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防弹情事·囚笼中的共舞
作品:《双人症候1024》 鸦巢监狱的放风时间总是弥漫着暴力的气息。
瑞德坐在被铁丝网边缘分割的阴影里沉思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被伊戈尔修复好的木雕,阳光在他鲜红的发丝上跳跃,散发出接近火焰的颜色。知更鸟的翅膀已经重新变得锋利,边缘处还多了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昨夜伊戈尔用刀尖不小心刻下的。
“你居然没死……而且看起来心情很好。”
D区的巴西毒枭凑过来,他的头发像是一辈子没有打理过,满嘴金牙则在阳光下闪着贪婪的光。瑞德一副吓一跳的样子仰起了脸,慌乱地将木雕收回袖口,嘴角堆砌出一抹无害的笑。
“天气好。”
毒枭咧嘴笑了,粗糙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带着恶意抚摸了一下,“听说你和那头西伯利亚狼……”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伊戈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高大的阴影笼罩着眼前的人,像暴风雪前压抑而低沉的乌云。毒枭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咕噜,手指僵在半空。
“滚。”
一个字,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冰锥。
毒枭踉跄着后退,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瑞德歪头看着伊戈尔,绿眼睛里盛满虚假的无辜:“你吓到他了。”
伊戈尔没说话,只是将一块温热的面包扔到他怀里——监狱食堂罕见的白面包,边缘还带着焦脆的痕迹。瑞德眨了眨眼,笑容里多了几分纯粹的愉快。
“给我的?”
“闭嘴。”
他小心翼翼地掰开这块堪称“珍贵”的面包,里面藏着一小片金属——磨尖的汤匙柄,边缘被打磨得锋利如刀。瑞德吹了声口哨,指尖轻轻划过刃口,一滴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真贴心。”他将血抹在唇上,像涂了一层艳丽的唇彩,“不过我更想要别的。”
不动声色盯了一会他的嘴唇后,伊戈尔才蹙眉问道:“什么?”
回应他的是瑞德伸手攥紧了他的衣领,将他拽向自己。他们的鼻尖几乎相碰,呼吸交织在一起。
“你的制服纽扣。”他的声音轻的快要让人听不清,“第二颗。”
深夜的牢房弥漫着松木和血的味道。瑞德以大大咧咧的姿势跪坐在床铺上,伊戈尔的囚服外套摊在膝头,他正专注地用磨尖的金属片撬着那颗纽扣,眉头微微皱着。伊戈尔则抱臂靠在墙边,安静地看着他折腾。
“为什么?”
“嗯?”闻言,瑞德头也不抬,继续和纽扣作斗争,“哦,因为……”
纽扣终于松动了,露出里面微型的数据芯片。瑞德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得到糖果的孩子。他小心翼翼地将芯片取出,放在掌心展示给伊戈尔看。
“这是克格勃1978年的加密技术。”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芯片表面,“能存储大约三页纸的信息,通常用来传递处决名单。”
伊戈尔的眼神变了,平静之下迸发出危险的火光。
“你在找什么?”
瑞德狡猾地晃了晃脑袋,红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簇火焰,语气轻快,“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寂静笼罩着牢房。伊戈尔走近床边,突然伸手,捏住瑞德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能够留下淤青。
“那晚在淋浴间。”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凝结出几分说不清的情绪,“你说军情六处悬赏要我的命。”
正在被威胁的青年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抬起手回握伊戈尔的手腕,“而我现在说那是骗你的。”
“哪部分是谎话?”
“猜猜看。”
伊戈尔的手收紧了一瞬,然后突然松开,转身走向牢门,却在门口停下,没有回过头。
“芯片里的名单。”他稍稍低着头,顿了顿,“第三个名字。”
瑞德的呼吸微微一滞。
“是你母亲。”
图书馆的角落依旧是他们的秘密基地。无数被“丢弃”在书架上从未有人问津的旧书堆砌出天然的壁垒,漫飞的灰尘在阳光中破碎成跳跃的星点。伊戈尔坐在他熟悉的位置上,瑞德则乖顺地趴在他的膝头看书,后颈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像一种无声的信任。伊戈尔的手指笨拙地穿过他的红发,偶尔扯到打结的地方,瑞德就会不满地哼哼。
“所以,”瑞德缓慢地翻过一页书,“你早就知道。”
他指的是纽扣、芯片、那串名单,这一切。
“嗯。”
“为什么不杀我?”
梳理发丝的手停顿了一瞬,伊戈尔俯下头看着瑞德,抿了抿嘴角,“你话太多了。”
瑞德翻身从地面一下子跨坐在伊戈尔腿上,腿牢牢地夹着俄罗斯人遒劲的腰肢。他带着温度的手掌贴上俄罗斯人的胸口,正好覆盖住那个最深的弹痕。
“我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我。”他的绿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近乎宝石般透明,“因为我是唯一一个……”
毫无章法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典狱长站在书架尽头,手里把玩着一副手铐,脸上挤着嘲讽的笑意。
“米亚科夫,带着你的红毛小鬼。”他过于兴奋的笑容令人十分不适,“禁闭室。现在。”
禁闭室比上次更黑,更冷。不时有脏水从天花板渗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形成腥臭的水洼。
瑞德靠伊戈尔的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和毫无变化的沉闷心跳。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十七个小时,没有光,没有自由,只有彼此。
“你还害怕吗?”伊戈尔平静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
瑞德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笑意,“你在这里,我怕什么?”
沉默。然后,伊戈尔的手找到了他的,强硬地把指节塞入了他的指缝,十指相扣的瞬间,瑞德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塞进掌心——那颗纽扣,已经被重新装好,看不出任何异常。
“第三个名字。”伊戈尔的声音很轻,“不是她。”
没有回答,瑞德握紧了纽扣,突然翻身跨坐到伊戈尔腿上。他们的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我知道。”他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了。”
黑暗。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禁闭室比上次更窄,连呼吸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瑞德靠在墙角,听着自己的心跳——稳定,但比平时快。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伊戈尔坐在他对面,寂静得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
“所以。”瑞德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典狱长终于按捺不住了。”
没有回应。瑞德并不在意,只是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金属地板——摩斯密码,他们在上次禁闭室里学会的游戏。
[ . .... . / .. .. .. / . .. / ... . ... . / . ]
(为什么你救我?)
伊戈尔的手指在黑暗里动了动,但没有回应。
瑞德继续敲击,这次更快,更挑衅——
[ .. / . . . / . .. / ... .. . . / .. ]
(我知道你喜欢)
突然,一只大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能捏碎骨头。瑞德闷哼一声,却没有挣扎,反而顺势向前,膝盖抵上伊戈尔的腿。
“你正在把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伊戈尔的声音低沉,带着警告。
瑞德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你早就知道了。”
沉默。然后,伊戈尔松开了手。瑞德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感觉到对方在黑暗中调整姿势——戒备的、随时可以发起攻击的警惕姿态。
“芯片里的名单。”伊戈尔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风,“你真正想要的是哪个名字?”
青年愉快的笑声在黑暗里清晰地绽放,“猜一下。”
“我不是在和你玩游戏。”
“可我就是为了游戏才来的。”瑞德的声音轻快,像在谈论天气,“中情局觉得我太疯了,所以把我扔进鸦巢,让我自生自灭。”他顿了顿,带着更浓厚的兴趣开口,“但他们没想到,我会遇见你。”
伊戈尔的呼吸短暂地漏了一拍。瑞德伸出手,在不可视物的黑暗中摸索,终于带着有点力道触碰上伊戈尔的膝盖。他缓缓向上,指尖划过粗糙的囚裤,停在那道熟悉的伤疤上——淋浴间里,伊戈尔划下的那一刀。
“第三个名字。”瑞德轻声说,“不是我妈,也不是你。”
“那是谁?”
灵巧的的指尖继续向上,最终停在伊戈尔的胸口,正对心脏的位置。
“是你母亲。”
时间似乎彻底凝固了。伊戈尔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瑞德能感觉到他的肌肉在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被压抑多年的、近乎暴怒的情绪。
“你在撒谎。”
“你知道我没有。”瑞德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1991年12月25日,莫斯科。你母亲安娜博士没有死在克格勃内斗里——她是被交出去的,作为中情局和克格勃交易的筹码。”
他的喉咙突然被凶狠的扼住,力道大得让瑞德眩晕起来。但他没有挣扎,只是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名单……在……纽扣里……”
伊戈尔似乎被他的呼吸烫到般一下子松开手。留瑞德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着,却还在笑,像个疯子。
“你早就怀疑了,对吧?”他喘息着,“为什么克格勃会突然抛弃你?为什么你的档案被销毁得那么干净?”
等他的喘息平息后,伊戈尔的声音重新在黑暗中响起,冰冷而平静:“你想要什么?”
瑞德凑近他,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自觉,那柔软的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我想要你帮我杀了他们。”
禁闭室的铁门突然打开。走廊摇曳的灯光从门缝里窜进来。典狱长站在门口,手里依旧拿着那形同虚设的电击棍,脸上还是挤满了令人作呕的笑容。
“聊得愉快吗,先生们?”
伊戈尔站起身,高大的身躯挡在瑞德前面。典狱长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虚伪的从容。
“米亚科夫,有人要见你。”
瑞德从伊戈尔身后探出头,绿眼睛在光线中闪闪发亮,“谁呀?”
典狱长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与你无关,小老鼠。”
伊戈尔回头看了瑞德一眼——只有一秒,但足够了,他的手指快速在瑞德掌心敲出一连串密码。
[ ... . . / ... . ... . ] (保持安全)
瑞德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无声地回应。
[ . ... . . . ... ] (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