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四福晋养外室日常(清穿)

    “路边乱捡男人会变得不幸,倒霉八辈子!”楚娴抬脚将少年踹更远些。


    “你们别乱发善心,世间男儿皆薄幸,男人不配,回头他若讹我,岂不是坏我闺誉?”


    “方才我瞧见车轴断口齐整,定是被人暗中动手脚,谁知道这男子是不是与歹人一丘之貉?”


    楚娴收回脚掌轻淬:“哼,天子脚下竟有此穷陬荒滨,貊乡鼠攘!”


    “穗青,看看他是否还吊着一丝儿气?”


    “是。”穗青蹲身替男子诊脉。


    “姑娘,他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被您给踹晕了。”


    “哦,那我们快些走,他只是受伤而已,又没死,既然还能喘气儿,管他做甚?”


    说罢,楚娴折步离开草丛。


    羡蓉与穗青二人对视一眼,垂首跟随姑娘离去。


    官道上泥泞湿滑,楚娴怕摔倒,就专捡干枯路沟里走。


    冷不丁脚下踩到好些碎骨,楚娴定睛一瞧,登时毛骨悚然,她竟踩到好些小孩儿。


    那些孩子有些是皑皑白骨,有些还是囫囵人形,还有些不知被什么野兽啃的四肢不全,不成模样,大多都是女婴。


    “这阴森森路沟里忒瘆人。”


    小丫鬟穗青矍骇抱紧胳膊,仍觉寒从脚底生。


    满目皆是累累骨殖堆砌,楚娴尽量避开踩踏到尸骨。


    奈何尸骸白骨密集,避无可避,仍是踩到一截纤细腿骨,她满怀歉意欠身 “对不住了,小妹妹。”


    无论古今,世道对女子总是残刻不公,从无例外。


    路沟里延绵看不到尽头的散落骸骨,不知该从哪一具开始敛骨,索性让她们都留在原地,也好互相作伴。


    主仆三人跨出路沟,一路穿花拂柳,走走停停两三个时辰之后,穗青终于发现不对劲,赶忙提醒:“姑娘,陪嫁庄子在南边,您走错道儿了。”


    姑娘的陪嫁庄子拢共十七座,京郊有七座,百望山这座陪嫁庄子,该在南麓才对,可眼下姑娘却莫名朝着北边一路疾行。


    楚娴拗下一截柳枝漫不经心回答:“没错,跟紧我,入了庄子,再没有什么姑娘奴婢的,我是丫鬟林姝。”


    “楚”字拆成“林”和“疋”两个字,“疋”音同姝。


    “是。”


    “奴婢记住了。”穗青忙不迭改口。


    直至日暮四合,主仆三人复又穿过片枫林,一座捣椒红泥墙的桑枢瓮牖映入眼帘。


    雨水打湿半截红泥墙,洇出魅艳寒酸的荒凉。


    “姑娘..林姝,这是哪?”


    羡蓉捂嘴,不说姑娘二字,总觉烫嘴,忍不住磕巴。


    “是第十八座陪嫁庄子,这座庄子不在陪嫁清单中。”


    楚娴摘下遮面的氊笠皂纱帷帽,从袖中取出个祭红瓷瓶,低头用帕子沾些瓷瓶中的药水擦在脸上。


    再抬眸之时,羡蓉和穗青二人登时面面相觑。


    姑娘的容貌明显与从前不一样。


    虽长得不难看,却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浅淡之美,淡若风烟,眉眼全无见之不忘的惊艳之处,转影壁就记不清眉眼轮廓,勉强算清秀。


    “你们也擦擦脸,记得捏嗓子说话,盖盖声线。”楚娴将小瓷瓶递给羡蓉。


    她与婉凝二人平日里在四九城内插科打诨,免不得掩饰一二。


    这易容药水,是八爷胤禩担心婉凝在外抛头露面受委屈,特意帮婉凝寻来解闷的新鲜玩意。


    无论婉凝在外捅出天大的窟窿,都无需担惊受怕,八爷永远都会温柔耐心的为婉凝善后,为她撑腰。


    再看四阿哥胤禛,呵!


    楚娴嫌弃的翻白眼,打从康熙三十年她穿到这具身体,到如今都没见过四阿哥。


    若一辈子不与他照面,也算喜事一桩。


    羡蓉与穗青取下帷帽擦药汁儿,主仆三人改头换面之后,方拔步入清幽田庄内。


    虽说是庄子,可拢共才五间瓦房,房前一渠浅溪蜿蜒穿过一片稀疏柿林,后院一块十来亩薄田,杂植良莠蔬果。


    楚娴眄睐四周,心下欢喜。


    百望山北麓多贫瘠旱地,稀稀落落只十七八户人家,住的都是汉人平民,旗人压根瞧不上此地,她在此散心再好不过。


    看守庄子的仆从,是她额娘生前的陪房鲍三春一家子。


    两年没来此地,老鲍倒是将庄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三位姑娘,敢问来此做甚?”一虬髯方脸吊梢眉的高壮汉子拎着木桶阔步走来。


    “鲍管事儿,我三人是姑娘派来看守庄子的丫鬟,我叫林姝。”


    “我是羡蓉,她是穗青。”羡蓉手掌按在腰间佩剑,警惕看向那糙汉。


    “鲍管事,这是姑娘给的对牌,您且核验一番,姑娘令我负责管理庄子,尔等协理。”


    楚娴从袖中取出半块边缝处印有朱红秘纹与数字的檀木对牌。


    对牌中劈两半,作为与仆从们核验物品与身份的信物。


    “姑娘倒是不曾提前传信来。”


    鲍三春狐疑接过对牌,拧身入西厢内,再回身之时,满脸堆笑,手中两块对牌已严丝合缝。


    “三位姑娘,这边请,庄内促狭,你们就住最敞亮的东厢吧。”


    楚娴正欲拔步往东厢去,倏然瞧见个穿桃红夏布衫儿的清丽少女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阿爹,菜粥熬好哩,我这就去请难民来喝粥。”


    楚娴闻言,刹住脚步,沉声呵斥:“不能去!”


    鲍管事面露牵强笑意,虾着腰解释。


    “林姑娘,今儿熬煮的都是从粮仓里清理出的碎米,不值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姑娘菩萨心肠,若她在这,定不忍瞧见饿殍遍野。”


    “鲍三春,我代表姑娘来管理这座庄子,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若谁敢给那些难民送吃食,即刻一顿乱棍赶出庄子。”


    “你可去屋后采野菊,给难民熬消暑的野菊茶,但不能给任何裹腹吃食。”


    “林姑娘,何故如此铁石心肠不近人情,你...”


    楚娴寒着脸,打断义愤填膺的鲍管事:“我且问你,你可曾发现院前柿子树的皮都被剥光?那些流民还算人吗?不,他们不是人。”


    “岂有此理,我立即领你入城去寻姑娘评理,他们怎么就不是人,你如此蛇蝎心肠才不是人!”


    鲍三春气得涨红脸,吹胡子瞪眼。


    “鲍三春,若不听话就滚!”


    “若我记得没错,庄内粮仓只余四百一十三斤麦子与一百三十三斤番薯,七十四斤花生、三十六斤黄豆、红豆绿豆加起来不足五十斤。”


    “庄子里还有两头猪、十六只鸡、一头黄牛。”


    鲍三春瞠目结舌,这林姑娘竟对庄内琐事了如指掌。


    “我再问你!附近难民有几人?若我们将庄子里能吃的东西统统给难民,能撑几日?”


    “这..漫山遍野都是难民,我没细数,只想着熬些稀粥,接济一二。”鲍三春瑟缩揩一把冷汗。


    他心底盘算一番,心知即便庄子里所有能吃的物什统统给难民,也撑不过两日。


    “蠢材!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意?把你脑袋里的浆糊摇匀再好好想想。”


    “我再问你,若你那点子稀粥令难民欲壑难填,他们笃定庄子里有吃食财帛,趁夜来袭,你当如何护着你这条烂命?”


    “蠢材!若是在法度森严的四九城内,即便你让他们吃肉喝酒都无妨,可这是远离京军营的百望山!”楚娴气得破口大骂。


    辛亏她今日赶来,否则鲍三春全家都得因愚蠢丧命。


    楚娴压下暴怒,寒声质问:“鲍三春,灾民饿的甚至能易子而食,若你是灾民,恐怕饿的能将你老子娘剁碎了裹腹,你大声告诉我!他们还算人吗?”


    “不不不,他们不是人,不是人。”鲍三春冷汗涔涔。


    “你已给难民送过几回粥?”楚娴瞧见檐下一直溜摆放着五六个不及洗刷干净的粥桶,绝望闭眼。


    “前...前日晌午开始送粥,送..送了六..六回。”鲍三春瑟瑟发抖。


    “鲍三春,明日一早,你滚去将灾民中的妇孺请来,庄内所有人立即换上褴褛些的粗布麻衣,不得缀任何珠玉钗环。”


    “附近几户人家可曾施粥?”


    “都..都施了,大家商量着一块行..行义举,咱若不随大流,免不得遭人指摘白眼。”


    楚娴气窒:“哺糟啜醨,没主见的墙头草!”


    “羡蓉穗青,即日起,你二人轮番值夜巡查,鲍三春,你让每家出一名男丁,让他们一块夜巡,直到朝廷安置妥当难民。”


    楚娴无奈扶额,头痛欲裂:“穗青,你去把路边那男子捡回来吧。”


    京畿的情况出乎意料,她想将那穷凶极恶的男子绑回来,若熬不过这生死劫,她还能用他的狗命要挟蛰伏于暗处的悍匪。


    若她殒命,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与他同归于尽。


    楚娴换上一身楮色葛布衫,心急如焚折回。


    “其余人与我一同在院中空地支灶搭建粥棚!”


    “啊?姑娘,您不是说不能施粥吗?为何又要搭粥棚?”羡蓉懵然。


    “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施,若停下施粥,定会令灾民怨声载道,更会招来横祸。”


    “他们吃过我们的精米粥,已认定我们有粮不施。”


    愚蠢的鲍三春,若不是用精米施粥,而是用难以下咽的糙米或麦麸熬粥,她也不必如此铤而走险。


    若真是饥肠辘辘的灾民,树皮野草观音土都吃得,糙米麦麸在他们眼中更是美馔。


    “哎,为何如今施粥不对,不施也不对,还真是升米恩斗米仇,姑..林姝,我们还是立即躲回城去吧。”羡蓉急的直跺脚。


    “不急,我们若离开,这附近的百姓都得死。”


    “羡蓉,去巡夜吧,流民中定有乔装打扮妄图浑水摸鱼的山匪,当心些。”


    楚娴仰头望天,一汪冷月于横云中挣扎,拨下病态寒晖,她颓然长叹。


    若她猜的没错,出山的必经之路定有埋伏,他们已然沦为瓮中捉鳖。


    也不知明日能不能熬过生死劫。


    “是。”羡蓉横剑飞身跃出墙外。


    子时刚过,楚娴累得气喘吁吁,手心都被磨去一层皮,疼得直吸气。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羡蓉就赶跑七八回趁夜打劫的流民。


    “姑娘,人带回来了。”


    穗青扛着个破麻袋施施然归来。


    “将他关进柴房去,别让他咽气儿就成。”


    “姑娘,出山必经的石桥昨夜塌了。”


    楚娴闻言,默默良久。


    “姑娘,这位公子并非流民,他有路引,您瞧瞧。”穗青将从男子身上搜出的路引捧到姑娘面前。


    楚娴凝眸接过路引,扫一眼路引,尴尬轻咳两声:“既如此,待他苏醒之后,再将他丢回官道边吧。”


    穗青咋舌:“啊,又扔?”


    楚娴抡起粥勺,一咬牙“扔。”


    如今这座庄子杀机四伏,若将男子留在这,免不得连累他丢掉小命。


    “咳咳咳..毒妇!放肆!”


    一道虚弱清越的低沉怒斥乍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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