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车间后，机器运转的轰鸣声便扑面而来。


    沈平章穿过堆放着零件的过道，金属等各类材料的冷冽气息里混着机油味，好在他已经习惯了。


    车间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却被机床运作时溅起的火花照亮了一角又一角。


    他在一台大型机床旁看到了父亲沈伟的身影。


    沈伟正弓着背，手里拿着卡尺，仔细测量着一个碳纤维部件，身上的蓝色工装沾满了油污，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爸。”沈平章走过去轻声喊道。


    沈伟猛地回过头，看到是沈平章，急忙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见安然无恙，紧绷的脸色才缓缓放松下来，心里那口悬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知道沈平章昨晚回来，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回家见他。


    “这么早来干嘛，回去多睡会。”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眼角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可语气中却夹带着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沈平章目光落在机床旁堆积如山的零件上，“睡不着，爸，翼龙量产怎么样了？”


    沈伟拿起一块碳纤维板递给沈平章，眼神一滞，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道：“还算顺利。”


    他顿了顿，又把话题饶了回来，“你在南疆的日子，我和你妈，还有小晴天天提心吊胆，盼着你消息，不过好在回来了。”


    沈平章摩挲着手里的碳纤维材料，声音低沉说道：“那架翼龙无人机永远留在了南疆，它替敢死队趟完了雷区，救了不少人。我回来，是要研制新的无人机。”


    沈伟面色一紧，“你还得去前线？”


    “说不准，但前线亟需无人机，战士们的牺牲太大了。”说到这里，沈平章眼角发酸。


    沈伟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海城机械厂，就是要造出更多、更好的无人机，支援前线。”


    “第一批无人机什么时候能下线？”沈平章问道。


    沈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指向不远处的装配区。


    “工人们都在加紧装配，争取早日送往前线。大家知道这无人机能在前线帮上大忙，都憋着一股劲呢，不少人主动申请加班，就想快点造出来。”


    沈平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装配区里工人们各司其职，有的在安装线路，有的在固定零件，每个人都神情专注，动作麻利。


    他心里一阵暖流涌动，这些在后方默默付出的人，和前线的战士一样可敬，都是最可爱的人。


    而且在战争面前，不需要动员，每个大夏人的爱国情怀都会自动激发出来，仿佛克在了每个人的基因里。


    沈平章又马不停蹄去了新材料研究院。


    风迎面吹来，夹带着夏日的燥热，却吹不散他心里要研究新无人机的干劲。


    到了新材料研究院门口，他刚停好自行车，就看到宋潇站在门口。


    宋潇身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的少校军衔在晨光下格外醒目，长发被一丝不苟挽在军帽里。


    看到沈平章，她那双透着军人锐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快步走了过来，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又带着军人的克制，不像普通人那般外露，更显真挚。


    “沈工，你可算来了。”她语气里难掩激动，却依旧保持着军人的仪态。


    “你在南疆的事迹我都听说了，我们空军上下都以你为荣。”


    沈平章是空军的人，是空军的骄傲。


    沈平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都是应该做的。”


    “怎么能是应该做的呢？”宋潇摇摇头，语气严肃起来，“那可是在枪林弹雨里，你用无人机为战士们开辟道路，意义重大，而且，我爸说，很有可能在全球战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平章见她状态比自己离开前好多了，不过，她虽然在笑，可眼底难掩失去弟弟的悲伤。


    亲人的离去，不是一时的狂风骤雨，而是一辈子的阴冷潮湿。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唐司令还好吗？”


    宋潇郑重点点头，“我弟弟的牺牲对他打击不小，但他终究是个军人，击不倒打不垮，决不会因为私事耽误了工作。”


    沈平章嗯了一声，“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回京城陪陪他。”


    宋潇却撇嘴，“平章，刚才我说了，不能因为我们家的私事耽误了工作，你让我回去，信不信我爸会把我腿打断？”


    说完，她急忙又换了一个话题，“你在南疆的这段时间我也没闲着，一直督促培训无人机操作员。”


    “只要翼龙无人机量产出来，他们立马就能跟着上前线。这些操作员都是从空军各部队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技术过硬，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就等着能派上用场。”


    沈平章再次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有你在这儿盯着，我也能更专心地搞研发。”


    宋潇好奇问道：“平章，你这次又要研发什么？”


    肯定又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沈平章想起南疆的情景，语气沉重，“翼龙侦打没问题，但因为是固定翼和滑行起飞，在那边受限很多，我想研发一台多旋翼无人机。”


    前世常见的直升式多旋翼无人机在灵活性上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尤其适合南疆复杂的山地丛林环境。


    沈平章给宋潇比划着，“我打算设计多旋翼无人机，采用四旋翼结构，四个旋翼呈对称分布，就像给无人机装上了四只灵活的翅膀，既能垂直起降，又能在空中随意悬停、转向，就算在狭窄的峡谷里也能自如穿行。”


    虽然他说的已经很详细，可1981年的宋潇还是很难想象出它的模样。


    只听沈平章继续说道：“既能搭载足够的作战装备，又能满足长时间的战场侦察与支援需求。”


    可宋潇还是听不懂，最后问了一句：“多久能研发出来？”


    “我尽快。”


    沈平章说完，扭头就往办公大楼里走。


    可刚迈出几步，他又折返回来，“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个人，一个叫苏振国的飞行员，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南疆前线。”


    宋潇不免好奇起来，“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关心？”


    “我大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