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埃拉的故事
作品:《我在惊悚副本当记录者》 嗤啦。
克拉拉的利爪再次袭来,这次终于撕裂了裙摆外侧的一角。
没有预期中的布料纤维飞散,只是伤口处诡异地有一缕极淡的金色光尘逸散,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不定。
这正是来自衬里的菟丝花绒丝,此刻如同暴露的神经末梢,在破口处疯狂地收缩、蠕动。
猎物受伤的气息,彻底点燃了克拉拉和塞尔玛。
这两位被“剧本”赋予摧毁使命的“姐姐”,眼中再无半分贵族的矜持,只剩下被猎物逃脱激起的、更加狂暴的猩红。
她们如同两道被激怒的闪电,无视了距离,以远超人类的速度再次扑向玛莎。
“把它撕碎!”克拉拉的尖叫刺破耳膜,五指成爪,撕裂空气,直取玛莎因惊骇而剧烈起伏的咽喉!
玛莎后背的菟丝花藤蔓长势喜人。
那件灰布裙仿佛成了她痛苦与力量的来源,又像是束缚她的荆棘。
剧痛激发了求生的潜能,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近乎折腰的扭曲姿势向后猛蹿,堪堪避开了崔西莉亚的致命一爪。
嗤啦!
裙摆又被撕开一道更大的口子,更多的、闪烁着微光的金色绒丝如同细小的触须般从破口处逸散出来,在空气中短暂扭动。
玛莎痛得浑身痉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菟丝花在她脊椎上扎根的深度,汲取着她的生命力和精神力。
她撞翻了旁边一张沉重的橡木边桌,上面的银器烛台叮当滚落。
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玛莎撞开了通往侧廊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抓住她!”塞尔玛厉声命令,声音因愤怒而变形。
她和克拉拉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侧廊瞬间变成了残酷的狩猎场。
玛莎的身影在前方,她的速度极快,但动作明显因背后的剧痛而变形扭曲,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哼。
两位“姐姐”则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紧追不舍,所过之处,墙上的挂毯被利爪撕成碎片,精美的壁灯被撞得粉碎,碎片四溅。
玛莎的尖叫、塞尔玛和克拉拉的怒吼、以及物品破碎的巨响,在走廊里疯狂回荡,吸引了更多惊恐的仆佣,却又无人敢上前阻拦。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中心,褚杼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后退、转身,没有一丝犹豫地朝着与追逐方向完全相反的——通往后院菜园的侧门,疾步而去。
这次她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视察后院的狼藉景象。
打斗的痕迹在泥泞中清晰可见:
一道深而凌乱的拖痕从菜园边缘一直延伸到那倾倒的大木桶旁;
木桶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破碎的、染着深褐色污渍的粗布——正是厨娘玛丽常穿的围裙碎片;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篱笆被撞开的豁口处,褚杼敏锐地发现了几点暗红近黑的、已经半干涸的血迹,以及几根粗硬的、夹杂着泥土的黑色鬃毛。
线索在褚杼心中迅速拼合。
玛丽的失踪一定与玛莎落不了干系。
毕竟昨天的晚膳中并没有出现豌豆的身影。
她故意让玛丽拿走的那部分豌豆,大概率已经到了玛莎的手上。
玛莎绝不可能轻易满足于现有份额,她需要更多。
她的个人技能菟丝花的等级应该不低,所以能够指使玛丽深夜再探菜园,好寻找更多的豌豆。
只不过,玛莎似乎低估了玛丽此次行动的风险。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玛丽的死活。
褚杼的目光扫过这些痕迹,最终锁定在角落那个低矮的工具棚上。
棚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褚杼放轻脚步,走到工具棚门口,轻轻推开。
浓烈的血腥味、汗馊味混杂着牲畜棚特有的臊味。
昏暗的光线下,格里菲斯庞大的身躯蜷缩在工具棚角落,背靠着石墙。
他的模样惨不忍睹。
身上那件沾满污渍的围裙几乎被撕成了布条,露出的皮肉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爪痕和淤青,有些伤口还在缓慢地渗出黑红色的血。
格里菲斯的一条手臂正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汗水、血水和污泥混合在一起,在他脸上、身上流淌。
那顶标志性的猪头面具歪戴在头上,一只眼睛的位置碎裂了,露出面具下他充血、痛苦且充满兽性的浑浊眼珠。
听到动静,格里菲斯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独眼中爆发出凶光,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是我,埃拉。”
褚杼的声音异常平静,反手将工具棚门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响。
棚内更显昏暗,只有缝隙透入的微光勾勒出格里菲斯庞大的轮廓和他身上狰狞的伤口。
格里菲斯看清是她,紧绷的身体似乎松懈了一瞬,但随即又被剧痛牵扯得龇牙咧嘴,粗重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褚杼走到他面前几步远停下,目光落在他身上:“看来你赢了,玛丽呢?”
格里菲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带着血沫的咕哝:“哼,那个蠢女人,不自量力,半夜溜进菜园,坏了规矩就得付出代价……”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上几大口,断断续续的话语充满了暴戾和一种理所当然的残酷。
是了。
玛丽在深夜溜进菜园的行为显然触发了域本的规则,所以引来了负责“清理”的格里菲斯。
一场恶斗下来,拥有非人怪力的格里菲斯虽然重伤,但最终还是杀死了玛丽。
玛丽恐怕已经化作了这片菜园新的“肥料”,或者更糟。
而那些散落的血迹和围裙碎片,就是这场深夜血斗的残迹。
褚杼调出《规则手札》。
规则一:【未经许可的仆役,不得在夜间进入城堡特定封闭区域(如菜园、储藏区等)】
规则二:【格里菲斯作为值守者,拥有在夜间对进入其守卫区域的未授权者执行“清理”的权力】
叮——
【恭喜玩家成功推断两条域本规则(夜间特定封闭区域禁止未授权仆役进入、值守者应对权限),奖励积分*2】
格里菲斯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褚杼,贪婪和痛苦在他脸上交织。
他艰难地吞咽,喉咙里发出粘稠的咕噜声,目光却无法从褚杼围裙口袋的位置移开——那里,正是昨夜在玛丽身上嗅到的“救命味”。
熟悉的、带着奇异诱惑的豌豆气息,比晚宴汤碗底残留的余味更浓郁,更新鲜。
“豆子……”
格里菲斯嘶哑地挤出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威胁,“给我豌豆,不然……撕碎你!”
褚杼甚至懒得演出被威胁该有的害怕反应。
格里菲斯现在的状态,外强中干。
她平静地迎着那充满兽性的目光,“豌豆,我有。但你知道规矩,等价交换。”
格里菲斯喉咙里发出低吼,带着焦躁:“快…说!”
“前天的晚宴,”褚杼的声音在昏暗的工具棚里显得格外清晰,“‘货’涨价、‘老鼠’少了、还有不识相的‘老鼠’想翻墙被园丁处理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告诉我,‘货’具体指什么?‘老鼠’又是什么?‘翻墙’又意味着什么?”
格里菲斯那只完好的独眼猛地收缩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褚杼会问这个。
疼痛让他呲牙咧嘴,但求生欲和对豌豆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粗重地喘了几口气,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单纯的在积蓄说话的力气。
“哼……狡猾的老鼠”,格里菲斯最终妥协般地哼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含混,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货’…就是你们这种…低贱的玩意儿!”
他独眼扫过褚杼,恶意中带着一种麻木的理所当然,“被夫人或者他们确认了身份的外来者。”
说着,他朝城堡方向歪了歪头,“玩家?你们是这么叫的吧?”
褚杼心中一凛。
这个域本中的原生者不仅知晓“外来者”的存在,还将其视为可被“确认身份”、可被“定价”、可被消耗的资源。
这灵智点,是不是高的有些不正常了都?
格里菲斯艰难地喘了口气,继续道:“‘老鼠’就是这破地方,土生土长的贱民!东区垃圾堆里打洞的臭虫!”
他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他们活着、呼吸、吃饭都是一种消耗,浪费!该死!”
这与褚杼的推测一致。
这个域本的域主状态不稳定,很有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域本无法稳定运行。
域本资源有限,维持“原住民”的基本生存都成了负担,因此被高层视为需要清理的“老鼠”。
格里菲斯,或者说他代表的“清理者”角色,同样拥有处理这部分“老鼠”的权限。
“翻墙……”格里菲斯咧开嘴,露出沾血的黄牙,“哼,不识好歹,想偷东西,带出这地方,你们挤破头也要进来抢的‘域载物’,以为能带出去当‘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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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符’,好抵挡‘外面那些被这鬼地方吃掉的人变成的怪物’!”
他因为疼痛猛地抽气,缓了一下才继续,“被园丁或者我们逮到,就只有死路一条!剁碎了,埋进土里,一点渣都不浪费,嘿嘿。”
域载物?
格里菲斯口中吐出的这个词,听上去有些熟悉。
褚杼仔细在记忆中检索了一番。
那些在广播和街头巷尾低语中被提及的“诡灾”,此刻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诡人”大概就是格里菲斯所说的“被这鬼地方吃掉的人变成的怪物”。
现实生活中,他们就是那些在域中彻底失败、被域的力量完全侵蚀扭曲、失去了最后一点人性的玩家。
他们被驱逐或逃回现实世界,但是却已异化成只余下疯狂与杀戮欲望的怪物,无差别地攻击着人类。
而域载物,凝结着域之规则或力量的物品,成为了现实世界中对抗诡人入侵的关键。
它们或许是某种规则具象的器物,或许是能干扰诡人感知的媒介,甚至是能短暂借用域之力量的凭证……它们是在那场旷日持久的“诡灾”中,人类幸存者赖以挣扎求存的希望火种。
难怪现实世界的玩家会甘冒奇险,如飞蛾扑火般潜入一个个凶险的域。
夺取域载物,不仅仅是为了自身在域内的生存,更是为了带回现实世界,构筑防线,抵御那来自异化同类的致命威胁。
而域的规则化身,对此等行为的残酷镇压也就有了更深刻的逻辑——域载物是域存在的基石之一,流失意味着域的削弱甚至崩溃,这无疑是域主和其规则执行者最不能容忍的背叛。
“园丁”正是负责处理试图盗取域载物玩家的执行者。
信息已经足够清晰。
褚杼从围裙口袋掏出三颗干瘪的豌豆。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但格里菲斯的独眼却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挣扎着想扑过来。
“你的了。”褚杼将豌豆抛到格里菲斯脚边的干草堆上。
格里菲斯几乎是立刻用那只完好的手,急切地抓起一颗,看也不看就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狭小的工具棚里响起。
随着豌豆下咽,褚杼清晰地看到,格里菲斯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爪痕边缘,肌肉组织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收束着。
虽然未能完全愈合,但滲血明显减缓,他那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也以惊人的速度松弛下来,连带着粗重的喘息都平复了不少。
格里菲斯贪婪地舔舐着掌心残留的豆渣,独眼再次看向褚杼。
“还有吗?”
褚杼后退一步,拉开了安全距离,“今天的交易结束了,格里菲斯先生。”
格里菲斯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那只完好的手撑住地面,似乎想要强行站起来,眼中凶光更盛。
就在这僵持的,危险临界点即将被打破的瞬间,褚杼再次开口,精准投下诱饵:
“我的确没有了,但我知道谁有更多。”
“多得你无法想象。”
“玛莎,玛丽的姐姐。”褚杼吐出这个名字,“她身上的豌豆,比我给你的多十倍不止,那是她从玛丽那里弄到的,还有她自己藏起来的……就在她身上,现在,此刻。”
“玛莎?”格里菲斯重复着,这个名字唤醒了他昨晚“清理”玛丽时残留的记忆碎片。
那个试图反抗,最终被他撕碎的女人身上,确实也带着这种诱人的气息。
而现在,她的妹妹竟然拥有更多?!
“在哪?”他咆哮着。
“侧廊,塞尔玛和克拉拉小姐正在款待她。”褚杼精确地报出地点,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她们大概也想分享她的豌豆,不过动作慢了点,你现在赶过去,或许还能截住最后几粒……”
话音未落,格里菲斯仅凭一股蛮力,用那条完好的手臂猛地撑起沉重的身躯,像一头受伤发狂的野猪,轰然撞开虚掩的工具棚门板,跌跌撞撞却又速度惊人地朝着侧廊的方向冲去。
木屑纷飞中,褚杼侧开避开他带起的腥风,面无表情帝看着他身影消失在侧门后的阴影里。
工具棚里弥漫的浓重血腥味冲淡了些许。
她抬手拂去溅到脸上的几点木屑,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玛莎的生死已不再是她的问题,那是格里菲斯和两位“姐姐”的猎物。
祝她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