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死遁后冷淡师尊疯掉了

    师尊?


    师尊。


    被唤作师尊的人却双目沉沉地看向云涟,他的眼底似乎酝酿着任谁也无法看清的情感,只是与她这般对视。


    一旁的姜青亘却是极为高兴的样子,连连唤了好几声师妹。


    毫无疑问,流风刀便是陆千雪的徒弟云涟。


    草上飞见了这一场面,双目不敢置信地睁大,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怎的流风刀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九清山掌门的弟子。


    流风刀怎么会是九清山掌门的弟子,她看起来再像一个平民草莽不过,没有任何名门正派弟子的架子,不管是三文钱一壶的劣酒,还是百金一壶的好酒,她从不因此而改色,皆能笑饮之,无论是绫罗绸缎着,亦或衣衫褴褛着,她皆能从容等同视之。有人传闻,流风刀曾经大宴天下豪杰,反是路过茶摊处,皆可痛饮,而她那时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唱着当时流行的小调,行至酣处,便半倚在桌上,用发簪敲打着瓷碗,唱着不成调的歌谣。


    草上飞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耳瞎了,眼聋了。


    但显而易见的,在场的四人不可能一并眼瞎了、耳聋了。


    那九清山掌门身边的少年,眉目温煦,看起来好脾气极了,姜青亘甚至还未等到云涟完全靠近,便急切上前看了她一圈。


    “师妹好么……江湖险恶,师兄总担心你哪里受挫……”


    云涟与姜青亘相识多年,再明白他对她的关切之意不过,便笑着说。


    “师兄何必如此,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初上九清山的孩子了。”


    云涟初上九清山那会,对一切怀有警惕之心,小小一个孩子,眼神却是透骨的凉,谁也不相信,姜青亘那时见了便下定决心要让她再也不必如此。


    面前的少女一袭绿衣,双臂环着金环,腰间环绣刀,眉眼翩然,山水不及其色,烈阳不及其绚烂,而此时她笑意盈盈地唤他师兄。


    姜青亘看得心惊肉跳,心想她何时有了这般大的变化,明明在记忆里,她还是那个只及他膝下,向他讨糖吃的小姑娘。


    他状似哀怨地瞪她一眼,云涟对他露出一个明煦的笑来,可怜兮兮地眨巴下了眼睛,霎时间他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


    在此之前,云涟不告而别,他虽担心她,可也不是半点不豫没有的,可师妹对他笑一笑,那所有的阴暗情绪便都冰消融解了。他一面觉得自己实在不争气,作为九清山大师兄,怎可轻易被他人情绪勾动,一面内心深处有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可那是师妹,再不是他人。


    于是只能徉作生气,点了点云涟的额上。


    云涟哎呀一声,又唤了声师兄。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靠得很近,已有些不妥,可二人自小亲近,比这还近的距离也未曾不是没有过,是以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举动已超师兄妹间的距离。


    陆千雪在一旁幽幽看着,不知看了多久,方才平静唤了一声云涟的名字。


    “云涟。”


    陆千雪吐字极清,宛如玉石相撞般冷然。


    云涟也收敛了笑意,对他行了一礼。


    云涟一直弄不清她这师尊,相处十年,她多少对他有所了解,陆千雪外表看着凌霜似雪,实则内心更傲,甚至隐隐带了些讥讽。


    云涟记得在她九岁那年,那时陆千雪名气已然超绝,九清山上来了一名刀客,他跪在九清山下跪了三天三夜请求陆千雪品评他的刀法,陆千雪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见,那刀客声名不显,又无请帖,自然无法入得九清山上,山下负责接待的小童笑嘻嘻地说您若在这跪上一跪,说不得传到掌门耳里,被您的诚心感动了许是会来见您的。那刀客也是个痴的,他苦于自己年岁渐长刀法却陷入瓶颈再无突破,听闻陆千雪之名,便来玄洲九清山,刀客当时听了小童一番话,竟觉得有道理当真说跪就跪。


    陆千雪听闻刀客之事时在握着云涟的手教她习字,他双睫微颤,好像完全没听到一般,黑色的发丝有几丝落下他肩上的白衣上。


    云涟也学刀,难免带上几分对同为刀客的同情,习了许久的字也疲弊,她转过身去望着陆千雪,说师尊她想去看看。


    陆千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低声应了一声,在云涟欲将她的手放开时却止住了她。


    在云涟疑惑的眼神中,陆千雪慢慢将她因激动沾了几滴墨汁的手指一点点用帕子擦干净了。


    直到完全擦拭干净,陆千雪方才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去吧。”


    他便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了九清山门口。


    云涟看见那刀客,有些失望,他既不美,也不丑,矮小瘦削,没有半点想象中江湖中人的样子,反而像随处可见的庄稼汉,云涟原本兴冲冲的心便冷了半截。


    可接下来的事让云涟更感无趣,陆千雪乜着刀客,他站着,刀客跪着,自然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但陆千雪平静地瞥着他,神态浅淡,没有轻蔑也没有高看,像是阐述一个事实般缓缓开口。


    “你于刀这一道并无天赋,纵使再勤勉,一生也不过是三流高手。”


    刀客听了浑身一震,不敢置信,他瞳孔紧缩,可他又同时明白陆千雪完全没有骗他的必要。


    刀客自九岁习刀,也曾拜会各路用刀好手,他平生所求在用刀上不断精进,怎知得到陆千雪此生无望评价,一时悲愤交加,大怮,吐出一口血来。


    陆千雪却像看都没有看到一般,将云涟抱起,带她回去了。


    陆千雪少有能放在眼里之人,他为人凌厉清傲,不管是何人邀他点评,陆千雪向来只说实话,是什么便是什么,从不因那人身份地位而婉转改口。


    这样的人往往是不受喜爱的,幸好上天让陆千雪于武道上无人能及,免生多番曲折。


    事实上亦是如此,云涟眼中的师尊这般清如天上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师尊缘何那时会做出那般举动。


    那日她新习了一套剑法,其中却有一些不懂处,便兴致勃勃去请教师兄,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师兄挽着她的手,将剑式转给她看,云涟听了入了迷,待悟懂后兴奋地望着师兄的眼,拉着他的手跳起来。


    事后云涟才发现师尊陆千雪那时恰好经过,自那时起陆千雪看她的眼神便有些奇怪,云涟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师尊是嫌她的举动不够端庄,她是知道陆千雪出自武林世家,自小待己便严苛,他待他人亦严,可对自己有时像宛如对待仇人一般,若是出错,他宁肯给自己划上血淋淋几刀作为教训。


    -


    现在云涟看着陆千雪,亦有些恍然,时隔一年未见,师尊似乎比过去更消瘦一些,他的唇更白,眼更黑,双目沉寂,宛如寒潭一般,远远瞧着,便有一种惊心动魄感。


    她这般望着他,难免心生戚戚,但是就这般看着对方总不是个事,云涟便说道。


    “不知师尊下山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云涟心中其实已有些后悔,这话讲得仿佛是她这个做徒儿的在质问他一般,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的水收不回去,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


    “经年一别,也不知师尊可无恙。师尊若有烦心事,徒儿若能为其分忧不胜荣幸。”


    “我无事。”


    陆千雪语调彻寒,却莫名顿了一顿。


    “只是为追回一失物而下山,如今物归原主 ,事已毕。”


    云涟瞥一眼一旁草上飞,问道该如何处置。


    “断他一臂便是。”


    陆千雪垂目道。不管是被草上飞愚弄,还是连奔数日,都好似无法让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清凌凌地像一捧高山上的冰雪,又如那永远琢磨不透的月光,只能从侧面瞥见其光华,八风不动、端坐云端。


    陆千雪说罢,剑出鞘,直奔草上飞而去,草上飞吓得面色惨白,电光石火间,云涟却拔刀一挡。


    姜青亘见状提步上前,依陆千雪武功之深,若有意外,师妹因此而受伤该如何是好,可他多心了,在他欲拔剑前陆千雪便已收剑。


    陆千雪恐剑气伤到她,皱眉将本破空而出的剑收入鞘。


    云涟对他缓缓展露一个笑来,道。


    “请师尊暂且等上一等,我要借此人一用。”


    她这话可谓说的是大不敬,在武林无人看得出深浅的陆千雪面前,在是她师尊的陆千雪面前,她竟要让他敢让他等一等,云涟本就怒而下山,隔了一年又见面,难道她心中真的没有一分忐忑,没有一分不安,像陆千雪这样的武林奇才,脾气往往也古怪,难道她就不担心陆千雪一怒之下将她逐出师门,可云涟就是说了,且十分千分万分的坦然坦荡,可以说,哪怕是屈大夫商君再世,也不会比她更气壮了。


    可陆千雪——竟也没生气,没动怒,没不悦,一分也没有,云涟迫使他收剑,他竟也收剑,这样一个人,倒真让人看不清。


    又有谁能看清。


    云涟坦然自若,说完便兀自上前,对吓得魂飞魄散的草上飞说。


    “我救了你一命,你说是也不是,师尊的剑我想天底下没有不知道的,若你就此被他一剑削去一臂,这里前后荒凉,没一个好大夫,怕是极易因此丧命。”


    草上飞看着笑眯眯的云涟,即使知道她话中十有**在胡说八道,形势比人强,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姑娘说得对,不知小人有何能为您效劳。”


    “我要你去替我偷一只花。”


    有什么花要偷,何况云涟还是名满天下的九清山掌门之徒,不拘于是什么品种珍贵的花,只要她说一声,便有无数人献上来。


    “因为这种花只在皇宫生长。”像是明白他的疑问,她淡淡道。


    皇宫,草上飞一激灵,这可是杀人的罪啊,草上飞偷过财主,偷过武林中人,甚至连那甚么王爷的宝库也光顾过,可这可是皇宫,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的居所。


    姜青亘忍不住道。


    ”师妹是……”


    他担忧地看着她,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让云涟噗呲一下又笑了出来。


    “师兄在想什么,我只是结识一人,他生平最爱收集奇花异草,打赌输给他,被罚采到这株花给他,君子一诺千金,总不好违背。”


    师妹确是爱与人玩乐,这件事也确像是她会做的,姜青亘心稍宁,却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于是沉声道。


    “我与你共去。”


    云涟知若是不答应师兄他必会不依不饶,只好作出苦恼的样子说好。


    她又笑意盈盈地拔出腰间佩刀,陆千雪诸家兵器中,最擅剑,但刀枪棍棒等他亦无所不精,为云涟启蒙时,她选了刀。


    赤红的刀鞘,雪白的刀身,红色流珠摇晃,连同柔红珠影落在她的新绿衣袖上。


    雪白的刀身出鞘时仿佛连时光都静悄悄地为此停留了片刻,云涟不紧不慢道。


    “我知你是给其他江湖中人发了信,请你放心好了,来的人我都处理好了,他们再不敢来,至于要来的人……”


    云涟的话一滞,半阖目道。


    “他们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