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敌人？”


    被称作卡西尔的独臂天使，猛地甩开同伴的手，一步步走向艾莉娅，那只独眼中充满了血丝。


    “就是她！”


    “就是她那道该死的光！”


    “她告诉我们，主神苏醒了！”


    “她告诉我们，反抗的火焰永不熄灭！”


    他指着周围的废墟，指着那死寂的天空，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我们信了！”


    “米迦勒大人也信了！“


    “他带领我们，燃烧神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


    “百万英魂，尽数葬身于此！“


    “米迦勒大人为了掩护我们，被三头我们从未见过的，更加恐怖的深渊君王围攻，生死不知！”


    “这就是你带给我们的希望？！”


    “这就是……主神的恩赐？！”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手中最后的断剑，狠狠地砸在艾莉娅的脚下。


    艾莉娅沉默着。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她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是她的希望，加速了这座城市的毁灭。


    “对不起。”


    艾莉娅的声音，同样沙哑。


    “对不起？”卡西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我兄弟的命吗？能换回米迦勒大人吗？能换回这座城市吗？”


    “你滚！”


    “这里不欢迎你，滚出我们的墓地！”


    幸存的天使们，也都用混杂着悲伤与怨恨的目光看着她。


    是啊。


    希望，在没有足够力量守护的时候，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吼——！！！


    就在这时。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暴虐与饥、渴的嘶吼，从城市的另一端传来。


    那声音，让卡西尔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


    “它们……它们又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我们明明已经躲起来了！”


    卡西尔的独眼之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猛地看向艾莉娅，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你！”


    “是你把它们引来的！”


    艾莉娅的身上，虽然神力枯竭，但那属于炽天使的本源气息，以及那一丝与主神共鸣的神性。


    在如今这片被魔气笼罩的死域之中，就如同黑夜里的太阳一样醒目！


    她，是最后的希望。


    同时。


    也是所有深渊怪物，最渴望吞噬的诱饵！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数十头形态诡异的怪物，出现在街道的尽头。


    它们拥有深渊魔物的特征，但身体上却长出了扭曲的骨刺和增生的血肉。


    眼中没有混乱，只有纯粹的、充满智慧的贪婪与恶意。


    它们的实力，远超同阶的深渊魔物！


    “完了……”


    看着那些变异的怪物，感受着它们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卡西尔的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死灰。


    他知道，这一次，再也没有奇迹了。


    他缓缓举起仅剩的手臂，一柄由圣光凝聚的短刃出现在手中。


    即便是死。


    他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然而。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艾莉娅。


    “退后。”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保护好他们。”


    她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她只是转过身，独自一人，面向那数十头奔涌而来的，变异的深渊狂潮。


    黯淡的圣光长枪，被她重新握紧。


    背后那残破的光翼，再一次，燃烧起微弱，却永不熄灭的金色光焰。


    卡西尔愣住了。


    他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没有徒劳的辩解。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仿佛她要面对的，不是一群足以将他们所有人撕成碎片的恐怖怪物，而仅仅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考验。


    “你疯了？”


    卡西尔下意识地喊道。


    “你神力枯竭，连站都站不稳！你一个人上去，就是送死！”


    艾莉娅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变异魔物。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怪物和她之前斩杀的魔将、魔使，完全不同。


    它们的魔气，更加凝练，更加狂暴，也更加纯粹。


    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强行提纯，催化过。


    这让它们变得更强的同时，似乎也产生了一丝不稳定的征兆。


    “咕叽！”


    莱姆从艾莉娅肩头跃下，身体迅速膨胀，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壁垒，挡在了卡西尔等人面前。


    浓郁的混沌气息，让那些幸存天使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这是……”


    卡西尔震惊地看着那只奇怪的史莱姆。


    他从未见过如此古怪，却又如此强大的生物。


    艾莉娅动了。


    她没有像过去那样，化作一道金色闪电，用无坚不摧的锋锐去冲锋陷阵。


    她的脚步很沉。


    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脚下这片被鲜血浸染的土地。


    她的圣光长枪，也没有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枪尖之上，只有一缕微弱的金色火焰，在轻轻跳动。


    那火焰，是加百列的神魂烙印。


    “以守护之名。”


    艾莉娅轻声低语。


    她体内的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发动一次“圣光裁决”。


    但她还有意志。


    还有从加百列那里继承来的，守护同胞的决意。


    还有从主神那里获得的，那一丝最本源的神性共鸣！


    她将这些，尽数融入了手中的长枪。


    嗡——


    圣光长枪发出了一声轻鸣。


    一道道模糊的，古老的神圣符文，在枪身上若隐若现。


    冲在最前面的一头变异魔物，已经扑到了艾莉娅的面前。


    它那长满了骨刺的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劲风，狠狠抓向艾莉娅的头颅。


    卡西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血腥的一幕。


    然而。


    预想中的惨叫，没有传来。


    传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如同金石交击的碰撞声。


    铛！


    卡西尔猛地睁开眼。


    他看到了。


    艾莉娅只是简单地抬起长枪，用枪身，精准地格挡住了那致命的一爪。


    她的身体，纹丝不动。


    反倒是那头力量恐怖的变异魔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利爪之上，竟被那微弱的金色光焰，灼烧出了一片焦黑！


    怎么可能？！


    卡西尔的独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亲身体验过这些变异怪物的可怕。


    它们的力量、速度、防御力，都远超深渊领主！


    就算是全盛时期的他，正面硬撼，都会被一爪拍飞。


    可这个神力枯竭的炽天使，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住了？


    艾莉娅没有给他震惊的时间。


    一击格挡之后，她手腕一抖。


    长枪如龙，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瞬间刺出。


    噗嗤！


    枪尖，没有刺向怪物的头颅或心脏等要害。


    而是精准地，点在了怪物胸前一处魔气运转最为狂暴的节点上。


    那里，正是魔气被催化后，最不稳定的一点！


    “吼？”


    变异魔物发出一声疑惑的低吼。


    它感觉不到疼痛。


    那一枪的力量，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