他去折腾吧，总比整天蔫头耷脑的强。


    就算最后路没修成，能让他在这片草原上有点事做，不至于胡思乱想，也算没白折腾一扬。


    老马这么想着，心里那份对许三多的怜悯，渐渐转化成了一丝默许和纵容。


    他摆摆手，像是甩掉了什么烦心事儿似的，转身跟成才下棋去了。


    只留下许三多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