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远处那个黑影松开弓弦。


    可弓上并没有箭矢。


    那一箭射出也并没有响起破空声，仿佛就是空拉弓弦。


    看上去没有丝毫威胁的动作，直觉却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元十三限，伤心小箭！


    忽的他感受到了什么，低头看去，一个碗大的窟窿已出现在自己心口处。


    这一箭的确如传闻中一般。


    箭出，则伤人心。


    “元限，你挑起朝廷与少林之间的战火，致使中原武林陷入混乱，该当何罪？”


    叹息声在玄慈身后响起。


    老和尚回头看去，诸葛正我丢下武器匣，手拿长枪，遥遥看向那黑影。


    真罡境的修为，让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诸葛神捕，贫僧做错了事，得此下场理所应当，可少林没错，为何要……”


    “少林真的没错吗？”


    诸葛正我看向他的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


    无论是楚风递来的刀，还是元十三限的由头，玄慈都是要死的。


    这老和尚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只单单对不起叶二娘和虚竹，却对的起少林和天下。


    他好像看不到少林现在乌烟瘴气的样子，也好像看不见这些江湖人眼中的怨恨。


    “你当真觉得，这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被齐聚于此，是什么阴谋能做到的吗？”


    “若非少林自己在他们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现在的楚风可没那个能力将他们聚集。”


    “佛家不是讲因果吗？你们这些年种下的因，就结成了这样的果，你怨不得任何人。”


    因果循环，这些年里，少林自诩正道魁首，逼死了不知多少大小势力。


    他们只要指认你为魔门，那无论从前做过些什么，往后你就是魔门，就是要被正道人士围剿。


    从前的霸道，铸成了如今这般的结果。


    当下赶来少林的，还只是其中一部分。


    一旦少林自云端摔落的消息传开，将来会有越来越多人前来讨他们的公道。


    想到这里，诸葛正我没有再看玄慈。


    对他而言，眼下更重要的是远处的那道身影。


    元十三限！


    他已再度弯弓。


    “这个距离，你我都清楚，你杀不了我。”


    “若这一箭不中，伤心小箭也就不再能见人伤心了。”


    这个距离，杀真罡境的玄慈，甚至于绝大部分的法相通玄境强者，元十三限都有一击必杀的把握。


    可偏偏他面对的是诸葛正我，是韦青青青所承认的，自在门内天赋最高的弟子。


    这一箭出，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命中，却不敢说一定能杀。


    诸葛正我说的没错，这一箭一旦做不到一击必杀，他的心就会出现破绽。


    那个时候，伤心小箭便是不攻自破。


    “本也没打算射出这一箭。”


    “三师兄，你我这么长时间没见，师弟还想讨教一番你的高招。”


    “若是这一箭出，你我天人永隔，可就连叙旧的机会都没了。”


    元十三限将长弓放于一旁，空手走近。


    相比于诸葛正我的严阵以待，他看上去反倒有些托大。


    这般表现，甚至让诸葛正我都有些困惑了。


    他清楚，自己这位师弟虽说天赋也是非同寻常，但真要是没有伤心小箭，他在自己手中走不过百招。


    若是全力交锋，数十招之内应当就能分出胜负。


    眼下这样的姿态，他是怎么敢的？


    “师兄，这么长时间没见，师弟我也并非是毫无长进的。”


    “不用伤心小箭，你也伤不到我。”


    元十三限张开双手，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泛起一抹赤金。


    金钟罩？


    不对，这应该是还少林还未简化过的那个版本。


    更加强悍，修炼起来也更加艰难的。


    达摩金身！


    大成之后，全身上下犹如赤金玄铁，想要伤他，非得先破了这金身。


    若是没有强悍至极的招式瞬间轰破这金身，恐怕在交手的过程中反倒会被自己的劲力反震到死。


    元十三限所说的没错，他敢明晃晃的站在自己面前，是有底气的。


    “只是不知师兄这些年里，法相养的怎么样？”


    “若师兄的进步跟不上我，那做师弟的可是会失望的。”


    说话间，元十三限的目光看向诸葛正我手中长枪。


    作为同门师兄弟，他很清楚诸葛正我走的是哪条路。


    旁人修法相，而他只修这一枪。


    没有这把枪，诸葛正我在法相通玄境的强者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


    可有了这把枪，于法相通玄这个境界中，他就是站在最顶峰的存在。


    “杀你足够。”


    “元限，这些年你作恶多端，无数人因你家破人亡。”


    “你触犯的大宋律法，在我桌上堆的比史记还厚。”


    “按律，你早该死了。”


    “律法？”


    元十三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几乎笑出声来。


    “大宋的律法，管的是那些刁民，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它能管我？”


    “莫说是我，就是我的这些弟子，他们也是想杀谁就杀谁。”


    “这律法，本就该是为强者服务的。”


    “就是因为你这种迂腐的性子，才更让我恶心。”


    “实话告诉你，杀你不仅是我的执念，也是小镜的执念，她不惜以血为伤心小箭开锋，临死之前留给我唯一的话，就是杀了你！”


    话音落下之时，元十三限已走到面前。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诸葛正我罕见的失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他那泛着赤金的拳头已然砸到面前。


    猝不及防之下，诸葛正我只能提枪格挡。


    巨力几乎在瞬间便顺着枪杆震的他双手发麻，关节处的骨头接连响了好几声。


    双方交手的第一招，元十三限便让他吃了个大亏。


    诸葛正我低头看去，这一拳他大概被击退了近二十步。


    哪怕有偷袭的原因在里头，但也侧面说明，即便没有伤心小箭，元十三限也有了与自己一战的实力。


    “师兄，再这么大意，可是会死的。”


    “山字经，伤心小箭，可都是为了你而练的，你若是连见到伤心小箭的资格都没有，那不仅我会失望，小镜也会失望的。”


    说话间，元十三限再度逼近。


    他招招大开大合，同时话音中还带上了一喝神功的劲力。


    诸葛正我不再接话，只是边退边守，全神贯注守着自己的心中清明，力保不被一喝神功影响心神。


    可这样一来，纯粹的被动防守之下，他几乎找不到机会发起攻势。


    即便偶尔刺出一枪，也破不了达摩金身，反倒震回来的劲力还让自己手掌发麻。


    眼看着天平已开始倾斜，四周原本还在厮杀的江湖人不知何时也都放开了对手。


    若赢的是元十三限，以先前他那些弟子的做派，怕是在场这些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大哥，要不要上去帮帮那位神捕？”


    远远看着这一战的段誉急的团团转。


    他倒不在意诸葛正我的死活，而是怕元十三限到时候杀红了眼，那他们全得遭殃。


    “还是别给神捕添乱了。”


    萧峰犹豫片刻后摇摇头。


    莫说他还没迈出那一步真正凝聚法相， 即便是法相通玄，怕是也很难插手这一战。


    这两人的实力，都已远超这个境界的绝大部分人了。


    萧远山也是不禁感叹。


    “中原武林竟然都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了，着实是，后生可畏。”


    “可惜这位神捕应该是要输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被偷袭的那一拳，就注定了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