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武功高强，且她知道郑松明一直派暗卫跟着她们母女，倒也不怎么害怕，只问道：“郡主引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二嫂，我有事想告诉你。”秦敏仪推着一个轮椅从帷幔后走出来。


    谢知意抱着女儿，不怎么敢靠近，只远远瞧着。


    只见那轮椅半在明处，半在暗处，轮椅上的人形销骨立，一时半会儿看不清样貌，只是歪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瞧着像个废人似的。


    谢知意愣了一下。


    这是八皇子？脸上褶子多的，说是小老头都有人信。


    “他……”


    八皇子不是监国半年了吗？这个样子怎么监国？


    谢知意走近两步。


    轮椅上的人眼珠子僵硬地挪动一下，嘴里发出一声虚弱的：“二……嫂。”


    “八皇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谢知意听秦安策说八皇子身体不好，但没想到他竟然变成这样。


    “二嫂，你快写信告诉二皇兄别回上京！”秦敏仪抹了抹眼泪，“父皇把八皇兄豢养成了药人，用八皇兄的血续命，但八皇兄现在也支持不了多久，下一个就是我，然后……就轮到二皇兄了！”


    “什么药人？”谢知意震惊得说话都磕巴了，“这这这是哪里的邪术？”


    “父皇身边一直有位巫医，”秦敏仪哽咽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总之，那巫医告诉父皇，用血亲的人血入药，可以延续寿命。”


    天意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开始不安地哭闹。


    谢知意急忙安抚怀中的婴儿。


    “二嫂，我今日就是偷偷告诉你这件事，为免父皇起疑，我和八皇兄不能逗留太久，我们要回去了，”秦敏仪说罢，推着轮椅往外边走，走到门边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你快给二皇兄送信，让他别回来！”


    谢知意抱着天意在殿中目送着秦敏仪和八皇子的背影。


    二人出去之后就听见庭院里传来内侍阴阳怪气的声音。


    “敏慧郡主，您怎么把八皇子推到这儿来？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地方阴气重呢。”


    “父皇准我们出来走走，我们去哪儿还要你同意？”秦敏仪冷哼一声，“狗奴才！”


    “郡主息怒，小的只是担心八皇子的身体啊，”那内侍又说道，“陛下说八皇子孝顺，已经下旨封他为齐王了，这节骨眼上您领他出来乱跑，若齐王有个头疼脑热，不就耽误封赏了嘛！”


    秦敏仪愤然道：“我呸！你这狗仗人势的家伙！”


    庭院中传来一阵乒铃乓啷声，听起来像是敏慧郡主上去抽了那内侍的耳光。


    怀里的婴儿张了张嘴，刚要哭，谢知意就捂上了她的嘴：“天意乖，现在可不能出声。”


    幸好，天意眨了两下眼睛，刚涌出来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诶，郡主饶命！小的都是为了您好啊，八皇子若支持不住提前去了，那下一个不就是您？”内侍的语气半是求饶，半是威胁，“小的劝您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别动怒啊。”


    “敏敏，算了。”八皇子开口。


    “既然八皇兄开口，今日暂且放过你！”秦敏仪推着轮椅走了。


    半晌，外边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庭院的声音，谢知意这才抱着女儿走出来。


    一个暗卫从屋檐上落下来：“太子妃，现在怎么办？”


    方才敏慧郡主说的话，他在屋顶上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可是个不得了的消息，谁能想到皇上竟然用亲生子女的血续命？


    谢知意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回东宫去。”


    乾清宫。


    “策儿还没回来吗？仙药呢？咳……咳咳！”晋成帝今日特别难受，枯瘦的手指烦躁地敲着龙椅扶手。


    他的阳寿，按照尔顺的说法早在二十八岁那一年就已经耗尽，之后便要靠血续命，亲近之人的血好过没有亲缘关系的人血，男人血好过女人血，小孩的血好过老人血。


    但采血续命也有副作用，就是会让他浑身精气逆流，浑身像有无数虫豸啃咬一般，尔顺说，这是因果。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到续命仙药，若能不杀人，他也不想杀人啊！


    “回陛下，”一个内侍回答道，“太子殿下才刚离开两天，没那么快呢。”


    正坐在台阶上研磨药粉的弘慈趁机说道：“陛下，我这里也有一种仙丹，能让您好受一些。”


    “果真？快献上来！”高高的台阶上传来皇帝的话。


    “贫尼的医术天下闻名，陛下你就放心吧，”弘慈摆出一副自信的样子，站起身朝晋成帝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但贫尼需要先给陛下把脉，才能知道给您用哪一种丹药，这丹药若是用错，非但不能医好陛下，还会让您的病情加重。”


    老皇帝犹豫了片刻，朝身边的太监耳语几句。


    不多时，便有个内侍跑下台阶：“师太，陛下请您去给他诊脉。”


    “有劳。”弘慈上下打量了那内侍一眼。


    只见他约莫三四十年纪，长相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种奇怪的阴鸷。


    弘慈这回进宫，发现皇帝身边的内侍几乎全都换了生面孔，新换的这一批内侍一看就是修习武功多年，全都武功很高。


    弘慈跟着内侍走上台阶，见晋成帝已经将一只手臂伸出了帷幔。


    枯草般的手臂垂在睡榻旁，皮肤的颜色也已开始灰败，看上去毫无生机。


    “弘慈师太，你是药王谷传人，朕相信你的医术，”老皇帝虚弱地说着，语气依旧和蔼，“你给朕把脉吧，若是情况不乐观，也请尽管说出来，朕不会迁怒于你。”


    “是。”弘慈在一张小杌子上坐下，开始给老皇帝把脉。


    只过了数息时间，她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服用了药人血的脉象！


    虽然心中震惊加鄙夷，她表面上依旧像是普通医者一般：“陛下的病是老毛病犯了，拖了这么多年有点难受是正常的。陛下放心，贫尼有把握能医好您。”


    “若真是如此，朕重重有赏。”晋成帝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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