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派背景确实是块金字招牌，无论是进入四大影视院校的哪一个，人脉、资源还有起点都不一样。


    但是，她并不想把自己整个人生圈定在这条路上。


    人生很长，她只是当下喜欢演戏的感觉。


    “谢谢沈老师，” 林舒终于开口，“您的建议特别宝贵，我会好好考虑的。”


    沈洁倒也没再追问，她拿起手机，“行，我把接下来一个月的课程安排发给你。”


    放下手机后，沈洁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另外，还有每日作业，必须完成。”


    “作业？” 林舒好奇地眨了眨眼。


    “早晚必做。” 沈洁语速不快，布置着任务，“早上，至少半小时绕口令，练你的台词功底，晚上睡觉前，” 她顿了顿，“看经典电影片段，琢磨透主角的想法，模仿着演，最后写一百字心得。”


    任务听起来并不繁重，林舒认真地点头，“沈老师放心，保证完成！”


    沈洁老师并非江一工作室的专属表演老师，她在S市戏剧学院还有教职。


    接下来的几天，她并非全天候在公司。林舒抓住这空档，主动去找了江翊。


    “翊哥，沈老师课很好，但我想，能不能让我也参加公司给新人开的表演班？”她眼神坦率，“和更多人一起练，学得应该更快。”


    江翊打量着她。


    这姑娘身上有股劲儿，不是被捧着的娇气，而是主动去抓机会的狠劲。


    他嘴角微扬，点了头：“行啊，不怕累就跟着上。形体、声乐、表演基础，一个都跑不了。”


    江一工作室今年新签了三个艺人。


    林舒走进集体表演训练室时，他们正在做热身。


    “嗨，林舒！”一个阳光爽朗的男孩率先打招呼，笑容灿烂得晃眼，“我是罗晨！”


    旁边扎着高马尾、身材比例极好的女孩也笑着挥手：“潇潇！以后一起加油啦！”


    林舒笑着回应，目光扫向角落里那个没有说话，独自拉伸的身影。


    他很高，身形清瘦得有些单薄，听到动静才抬起头，眼神飞快地掠过林舒的脸，像受惊的蝴蝶翅膀轻轻一颤，随即又低下去，声音很轻：“裴宁。”


    比起罗晨的自来熟和潇潇的明媚，裴宁浑身写着“别靠近我”。


    一整天的训练，他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默默练习，极少参与闲聊。


    林舒也只是在小组练习时，和他有过几句必要而简短的交流。


    然而，当课程进行到多人即兴小品环节，这个沉默的裴宁像突然被注入了灵魂。


    老师给出一个命题，雨夜独自行走的人。


    罗晨和潇潇还在挠头构思，裴宁已经轻声开了口，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力。


    “可以设定为，刚丢了工作的人，失恋的人，或者是准备行凶的雨夜杀手……”


    裴宁想象力天马行空，给出了非常多的可能性。


    林舒的眼睛也亮了，她顺着裴宁的思路往下延伸：“雨夜杀手这个很有意思！他可能故意将衣服拉链拉起，遮住他的半张脸，他的一只手始终放在口袋里……”


    她描述得极其细致。


    裴宁立刻点头，接住了林舒抛出的细节，甚至添上了更精妙的一笔。


    林舒提出的再离奇的想法，裴宁总能瞬间理解其中的情绪内核，并给出更精彩的补充。


    两人隔着几个人，眼神在空中飞快地交流碰撞，一种无声的默契在那些关于角色小动作还有潜台词的轻声讨论中悄然滋生。


    训练结束，林舒感到头脑风暴带来的畅快。


    ……


    几天训练下来，四人变得熟悉。


    这天上午的声乐课，老师要求极其严苛，几段高音下来，嗓子都冒着烟。


    中午一起涌向公司食堂，端着餐盘坐下时，才感觉活了过来。


    “累死我了！”罗晨叉起一大块鸡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感叹，“林舒，说真的，”他咽下食物，眼神真诚地看向林舒，“没接触前，公司里传什么的都有，说你背景深，有单独的表演老师教，大小姐脾气肯定不小。”


    潇潇也猛点头，“就是就是！结果你这人，也太好相处了吧！”


    接着，她夸张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大神，小女子佩服！表演课你一点就透，声乐课你音准绝了，昨天舞蹈课，我寻思我专业舞蹈生总该找回点扬子了吧？好家伙，你连popping都会！还给不给凡人留活路了？”


    她模仿着林舒课上几个干净利落的震感动作，逗得罗晨哈哈大笑。


    林舒被他们逗乐了，舀起一勺汤，笑着摇头：“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呀？快吃吧，下午还有形体呢。”


    轻松的气氛在餐桌上流淌。


    潇潇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安静吃饭的裴宁。


    他正低头专注地用筷子把米饭一粒粒分开，动作斯文，手指却意外地显得肉乎乎的，和他清瘦的手腕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


    “哎，裴宁，”潇潇忍不住好奇，伸手指了指，“我发现你这人吧，又高又瘦，跟个竹竿似的，怎么手这么可爱，胖乎乎的？” 她语气带着朋友间的调侃，并无恶意。


    裴宁夹菜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双肉乎乎的手指，微微蜷缩。


    他慢慢放下筷子，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哦，这个啊……以前，我是个胖子，特别胖的那种。瘦下来之后，好像就手没怎么变。”


    他耸耸肩，带着点自嘲，“大概它比较恋旧？”


    “啊？”潇潇瞬间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裴宁清瘦的身板，“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来啊！”


    裴宁扯了扯嘴角，开始用一种故作轻松的口吻讲起那段灰暗的日子。


    他说起初中时被同学起难听的外号，在操扬上跑一圈就喘不上气，体育课永远躲在角落，不敢抬头看人。


    说起想报考电影院校，在高三那立下减肥的决心后，如何在操扬上咬着牙一圈圈跑到天黑，如何抵抗美食诱惑看着别人吃香的喝辣的……


    他的描述很平静，甚至带着点黑色幽默，但林舒还是感觉到了他话语下的敏感和自卑。


    她看着裴宁低垂的睫毛，看着他放在桌上那双与身形格格不入的手，决定说些什么。


    在裴宁话音落下，林舒自然地放下了勺子，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