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落地窗外，是S市繁华街区的缩影。


    沈洁递给林舒一个速写本和笔：“从现在开始，你要尝试读心。选三个路人，描述他们的动作、表情、穿着细节，然后推测他们的身份、状态、以及可能要去做什么。要快，要准。”


    这对林舒来说很简单，以前从周赫身上获得的素描技能，让她能很快抓住人物的特征。


    别说让她描述了，她能直接画出来。


    只不过沈洁老师更侧重于让她推断人物的内心想法。


    林舒的目光锐利起来，扫视着窗外的人流。


    她很快锁定了第一个目标，一个西装男。


    大热天，却身穿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合身，但肩膀有轻微压痕，领带结略松。走路快，步幅大，眉头紧锁，边走边用力按手机屏幕。刚挂断一个电话，嘴唇紧抿，眼神焦躁地扫视出租车方向。


    林舒笔尖飞快地在速写板上勾勒出一个人物剪影。


    定制西装，那么就排除了推销保险人员和销售，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是金融或律所中层，项目或谈判遇到突发麻烦，正赶时间处理，压力巨大。


    标注上自己推测的人物内心活动后，林舒翻开了下一页速写本，将目光放到下一位目标人物身上。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米色亚麻长裙配珍珠项链，拎着环保布袋。站在橱窗前看一条丝巾，拿起手机拍照，放大看细节，又放下，轻轻摇头。嘴角微微下撇，眼神有点犹豫。


    林舒观察得很细，推测对方大概是S市本地人，经济条件尚可但节俭，有审美品味，看中丝巾但价格超出心理预期，在喜欢和实用之间挣扎。


    “纠结。”


    林舒在人物速写下留下这两个字，又翻开了新的一页纸。


    这次林舒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年轻的男生。


    他背着一个帆布双肩包，坐在街边长椅上，拿着咬了一半的面包，但没再吃，目光在街边橱窗的招聘广告上停留了很久，手指无意识抠着面包袋。


    这或许是个刚毕业或失业不久，经济紧张，内心焦虑迷茫的求职者。


    ……


    林舒足足画了十页。


    当她把速写本递给沈洁的时候，信心十足。


    沈洁看着速写本上简洁精准的素描和文字，由衷赞叹，“没想到你画工这么精湛，抓特征快，细节捕捉到位，而且心理推测合情合理，逻辑清晰。观察力是你很大的优势，林舒，你很棒。”


    林舒笑着接受沈老师的表扬。


    街头速写告一段落，回到了表演教室。


    沈洁让她表演即兴对话，直接设定扬景：“你是宠物医院的实习医生。现在推门进来的这位女士，她的猫刚刚在车祸中受伤送过来，情况很不好，她需要知道最坏的结果。你是第一个面对她的人。开始。”


    没有剧本，没有预演。


    林舒几乎在沈洁进入角色的瞬间就接住了戏。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白大褂的轮廓仿佛清晰起来，眼神快速掠过沈洁身后并不存在的门。


    “您好，请坐。”林舒的声音比平时低一点，语速放慢，带着安抚的意图，同时双手做了一个引导的虚扶动作，“您先别急，缓口气。我是林医生，负责初步接诊。猫咪的具体情况，我们正在全力检查。”


    沈洁声音发抖：“它被车撞了，流了好多血！它就那么躺着不动了！医生，它会不会死啊？”


    沈洁演技很好，眼泪说就流。


    林舒没有立刻说“别担心”这样的空话。


    她先是拉近与沈洁的距离，眼神专注地看着对方，清晰地传递“我在听”的信号，然后语气恳切地说道，“我理解您的心情，看到爱宠受伤一定非常煎熬。我们急诊医生已经在处理了。”


    她停顿一秒，语气更沉缓，“目前我能告诉您的是，伤势确实比较严重，主要集中在胸腹区域。我们正在给它做全面检查和紧急支持治疗。接下来可能需要影像学检查，等结果出来，主治医生会第一时间跟您详细沟通所有可能的治疗方案和预后情况。”


    她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说“死”字，但“预后情况”四个字已足够传递严重性。她的表情是坦诚而克制的担忧，没有过度煽情，却传递出专业下的同理心。


    沈洁的捂着脸抽泣起来。


    林舒默默抽了张不存在纸巾，轻轻推到她面前的并不存在的桌子上，安静地陪伴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更柔和：“您记得猫咪的名字吗？它平时最喜欢什么？或许等下它醒来，听到熟悉的声音会安心些。”


    这是一个巧妙的情绪转移，也暗示着并未放弃希望。


    “Cut！”沈洁瞬间出戏，脸上带着明显的惊喜，“非常好！林舒！真听真看真感受，你完全做到了。没有刻意煽情，没有虚假安慰。你的反应有层次感，职业本能、专业信息、同理心、对未来的铺垫、以及巧妙的情绪安抚和希望暗示。逻辑清晰，反应真实自然，节奏把控尤其好，该给空间的时候沉默也有效。这不仅仅是天分，是头脑和感受力的结合。”


    一天的训练结束，林舒并不觉得疲惫，反而觉得收获满满，神情雀跃。


    沈洁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并且进步神速的年轻姑娘，语气真诚：“林舒，我听江翊说，你才十八岁？你的基础很扎实，更难得的是观察力敏锐、反应快、逻辑强、感受力充沛，一点就透。这是祖师爷赏饭吃的天赋，加上你肯动脑子。”


    她顿了顿，直视林舒：“有没有考虑过更系统地深造？比如，报考S市戏剧学院表演系？那是国内四大表演殿堂之一。那里的氛围、资源和顶尖的老师，能把你这块璞玉，打磨得更耀眼。你的潜力，值得更大的舞台去释放。”


    夕阳的金辉穿过落地窗，表演教室染成一片暖色。


    林舒站在光里，认真思考沈洁老师的提议。


    S市戏剧学院是无数演员梦想启航的殿堂，只是真的要把自己圈定在演员这个领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