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铁轨锈痕与糖罐残骸
作品:《青春锈蚀了我们》 “他替你妈挡债。”
陈野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许眠混乱的脑海深处激起千层暗涌。冰冷的雨点砸在便利店透明的玻璃门上,蜿蜒流下的水痕扭曲了窗外霓虹的光影,也扭曲了陈野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脸。
许眠僵在原地,攥着戒指的手心沁出冷汗,混着那暗红的锈迹,黏腻得令人作呕。替她妈挡债?这六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里。母亲那张总是带着忧愁、小心翼翼的脸在她眼前晃动。债务?高利贷?怎么可能!她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一辈子谨小慎微的母亲?
“你……你说什么?”许眠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一种比得知周迟死讯更深的、带着背叛感的恐惧攫住了她。
陈野却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仓促,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彻底搅碎。“我送你回去。”他抓起桌上那罐没开的啤酒,塞进自己湿透的外套口袋,动作生硬地避开许眠探究的目光,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她的幻听。他拉开门,湿冷的、裹挟着雨腥气的风瞬间灌了进来。
许眠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走出便利店。雨水再次无情地浇在身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心底那片骤然冻结的荒原。陈野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一个地址——那是许眠母亲现在居住的老旧小区。一路无话。狭小的车厢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陈野身上淡淡的、混合着啤酒与雨水的冷冽气息。许眠紧紧攥着拳头,那枚生锈的铁戒指深深硌着掌心,尖锐的痛感是她与残酷现实唯一的连接点。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街景,脑子里却像炸开了锅,无数混乱的碎片疯狂冲撞:周迟墓碑上冰冷的刻字、老警察浑浊的眼神、母亲忧愁的侧脸、陈野那句“替你妈挡债”……还有十年前高考前三天,那张冰冷的字条——「别等我」。
车在老小区锈迹斑斑的铁门外停下。陈野付了钱,率先下车,撑开一把不知何时拿出来的黑色折叠伞,站在雨里等她。
“到了。”他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沉闷,眼神复杂地看了许眠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将伞柄塞到她冰凉僵硬的手里。“拿着。”
许眠没有推拒,她需要这点遮蔽,哪怕只是物理上的。她甚至没有道谢,只是接过伞,机械地转身,走向那栋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破败的居民楼。她能感觉到陈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像两道沉重的烙铁,但她没有回头。
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饭菜的混合气息,声控灯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许眠的脚步停在熟悉的铁门前。钥匙插进锁孔,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惊涛骇浪,拧开了门。
“妈,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屋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母亲许秀兰正佝偻着背坐在客厅那张旧沙发里,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那张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惶,像被突然闯入的强光刺到的夜行动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眠……眠眠?”许秀兰的声音带着一种过度紧绷后的干涩,“怎么……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淋湿了吧?快,快进来……”她慌乱地站起身,试图用一连串的询问和动作掩饰方才的失态。
但许眠的目光,已经像钉子一样,精准地钉在了母亲试图藏匿的那个东西上——那是一个极其眼熟的、圆柱形的透明塑料罐子。罐子已经很旧了,边缘磨损得发白,里面装着大半罐暗红色的、表面结了一层白霜的……话梅糖。
周迟的话梅糖罐。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碎裂。许眠手里的雨伞“啪嗒”一声掉落在门口湿漉漉的地砖上。
“妈,”许眠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冻结空气的力量,她一步步走近,目光死死锁在那个糖罐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许秀兰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四处躲闪,就是不敢看女儿的眼睛。“没……没什么,就是……就是点……”她语无伦次,手却更紧地将糖罐往身后藏。
“给我看看。”许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尖锐的强硬。她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让许秀兰来不及反应,一把抓住了母亲藏在身后的手腕!
入手是冰凉而枯瘦的触感。许秀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里的糖罐再也藏不住,“哐当”一声掉在了老旧的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母女俩僵持的脚边。
空气死寂。
昏黄的灯光下,那个透明的塑料罐子清晰无比。暗红色的话梅糖挤在一起,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霉菌般的白色糖霜。罐子底部,几只细小的、黑色的蚂蚁尸体赫然在目!它们被粘在糖霜里,早已僵死,干瘪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形态。更刺目的是罐壁内侧,靠近底部的位置,赫然印着几道已经氧化发黑、干涸凝固的暗红痕迹——那是血!是早已与糖霜、与时间、与死亡融为一体的血!
“啊——!”许秀兰发出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死死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从她枯瘦的指缝间汹涌而出。
许眠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糖罐,盯着罐底干涸发黑的血迹,盯着那些被甜腻的糖霜囚禁至死的蚂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冰冷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周迟书包侧袋里永远装着的话梅糖,音像店昏暗光线下递过来的那颗银色锡纸包裹的甜蜜,暴雨器材室里他苍白嘴角被粗暴擦去的暗红……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被这个肮脏、死寂的糖罐粗暴地串联起来,化作一把生锈的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搅动!
“这……是他的东西?”许眠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颤抖,触碰上那个冰冷的、沾满污秽的塑料罐身。
许秀兰的哭声更大了,破碎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他……”许眠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罐里,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她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崩溃哭泣的母亲,那眼神里翻涌着风暴般的痛苦、愤怒,以及一种被至亲之人联手背叛的绝望,“他替你挡了什么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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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哐啷…
锈迹斑斑的铁轨向远方延伸,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枕木腐朽的木头味,还有野草被晒干后的干燥气息。蝉鸣声嘶力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燥热的网,笼罩着这片废弃的城郊。
许眠小心翼翼地踩在一条枕木上,试图保持平衡。脚下的木头早已被风雨侵蚀得松软发黑,边缘碎裂,踩上去发出轻微的、令人不安的吱呀声。她手里拿着一个有些年头的傻瓜胶片相机,镜头笨拙地对准远处一片在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
“喂,小哭包,看这边。”
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许眠下意识地回头。
“咔嚓!”
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逆着光,只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轮廓,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举着她的相机。周迟放下相机,嘴角噙着他那惯有的、散漫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左耳的三枚银钉在阳光下跳跃着细碎的光。
“你干嘛!”许眠有些气恼地跺了跺脚,脚下的枕木发出更大的呻吟。她跑过去想抢回相机,“还给我!”
周迟却轻松地一抬手,相机就举过了头顶。他个子高,许眠踮起脚也够不着。“拍得不错,”他低头看着取景框里她刚才回眸瞬间被抓拍下的模糊侧影,煞有介事地评价,“就是表情傻了点。”
“你才傻!”许眠又气又急,脸颊微微泛红,跳起来去够。
周迟笑着躲闪,故意逗她。两人在废弃的铁轨上追逐打闹,脚下是滚烫的碎石和荒草,头顶是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将少年飞扬的发梢和少女跳跃的裙摆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笑声惊起了草丛里几只麻雀,扑棱棱地飞向远处。
终于,许眠跑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扶着膝盖。周迟也不再逗她,走到她身边,变戏法似的从他那破旧的帆布书包侧袋里掏出一个东西。
“喏,赔罪。”他摊开掌心。
还是那颗熟悉的、包裹着银色锡纸的话梅糖。
许眠看着他掌心里的糖,又看看他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睛,刚才那点气恼早就烟消云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的涟漪。她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带着薄茧的掌心,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感。她剥开糖纸,将那颗深红色、裹着白色糖霜的话梅塞进嘴里。瞬间,浓郁的酸甜滋味在舌尖炸开,带着一丝微妙的咸涩,霸道地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好甜。”她满足地眯起眼,脸颊因为奔跑和阳光染上了健康的红晕。
周迟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没说话,只是在她身边随意地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段同样锈迹斑驳的铁轨栏杆。他仰起头,眯着眼看着刺目的太阳,下颌线流畅而清晰。阳光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近乎透明。
许眠也挨着他坐下,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看天。铁轨的锈味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萦绕在鼻尖。空气燥热而安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和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周迟,”许眠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打破了这片宁静,“你……相信永远吗?”
周迟仰望着天空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几秒钟的沉默,空气仿佛凝滞了。然后,他低下头,侧过脸看她。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散漫不羁的笑。
“不信。”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干脆利落。
许眠眼底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了上来,嘴里的甜味似乎也淡了些许。
然而下一秒,周迟却忽然倾身靠近。他身上阳光和青草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他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掉她嘴角沾上的一点白色糖霜。指尖带着薄茧,触感温热而粗糙。
许眠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忘记了跳动。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深潭般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小小的、惊慌的影子。
“但如果是你,”周迟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郑重的认真,嘴角那抹散漫的笑也沉淀成一种深沉的温柔,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许眠的耳膜上,也敲进她的心底,“我可以试试。”
阳光炽烈,蝉鸣喧嚣。废弃的铁轨散发着浓重的锈蚀气息,像一条沉睡的、走向腐朽的巨龙。可就在这荒芜与颓败之中,在少年专注而温柔的目光里,在唇齿间酸甜的话梅滋味里,“永远”这个词,第一次褪去了虚幻的外衣,有了滚烫而具体的形状。
许眠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透了。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灼人的眼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嘴里的话梅糖仿佛瞬间融化成滚烫的蜜糖,一路流淌进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周迟看着她羞赧慌乱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发出愉悦的震动。他重新靠回铁轨栏杆上,不再逗她,只是安静地坐着,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燥热却宁静的午后时光。
许眠的心跳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他。阳光勾勒着他利落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左耳上的三枚银色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像某种神秘的、只属于他的印记。
一种巨大的、甜蜜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充盈着她的胸膛。她偷偷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让自己离他更近一些,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近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让她心安的、阳光和青草混合的气息。她学着他的样子,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晒在眼皮上的暖意,感受着唇齿间残留的酸甜,感受着身边这个人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在这片废弃的铁轨上。荒草在风中摇曳,铁锈的气息无声地弥漫。少年少女依偎在锈迹斑斑的轨道旁,像两株在废墟中悄然生长的植物,分享着同一颗糖的甜,也分享着对那个遥远而模糊的“永远”最初的、最虔诚的憧憬。
许眠甚至开始幻想,幻想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白发苍苍,或许还会回到这里,坐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夕阳染红天边的铁轨。他会像现在这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话梅糖,递给她,笑着说:“喏,小哭包,还吃吗?”
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周迟闻声,微微侧过头,睁开眼:“笑什么?”
许眠连忙摇头,脸颊依旧绯红:“没……没什么。”
周迟也没追问,只是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眼神温柔。他忽然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被风吹到脸颊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许眠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就在这温情脉脉、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甜腻的时刻——
毫无预兆地,周迟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那咳嗽声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凶猛,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压抑。他弓起背,一手死死地捂住嘴,身体因为剧烈的痉挛而颤抖,像秋风里一片脆弱的落叶。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里显得格外刺耳,瞬间击碎了所有旖旎的幻梦。
许眠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被巨大的惊恐取代。“周迟!”她失声惊呼,扑过去扶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你怎么了?是不是又……”
周迟用力地摆手,试图推开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他捂着嘴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指缝间,粘稠的、刺目的暗红色液体,再一次无法抑制地、汹涌地渗了出来!
这一次,比器材室那次更汹涌,更骇人!那暗红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迅速染红了他苍白的指节,滴落在他深色的裤子上,洇开一小片绝望的深色。
“血!好多血!”许眠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掰开他死死捂住嘴的手,“让我看看!周迟!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别……碰我!”周迟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破碎,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他的眼睛因为剧烈的咳嗽和窒息而充满了血丝,一片骇人的赤红。凶狠、狼狈、痛苦……种种情绪在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疯狂翻涌,像濒临绝境的困兽。他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挥开许眠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许眠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在碎石上。
他用手背胡乱地、狠狠地抹了一把嘴角和下巴,试图擦掉那些刺目的血迹,却只将那暗红涂抹得更加狰狞,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几道绝望的印记。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杂音。他死死地盯着许眠,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打架……咳咳……磕的……”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胸腔里沉闷的杂音,带着一种强行支撑的强硬,却虚弱得不堪一击,“老毛病……死不了……我身体好得很……你……别怕……”
那沾满血迹的手,却下意识地、颤抖着伸向了他放在一旁的帆布书包——那个永远装着话梅糖的书包。仿佛那里藏着唯一的解药,唯一的慰藉。
许眠站在原地,看着他嘴角狰狞的血痕,看着他赤红绝望的眼睛,看着他颤抖着伸向书包的手……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如同这荒野上骤然升起的暮色,瞬间将她吞没。阳光依旧炽烈,蝉鸣依旧喧嚣,铁轨依旧散发着浓重的锈蚀气息。可那个关于“永远”的、刚刚萌芽的、甜蜜得让人晕眩的幻梦,就在这刺目的血腥和少年破碎的喘息中,被彻底碾碎,散落在脚下冰冷的碎石和荒草之间。
那浓重的铁锈味,第一次盖过了话梅的甜。