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丁海涛和唐振河的争抢，沈平章无奈笑了笑，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丁海涛。


    “丁老，这里边写着锑化铟制备工艺与参数详解，你们可以根据这个研制锑化铟。”


    丁海涛如获至宝，下意识翻开第一页，就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流程图，连晶体生长时的温度曲线都标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平章，这是你整理的？”


    沈平章点头，“从熔体配比到真空度控制，再到掺杂元素的比例，都写在里面了。”


    丁海涛捧着小册子的手都在抖，他抬头看向沈平章，眼神里满是震惊。


    这哪是工艺手册，简直是把他脑子里的知识原封不动写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沈平章是怎么知道的锑化铟制造过程，但丁海涛忍住心中疑惑，没有多问。


    “平章，谢谢你。”


    唐振河见状，立刻笑开了花，拍着沈平章的肩膀说到：“走，现在就跟我回空军。”


    沈平章却摇了摇头，站在原地没有动，“唐司令，还得等几天。”


    唐振河顿时不乐意了，眉头紧锁，“平章你还要干什么，空军那边可都等着你呢。”


    沈平章神色严肃，“眼下还缺一项非常关键的材料，钨及碳化钨。”


    他解释道：“猛龙战机的涡扇发动机需耐受超过1500℃的燃气温度，钨基部件是猛龙实现高推重比、高机动性及长寿命的核心保障。”


    “它的耐高温特性能支撑发动机的极端工况，高密度配重能优化气动效率，超硬涂层则可以保障结构可靠性。”


    “尤其在战机轻量化与高性能并重的趋势下，钨合金在减体积不减质量的配重设计、以涂层代整体的表面强化策略中具有不可替代性。”


    “所以，我必须尽快找到这种材料。从工业大摸底来看，目前国内能生产的厂家有三家。”


    “株城硬质合金厂、贡城硬质合金厂，还有洛城的第一拖拉机厂下属的特种材料车间。”


    沈平章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哪家的产品更适合涂层工艺，得实地去看。他们的球磨机精度、烧结温度控制，哪怕差一点点，涂层性能就会打折扣。这东西直接关系到发动机寿命，必须我亲自去挑。”


    唐振河皱起了眉，不以为然，“这种事派个技术员去就行，让他们把样品送过来检测不就完了？”


    沈平章摇头，“不一样，我要的不仅是纯度，还有批次稳定性。实验室样品合格没用，得保证量产时每一批都达标。这需要看他们的生产线管理、原料来源，甚至工人的操作习惯这些细节，送样品看不出来。”


    这时，丁海涛插话道：“平章，我让周平跟你去，他是材料专业出身，又是航空工业部的处长，去了好协调地方资源。”


    唐振河立刻反对，“不行，平章是空军的人，得派空军的人跟着。”


    丁海涛寸步不让，“周平跟着最合适，他跟平章拆了半个月发动机，最清楚技术标准。”


    两人又要争起来，沈平章赶紧打圆场，“就让周工跟我去吧，他熟悉材料工艺，说不定能帮上忙。”


    唐振河看着沈平章诚恳的眼神，又看了看丁海涛，最终还是同意了。


    “行，但说好，最多半个月，半个月后必须回空军报到。”


    ……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晃了一天，沈平章和周平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抵达洛城。


    出站时沈平章特意换了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他给自己临时起了个名字，刘伟，很大众化的名字。


    目的就是让他能沉在一线看细节，免得被厂长当成贵宾供着，什么真实情况都摸不到。


    别说，两人站在一起，倒真像上下级。


    周平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流，对沈平章说道：“平章同志，拖拉机厂的车在外面等着我们。”


    沈平章急忙说道：“周处，我现在的名字是刘伟，你可千万别露馅了。”


    他又提醒：“等会去了厂里，我尽量少说话，多看多学习，就靠你应付他们了。”


    周平挺挺身子，仿佛接到了一个了不起的任务。


    第一拖拉机厂的红砖办公楼前，厂长赵建国已经等在门口。


    这位五十多岁的厂长黝黑壮实，手掌粗糙得像砂纸，一把握住周平的手就使劲摇。


    “周处长可算来了，航空工业部前两天来电话说你要过来，我们连夜把特种材料车间的台账都理出来了。”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沈平章，愣了愣神，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这年轻人看着面熟啊，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赵建国索性把这念头压了下去，只当是自己认错人。


    “这位是？”他看向沈平章问道。


    “这是我们科的刘伟科长，跟我来学习学习。”


    周平轻描淡写地介绍，沈平章立刻配合地伸出手，“赵厂长好，我叫刘伟，第一次来洛城，还请多指教。”


    赵建国没多想，笑着摆手，“指教谈不上，周处长和刘科长都是专家，能来我们这小车间看看，是抬举我们了。走，我这就带你们去特种材料车间，去年刚上的碳化钨生产线，在Y省也是独一份。”


    特种材料车间藏在厂区最深处，红砖墙上爬满了牵牛花。


    推开厚重的铁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和金属的热气扑面而来，十几台老旧的球磨机正嗡嗡作响，墙上的标语“抓革命，促生产”已经褪了色。


    十几个工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正围着一台烧结炉忙碌，见厂长带着人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直愣愣地看。


    赵建国指着车间中央的料堆，“周处长请看，这就是我们生产的碳化钨粉，纯度能到99.5%。”


    周平俯身抓起一把灰色粉末，指尖捻了捻，“颗粒度看着不错，赵厂长，能看看你们的检测报告吗？”


    赵建国连忙让技术员拿来文件夹，“这是上周的抽检结果，粒度分布、杂质含量都在这儿。”


    沈平章没凑过去看报告，眼睛却像扫描仪似的扫过整个车间。


    球磨机的铭牌上标着“1965年制造”，滚筒转动时明显有异响，这会导致物料研磨不均匀。


    墙角的电子秤指针歪了半格，看刻度至少差了5克，配料精度根本没法保证。


    最要命的是那台烧结炉，炉门上的密封圈都裂了道缝，真空度肯定不达标。


    这样烧出来的碳化钨，晶粒能均匀才怪。


    他走到料堆旁，装作随意地抓起一把粉末，放在指间搓了搓。


    指尖传来的涩感告诉他，这粉末离他的要求还差很远。


    “刘科长看着还行？”赵建国凑过来，脸上带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