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堡垒之上。


    米迦勒刚刚爆发出神威，将两头深渊领主斩成灰烬。


    他身上的圣光前所未有的炽烈，他正准备带领麾下的战士们，吹响反攻的号角。


    然而。


    天穹之上，一座比他整个战争堡垒还要庞大十倍的深渊之门，洞开了。


    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眼眸，从门后投来漠然一瞥。


    仅仅是一瞥。


    米迦勒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冻结，刚刚从神格深处爆发出的力量，瞬间被压制回了体内。


    他周围的战士们，那些实力稍弱的天使，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身体便开始扭曲，异化。


    光翼染上墨色，圣洁的面容变得狰狞，眼中的光芒被混乱与疯狂所取代。


    堕、落！


    在如此高浓度的深渊魔气直面下。


    神性本源不够强大的天使，被瞬间同化！


    “啊啊啊！”


    米迦勒发出痛苦的咆哮。


    他挥动审判之剑，斩出一道道圣光，将那些刚刚堕、落的同胞净化。


    可他每净化一个，就有十个、百个新的同胞在魔气的侵蚀下堕、落。


    他们转身，将屠刀挥向了昔日的战友。


    刚刚被艾莉娅点燃的希望火焰。


    在这一刻，仿佛一个笑话。


    星星之火，在倾世的暴雨面前，连一缕青烟都无法升起，便被浇灭。


    同样的一幕，在神界亿万个角落，同时上演。


    悲鸣。


    哀嚎。


    绝望的祈祷。


    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奏响了神界最后的葬歌。


    ……


    主神殿前。


    艾莉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煞白如纸。


    她能感受到。


    她刚刚播撒出去的亿万道希望之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一道接一道地熄灭。


    每一道光芒的熄灭，都代表着一个区域的彻底沦陷，代表着无数同胞的死亡或堕、落。


    她能清晰地听到米迦勒那痛苦的咆哮。


    能看到无数天使在绝望中被魔物撕碎。


    那股刚刚升起的，足以燎原的希望之火，正在被整个深渊的力量，无情地碾压，扑灭。


    “为什么……”


    艾莉娅的嘴唇被咬出了鲜血，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这样……”


    她赢了。


    她击败了魔将，唤醒了主神的一丝神性，将希望传遍了世界。


    她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


    可换来的，却是更加彻底，更加庞大的绝望。


    这种无力感，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地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咕叽……”


    莱姆跳到她的肩头，用小小的身体蹭了蹭她的脸颊，传递来一丝担忧的情绪。


    艾莉娅的身体一颤。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被无数深渊之门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与痛苦，一点点地，重新变得坚定。


    不。


    不是笑话。


    如果她的反抗，真的只是一个无意义的笑话。


    那高高在上的深渊之主，又何必动用如此雷霆万钧的力量，来回应她这只“蝼蚁”？


    正因为它感受到了威胁！


    哪怕那威胁，仅仅是一丝火苗。


    它也要用倾世的洪水来浇灭！


    这恰恰证明了，她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是有意义的！


    “我明白了。”


    艾莉娅的眼眶湿润，但她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


    “希望，不是传递出去就够了。”


    “它还需要被守护。”


    “它需要汇聚在一起！”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那光芒虽微弱，却始终未曾熄灭的主神殿。


    这里，是神界最后的净土。


    也是反抗的起点。


    但她不能留在这里。


    龟缩于此，等待她的，只有被无穷无尽的深渊大军慢慢磨死的结局。


    她必须走出去！


    去找到那些所有接收到希望之光，并且还在苦苦支撑的强者们！


    将这些散落在神界各处的火种，汇聚到一起！


    只有那样，才能形成足以燎原的烈焰！


    “莱姆。”


    艾莉娅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我们走。”


    她没有丝毫犹豫，振动背后那对刚刚恢复了一些光泽的光翼，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冲向了主神殿的传送阵。


    那里，是通往神界各处的古老通道。


    虽然大部分已经因为能量枯竭和魔气侵蚀而损毁，但总有一些，还能勉强使用。


    幸存的天使们看着她决然的背影，眼中充满了不解和惊慌。


    “艾莉娅大人，您要去哪里？”


    “外面……外面已经是地狱了啊！”


    艾莉娅没有回头。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天使的耳中。


    “地狱，才更需要光明。”


    “守好这里。”


    “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传送阵的光芒之中。


    ……


    远方，不知名的虚空之中。


    林炎端着茶杯，看着光幕中，艾莉娅冲入传送阵的背影。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不错。”


    “在极致的绝望中，找到了唯一的生路。”


    “这盘棋，总算有点意思了。”


    他轻轻放下茶杯，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落在了那座骸骨铸成的王座之上。


    “不过……”


    “只让你一个人玩，未免也太无趣了。”


    林炎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一道比之前送给艾莉娅的意志波动，更加隐晦，却也更加本源的力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天地的法则之中。


    它没有飞向任何一个生灵。


    而是融入了那些正在倾泻的，无穷无尽的深渊魔气之中。


    “既然是末日。”


    “那就让末日，来得更猛烈些吧。”


    “让我看看，你们各自的极限，在哪里。”


    时空扭曲。


    光怪陆离的色彩在艾莉娅眼前飞速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猛地一亮。


    刺目的白光过后，是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


    艾莉娅踉跄一步，单膝跪地，圣光长枪支撑着地面，才没有倒下。


    她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脏，再一次沉入冰窟。


    这里是圣城晨曦之陨。


    神界三大主城之一，曾经是米迦勒军团的驻地，拥有百万天使战士，辉煌壮丽，号称永不陷落的堡垒。


    而现在。


    没有辉煌。


    没有圣光。


    入目所及，皆是废墟。


    巨大的天使雕像被拦腰折断，半截身子倒插在焦黑的广场上。


    宏伟的圣殿穹顶被某种巨力掀开，露出背后那被无数深渊之门撕扯得千疮百孔的、绝望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深渊魔气，以及神血的铁锈味。


    死了。


    都死了。


    艾莉娅能感受到，她不久前播撒到这里的，那道最璀璨的希望之光，已经彻底熄灭了。


    那道光，不仅没能拯救他们。


    反而，像是黑夜中的火炬，为深渊的怪物们，指明了最优先的攻击目标。


    是她害了他们？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艾莉娅的心脏。


    “不……”


    她摇着头，眼神却一片茫然。


    “咕叽！咕叽！”


    莱姆焦急地叫了两声，用小小的身体蹭着她的脸颊。


    一股微弱的混沌能量，注入她的体内，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艾莉娅深吸一口气。


    空气冰冷，带着硫磺与腐烂的气息。


    她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