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后，沈平章第一时间去了航空工业部，准备和丁海涛聊一聊。


    可他发现走廊里的技术员都低着头，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


    丁海涛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沈平章推开门时，丁海涛正对着一份文件出神。


    “丁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钨材料的事妥了，洛城那边已经开始改造设备，两个月后就能出军工级样品。”


    窗台上的绿萝蔫了半截，老人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却随即重重叹了口气，这才发现沈平章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似乎心不在焉，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平章，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沈平章心里咯噔一下，丁海涛这神态，难过中带着痛苦，绝不是小事。


    “唐司令的儿子，唐子鸣，在前线牺牲了。”


    轰的一声，沈平章感觉脑子里炸开了。


    他认识唐振河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在部队，更没想到他会把儿子送到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


    那个总是拍着他肩膀说“空军需要你”的老将军，那个在会议室里为了猛龙项目拍桌子的硬汉，此刻正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剜心之痛。


    “什么时候的事？”沈平章的声音有些发飘。


    “就在昨天，唐子鸣在窒之行穿插任务时遇袭，为了掩护战友，炸掉敌人的火力点，牺牲的时候……才二十一岁。”


    丁海涛摘下老花镜，用指腹揉着眼角，“唐司令上周还跟我吹牛，说子鸣在前线立了三等功，我还说等他回来，要请这小子喝酒，可如今……”


    他声音哽咽，已经说不出下文。


    沈平章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来自未来，知道这场自卫反击战要持续到1989年，期间会有三万多像唐子鸣这样的年轻人为保家卫国，永远留在南疆。


    可那些冰冷的数字，从没有此刻这般具体，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我去看看唐司令。”沈平章转身就走，脚步极快。


    唐振河家里静得可怕，门口的石榴树开了花，却落了一地，仿佛也在为唐子鸣哀悼。


    宋潇手里攥着弟弟的照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相框上晕开一片水渍。


    看到沈平章进来，她猛地站起来，眼泪糊了满脸，“平章，你说我弟弟他怎么就这么傻，他明明可以躲的。”


    此刻她的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是沈平章第一次见宋潇失态。


    唐振河站在里屋的窗前，背影佝偻得不像样。


    他正拿着儿子的照片擦灰尘，动作慢得像怕惊醒了照片里的人。


    相框里的年轻人眉眼像极了他，只是笑容更张扬些，胸前的三等功奖章闪着光。


    “来了。”老将军转过身，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没掉一滴泪。


    沈平章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吐出一句：“唐司令，节哀。”


    “哀什么，他是唐家的种，从穿上军装那天起，就该知道有这一天。我给他取名‘子鸣’，就是希望他能像鸣镝箭，该冲锋的时候别含糊，他做到了。”


    宋潇突然哭出声，“可弟弟他才二十一岁啊。”


    唐振河望着沈平章，肩膀颤了颤，倔强的他，还是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声音也变得哽咽。


    “平章，你说我能不疼吗？那是我养了二十二年的儿子，从会爬的时候就抱着我的枪玩，说长大了要跟我一样穿军装。”


    可下一秒，他挺直腰杆，“我是他父亲，可我还是空军司令，天下爹娘谁不疼孩子？难道打仗的时候，只让老百姓的子弟上战场？我们这些穿军装的，先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去，才对得起身上的军徽。”


    离开唐家时，沈平章的脚步格外沉。


    回到招待所，他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发呆。


    既然重生回来，难道不应该为这场自卫反击战做点什么？！


    前世的察打一体无人机，能在千里之外侦察、打击，减少多少士兵的伤亡。


    如果现在就能搞出来，是不是能让像唐子鸣这样的年轻人，不用再用血肉之躯去炸火力点？


    想到此，沈平章抓起电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丁老，我得先回新材料研究院，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丁海涛愣了愣，“平章，猛龙战机的材料八字还没一撇，你这个时候走……”


    沈平章打断他，目光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我要回去造无人机。”


    大夏虽然很早就开始研发无人机，但主要用于各类试验，就连侦察都很少用到。


    丁海涛十分不解，“平章，你怎么想起研究无人机来了？”


    那个年代，大夏没有掌握无人机技术的精髓，也没有意识到无人机在未来战争中的极端重要性。


    沈平章握着电话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丁老，无人机不是简单的遥控飞机，你想想，唐子鸣牺牲的地方，如果提前能用机器查清楚敌人的位置和火力配置，是不是就不用人去冒险？”


    “我要搞的是‘侦察-打击’一体无人机。机翼用咱们的碳纤维材料，能扛住热带雷暴，搭载红外夜视仪，晚上也能看清敌人的工事。最关键是挂架设计，能装两枚轻型导弹，发现目标就能直接摧毁。”


    他望着远方的天际线，继续说道：“现在前线最缺的是实时侦察能力，侦察兵深入敌后太危险。无人机能在五千米高空盘旋，把画面传回来，指挥员在指挥部就能看清战场，这能减少多少侦察兵的伤亡？”


    “还有通信，用跳频电台，敌人截获不了信号。续航至少八小时，能覆盖整个战区。等技术成熟了，甚至能改成自杀式无人机，直接撞向敌人的火力点，就像子鸣同志做的那样，但不用再牺牲战士。”


    听筒那头沉默片刻后，丁海涛才重新开口：“你说的这些都很好，可是能研发出来吗？”


    沈平章语气坚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好小子，这东西要是能搞出来，能救多少孩子，需要什么？航电、导弹、材料，你尽管开口。”


    第二天一早，沈平章就坐火车回海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