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风雨欲来

作品:《深雪之间

    太后与皇帝上演母慈子孝的一幕,自然没有楚澜君和楚婉柔插话的份。


    显然今日太后并无留下二人一起用早膳的想法,在皇帝照例准备讲早朝的朝事前,便让二人退下了。


    楚澜君走出长乐宫后,盯了一眼楚婉柔,冷冷道,“他的所有都是我们楚家给的,整个楚家也就你把他当成宝。楚家要皇后的位置,不是让楚家的人与皇帝共进退,而是要保楚家的尊荣。你激我给你一巴掌,又能如何,就算我再打你几巴掌,姑姑最多也就是罚我多跪会儿佛堂。我以为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变聪明了,没想到你的手段还是如此无用又无耻。”


    说罢,她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带着她的侍女们转身离去。


    楚婉柔唇泛着白,她如何不清楚,她只是想赌一把,她受够了被束缚的命运。


    只是楚家和宫中终究是不一样的。楚澜君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若是在三年前,陛下还未亲政,楚氏的风头在宫中确实无二。


    现下,陛下已经亲政,宇文氏亦是虎视眈眈,在宇文氏有意无意地帮扶下,拥护陛下的势力只会越来越强,逐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时间长了,楚家与陛下的关系定会变化。她能感觉到陛下的志向,他并非是个无力懦弱的少年,他定会跳出祖父给他的束缚。


    这个过程定是危险重重,她不想让他死。


    她与楚澜君的观点不同,只要帝王和楚家一条心,楚家才能永保昌盛。


    她想成为陛下和楚家新的联结。


    楚澜君永远只能看到眼前的风光,而不去看那风光之下,即是万丈悬崖。


    她的这点,与她们的父亲十足的像,她们的父亲就是祖父最头疼的孩子。


    楚澜君的一巴掌,到了宫中,则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比如说,那些御史大人就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骄纵的女君成为一个王朝的女主人。


    她想到了昨日夜间,罗音亲自来寻她,与她讲的那件事。


    当时她还在犹豫,可现在,在楚澜君的刺激下,一种不可阻挡的勇气在她心中澎湃,谁都不能阻止她得到想要的。


    她低声吩咐跟在身后的侍女,“去跟罗司药说,她给我的方子吃完了,叫她到我这来再配一副。”


    长乐宫中,席间,太后提到了半月后的封妃大典。


    “棋儿,这后宫事便是朝中事,半点也马虎不得。礼部侍郎与尚仪昨日前来,禀报筹措封妃大典的具体细务。封妃大典已近在咫尺,是时候要与礼部确定册封诏书了。”


    萧景棋应是。


    太后放下白玉箸,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茶饮,缓缓饮了一口玫瑰云露茶,“还有,楚家的二位女君,只会留一位,不知棋儿更喜欢哪一位?”


    萧景棋微微一笑,紧随着放下白玉箸,“一切由母后来定。”


    太后目光一定,看向萧景棋,“如此也好。”


    自长乐宫而出,萧景棋坐在辇车上,掀开明黄纱帘的一角,对着一旁的金德面色无波地交代,“将名单给她,行动要快,我再给她七日。”


    金德听着那冰冷的话语,打了个激灵,虽然皇帝没有说出她的名字,但他已经猜到是何人了。那日皇帝让他查了两个人,他将结果上报后,皇帝也将那日遇到这位故人的事告知于他,让他派人盯着。


    此后,皇帝便开始日日与那些贵女们纠缠,还让他将这些贵女的信息整理成名单。


    这其中到底有何计划,萧景棋并未说半个字。但金德猜测与这些贵女们有关。


    显然,帝王要失去耐心了。


    据派去盯着的人来报,祝莺这些日子老实得过分,除了放出一个研究出新药的假消息,被一个名叫罗音的女官欺负栽赃,将那方子夺去,便无事发生了。


    后边二人仿佛重修为好,与另外一位叫白彤池的女官又疏远起来。


    只这女官中的弯弯绕绕,与贵女们似乎扯不上关系。


    金德只知晓,要是在限定的时日内她未将任务完成,与戏耍无异,依照萧景棋的手段,就算她是曾经的小青梅,也要将她活埋在宫人斜了。


    只是这七日之内,是不是太赶了些。


    他一边可怜那位未曾谋面的叫祝莺的女子,一边速速吩咐手下的小内侍将名单暗中送给尚食局的掌药姜烟。


    在萧景棋走后,太后对着身边亲近的魏嬷嬷道:“你刚刚也看了她们两个,你说我选谁做皇后?”


    魏嬷嬷不言,主子有时的问题,并不需她回答。


    “大的,不喜欢皇帝,在皇帝和哀家的面前都不屑表演,这般烈的性子,只能将哀家这后宫闹得鸡飞狗跳。小的,看模样对皇帝动了心,可惜心不够正,怕她不能事事以楚家为先,又太过温柔小意,难当大任,若要当皇后,任重而道远啊。”


    魏嬷嬷打着扇,“娘娘别忧心,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两位女君都聪慧,好好培养都能成事。”


    太后看了她一眼,微微闭上眼,“我再想想吧。”


    玄云被一位内侍叫了出去,据说是药房中的草药少了些许,对不上册子上记录的克数。


    走到一半,却是越走越偏,到了尚宫局后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这内侍停住了脚。


    他塞给她一封信件,低声交代,“七日之内,掌药须得完成。”说罢,便匆匆离去。


    玄云将那信件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下来。


    这纸上记录了这位帝王盯上的诸位贵女,她们或出嫡庶相争之门,或牵涉长房与诸房之斗,亦有来乾都敌对家族者。旁注简洁,诸女性格气质、得手难易皆有记录 。与她先前所料无二。


    让玄云感慨的,只要是这位帝王下了手,基本没有失手的时刻。


    不能说他有多会赢得贵女们的芳心,只能说他清楚那些贵女们到底想要什么,知晓她们弱点在何处。


    但这些贵女中,真的愿意下毒去谋害他人的,怕是又要少上不少。


    不过玄云的目的从不是这名单上的所有人,她只需要有人愿意去做这件事。


    首先,那位楚家的二女君就一定会去做。


    玄云将那张名单销毁,往掖庭走去。


    这时,一位提着铜筐的宫婢晃晃悠悠地从尚宫局的偏门而出,在跨过门槛时,也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手上的铜筐太重,一时失了平衡,摔倒在地,筐中梅花状的银炭洒落了一地。


    那宫婢极为慌张,不敢痛呼出声,怕惊动了尚宫局中的女官,若是被发现了,免不了一番责打。


    她正忍痛捡炭时,一双玉白的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手拾起银炭放入铜筐中。


    她抬眼看去,竟是一位尚食局的掌药。


    她慌忙请安,被玄云拦下,“不必。”


    玄云帮那位婢女拾完炭火,见那表面堆放着方才摔碎的银炭,她开口问道:“这炭是要送往何处去。”


    “是往长乐宫去。”


    玄云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提醒道:“进长乐宫之物都需由太后身边的女官查验,这些摔碎的银炭最好是藏在筐底为好,最好是将这些丢了,再去拿一些银炭。”


    那宫婢却面露难色,“这些银炭都是经了处理的,太后娘娘每日需闻珈蓝香才得以入眠,除了炎夏,长乐宫的炭火都是不断供的。所以这些炭是经过处理,裹了珈蓝香的,但如今入春,没有那般冷了,每日制的也是定了量。”


    玄云面上淡淡,凝视着那梅花状的银炭,若有所思,忽而发觉面前的这位宫婢还在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她微微一笑,“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这些炭火以后莫要自己一个人提了。”


    宫婢红着脸道:“多谢掌药。”


    待那位宫婢离开后,玄云轻声自语,“原来如此。”


    她来到先前与小茹见面的林中,找到一株榕树,榕树下有一口早已干涸的水井,玄云将准备好的密条放在水井旁,用石头压着,再从另外一条小路快步离开。


    傍晚时分,天边卷着墨云,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忽而就狂风大作,还有雷声隐隐约约从云层传来,片刻后,大雨倾盆而至。


    是夜,窗外茫茫水色之中,宫人们都已经深眠,只有雨珠滴落在琉璃瓦上的声响。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门前,她轻轻地敲击着门扉。门悄然从里打开,她一个闪身进入了房中,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才将门阖上。


    房中并未燃烛火,待眼睛适应周遭的黑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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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一位女子正坐在镜前妆点。说是妆点也不对,那手法变幻莫测,绝不似寻常女子的装扮。


    天边骤然划过一道闪电,那雪亮的白光,在那女子的身后亮起,只见一只明眸正透过镜子审视着自己。


    她心中一悚,想起潞姑交代的,不能目视主子的真正面容,她不敢多看,低下头。


    忽然,她听见房中还有一人的呼吸声,她悄然抽出腰间的匕首。


    “她已被我下了药,今晚不会醒。”


    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将刀刃插回刀鞘中,恭声道:“主上。”


    见面前的女子不言,她便继续道:“罗司药上午已寻楚二小姐。”


    玄云捻起一根银制扭曲长条状的物件,将脸上晶莹剔透的软膏慢慢磨平,细细地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罗音得了那方子试药试了三日,也确实需要行动了。


    “那些我们提早监察的女君们,只是稍做引导,她们便上了勾。我们都是打着罗司药的名号。只是......”


    她有些犹豫道:“只是其中有两位女君一定要见到罗司药才会考虑。”


    玄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擦了擦红唇,平静道:“正常。”


    总是有些自诩谨慎聪明的女君。她们不知道的是,见面就必定会留痕。


    不过总是需要这样的人,否则玄云当真只能随机强行到访几位女君。


    玄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她取了桌上的衣物,双手奉上,玄云接过,穿上那件紫色的女官衣袍。


    这件衣约莫是祝莺从浣衣局拿来的。


    “叫她们继续跟进,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乱子。”


    她应是,正要退下,却听主上叫住了她。


    “告诉福盈,让她明日再送一批易容之物过来。”


    福盈就是祝莺,在玄云安插的暗探前从不以真名见人。


    “是。”


    “还有,不必盯着罗音了,看着她身边的掌药,郁紫竹。切记,莫要让白彤池再见到你。你之前的接近已经让她起了戒心,上次你随罗音来时,她认出了你。”


    原来,那场失窃一事,指认玄云的粉衣宫女正是她本人安排的。


    她怔了下,当即道明白。


    玄云挥挥手,她才离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玄云看着暗探的身影离去,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当年潞姑收留与她一般大的孤儿,要将她们培养成暗探,她本极力反对,却拗不过潞姑,如今却用的极为顺手。


    潞姑到底是见识长远。


    她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一切。


    宇文蕴只是跳板,是她的遮掩。若是她暴露身份,那些豺狼也只能查到宇文蕴的头上,待到他们发现不对时,她的人都已经撤出乾都,再也寻不到了。


    而皇帝,也并非是她想要效忠的对象。皇帝使的那些手段是打动不了人的,只要皇帝对自己的魅力不要过于自信,他便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做法只能稍加迷惑敌人。


    但他却愿意这样做,在他试探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他的底牌,他确实是一位势单力薄的帝王。


    不过,好消息是,这位帝王有着一颗天生冷硬的心。


    至于那些被盯上的贵女们,没有人会因为帝王的诱惑,而为一个还未属于自己的人拼命。能让这些女人们动手的只有贪婪、仇恨,以及渴望。若是还有人能在一旁诱导,那么她们内心的黑暗将会奔涌而出。


    在她成长的这条路上,她深刻地理解了一个道理,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宇文蕴不能成为依靠,皇帝也不能,想要的东西只能靠自己去夺,而这势必要让自己拥有上桌的权利。


    过去莽撞的女孩已经死去,这次她定不会失败,她只会比之前做的更好。


    本来一切都要按计划进行,只是宇文蕴给她安排了一个麻烦,那位罗音,她只能多分一份心将这位罗音安排到这场后宫大乱的戏中。


    既然打定主意不留她的性命,那戏还是要做全套,今日以后,那些想要一展抱负的女君们都可以看到太后身边最炙手可热的罗司药。


    她举起宫灯,镜中赫然倒映着一个全然陌生又熟悉的女人——一身宫服的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